8 第 8 章(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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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頭頂的太陽將河水烤的溫熱,幾個延越部落的女人在河邊清洗中午煮肉的陶鍋。其中一個眉毛很寬的女人晃了晃自己的鍋和身邊的夥伴說:“都過來分一點鍋裏的水。”
    離她最近的女人咯咯笑出聲,“河裏的水多著呢,我們自己盛。”
    “誒。”寬眉女人阻止她去盛水,“這是瑤告訴我的法子,能把肉鍋裏的油脂洗幹淨。”
    聽是瑤說的辦法,幾個人一股腦地圍了上來。
    部落裏誰不知道,瑤那位侍奉祖神的兒子回來了,帶回來不少沒聽過的東西。就連蘭家娃子的高熱都能治好,那可真是了不得!
    寬眉女人豪爽的將水給姐妹們平分,示意大家用枯草葉子在裏麵擦洗。果然,一直清洗不掉的油脂,很快就不見了。
    “啊!真都洗掉了。”一個女人驚訝的說。“你鍋裏的是什麽?不會是瑤把祖神那兒得來的神水給你了吧。”
    寬眉女人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少胡說,小心祖神怪罪。”
    被打的女人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忙雙手合十,祈求祖神寬恕。
    “這是瑤告訴我的法子,裏麵放了枯草燒成的草灰,瑤說這叫草木灰,能去油脂。”寬眉女人解釋。
    個子嬌小的女人拽了拽上移的皮裙,不敢置信的問:“就隻是枯草燒成的灰?”
    寬眉女人點頭,挺了挺胸脯說:“沒錯,我中午煮食物時順便燒的。”要不是這草木灰水是自己兌的,她也不敢相信。
    幾個人閑聊間,不遠處走來一名壯漢,身上還蒙著一層汗結的鹽霜。“你們幾個湊在一起說什麽呢?”男人直接走到河邊,揚水洗身上的鹽霜。幾天沒清洗,身上的髒汙不能全部洗淨,他不在乎的抖了抖身上的水。
    見他身上還掛著髒汙,嬌小女人想到那會兒和瑤洗澡,瑤給她用得那東西,說:“你們聽說了嗎?念剛做了一個新東西,好像叫什麽肥皂,用來洗身子洗臉特別好用。瑤還說,東西沒做好呢,等回頭做好了,咱們部落都有。”
    另一個女人附和:“可不是嗎?我也聽說了。我還聽說瑤給你用了肥皂,怎麽樣,好用嗎?”
    嬌小女人點頭道:“用了,你們瞧,我這頭發就是用肥皂洗的。喬,你還是等祭司給大家夥發了肥皂再洗吧,不然在河裏泡到太陽落下去都不管用。”
    幾個女人一齊笑出了聲,喬也不在乎,大大咧咧的走開了。
    寬眉女人感慨:“你們說我們延越部落的好日子是不是馬上就要到了。”
    “可不是嗎?你瞧著吧,沒準我們哪日也成了大部落。”
    “呀!那樣我們不就能擁有好多的奴隸和吃不完的食物。”
    “誰說不是呢。”她又像想到什麽似的,有些擔憂地說:“隻是再過不久,天就要冷了。”
    說到天冷,幾個女人都不說話了。誰家裏沒有老人孩子,別說老人孩子了,要是哪個人身子弱一些,也有可能......
    有時候她們也會在心裏琢磨,你說祖神是不是真的在庇佑他的子民。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常念哼著上輩子珍藏的黑膠唱片中的一首歌,手還不忘在生機盎然的花花草草上碰碰摸摸。
    秋天傍晚的風吹過,吹亂了額前的碎發。他不在意的搖了搖頭,讓那幾縷頭發飄成了上揚的呆毛。
    一邊的弘湊上前,好奇地問:“是祖地裏有祥瑞降世嗎?”
    常念被問得蒙了一下,疑惑:“祥瑞?”
    弘撓撓頭,“不是嗎?我看你一路都很開心。”
    常念深吸一口滿是花香的空氣,突然想到上輩子看到的一個視頻,“你們都說她是妖孽,她分明就是祥瑞。”
    這次換弘愣住了。
    看著伸著腦袋呆呆的弘,覺得蘭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他沒有再開弘聽不懂的玩笑,“我開心是因為花很香,秋風正好,還有剛才跑過去的兔子很可愛。”
    “啊?”弘有點不解:“隻要不是天變得特別冷,部落周圍的野花這個開完那個開,每天都很香。兔子?是跑開的長耳獸嗎?部落附近也有很多,這些不都很常見嗎!”
    常念臉上的笑容淡了,目光好似看向很遠的地方:“很常見嗎?也許很久很久以後,都見不到了!”
    弘不知道很久很久是多久,無所謂地說:“你是說天氣要變冷了嗎?那有什麽關係,太陽升起來降下去幾十次,花兒又都開了。”
    常念停下腳步,恍惚了下。旋即他笑了,如同剛才哼歌時一樣開心,“弘,你說的對,花兒又開了。”
    弘納悶,他們未來的祭司那麽喜歡花嗎?怪不得長的和花一樣好看。
    想到這,弘咧嘴一笑,蘭也好看也像花一樣。他不自覺伸長了脖子望向不遠處的部落,想看看這會兒蘭在做什麽。
    常念瞧著他猴急的樣子覺得好笑,剛想問找到蘭了嗎?就發現旁邊的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弘快走兩步,將常念擋在身後。他右手攥成拳做了個手勢,其他人便迅速地將常念圍在中間。
    這套動作行雲流水,常念十分驚訝於他們的默契與反應速度。被圍在裏邊看不太清發生了什麽,直到一行人走進了部落。
    按照延越的習慣,這個點大家都在準備晚飯。可飄起的煙火沒見到,反倒是見著部落中的族人全數站在帳子外,警惕的看向一個地方。
    小隊裏的人隨著族人的目光走過去,果然發現了五個陌生人。常念微微讓出小半個身子,剛好可以看清五人的模樣。隻這麽看了一會兒,他變明白了一句話——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五人隊伍以一個下盤很穩的人為首。之所以說那人下盤穩,是因為他的上下身比例十分不和諧。如果五五分的身材就算腿短了,那為首之人幾乎是三七分。上身七,下身三。
    雖然這樣說有些誇張,但可以準確形容出常念對他的第一印象。
    那五人顯然也看見了他們,短腿男人見到迎麵過來的常念,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眯著眼睛笑道:“厲首領,你從哪個大部落偷來的人啊?”
    他之所以會有此疑問,是因為像他們這種小部落基本沒有膚色白的人。小部落的男人需要外出打獵,女人也要在部落附近采集野菜野果,所以膚色大多偏黑。
    常念由於原主的關係很少出門,這讓他的膚色十分白皙。就算放到現代社會,也能完勝許多小姑娘,妥妥的奶白肌。
    但大部落則不一樣,大部落已經有初步的等級觀念,使得躋身上層的人可以不用勞動。所以,在大部落中,大致可以通過膚色判斷一個人所處的地位。
    厲眼神陰鷙地盯著短腿男人,沉聲命令道:“把你的眼睛從他身上移開。”
    他像是沒看到厲臉上的表情一樣,和身邊的人說:“你看他,長得比女人都好看,不知道摸一把......”話還沒有說完,殺豬般的慘叫就響徹整個部落。
    “啊!啊!你這個鬣狗,你怎麽敢,敢的!就不怕勾陳對延越開戰嗎?”
    此刻,他的右腿已經被曆踹斷,整個人搖搖欲墜。這一腳厲用了十成的力道,斷腿處甚至可以看到骨頭茬子頂起的皮肉。
    無視了他的嚎叫,曆幹脆地踩上斷腿凸起的地方,殘忍的眼神像是地獄裏走出的判官。“你都說我是鬣狗了,還敢招惹我?”
    “哢嚓”骨頭再次斷裂的聲音清脆而絕望。剩下的四個人嚇的不敢動彈,努力地將自己縮成鵪鶉。
    男人疼的撕心裂肺,也隻會喊,“啊!啊!我們首領是不會放過你的。”
    “不會放過我?”厲收起笑容,眼神好似刮肉的刀子一般,“侮辱了延越下一任祭祀還能給你留口氣,難道不是我的仁慈嗎?”
    常念腦子有點懵,一時沒反應過來。厲是在保護他,還隻是維護延越的尊嚴。
    或許是疼瘋了,男人說出的話更難聽。
    “啊!狗屁下一任祭司,不過是你帳子裏玩的玩意!啊!等首領踏平延越,我......”
    難聽的話還沒說完,沙包大的拳頭就砸在了他微突的嘴上,一瞬間血肉模糊。男人疼的渾身抽搐,但整個人被一隻大手鉗製住,怎麽也躲不開。
    常念目睹了一切,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忙上前拉住濺了一臉血的曆。無法確定男人如果死了,是否會引起兩個部落的戰爭,所以不能冒這個險。
    可他的力氣怎麽敵得過單手能提起一隻鹿的曆,整個人被拽著向前趔趄了一下。就在他覺得再有一拳那人就要一命嗚呼時,大祭司的聲音想起,“厲,回來。”
    馬上砸下的拳頭收住了,厲看了一眼腰上的手,沉默不語。常念趁機又將人拉回來一些,保證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大祭司眼神淡漠,看向一行的五人。“告訴你們首領,是他挑釁在先。如果勾陳願意為此發起戰爭,那我們延越......”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周圍的族人,然後擲地有聲地說:“便戰。”
    “戰”字的尾音剛剛落下,所有的族人便齊聲喊:“戰!戰!戰!”
    聲音之大,將數裏內的鳥雀全部驚飛。
    這時的天色已經不早了,按照以往的慣例,負責傳話的外族人需要借住在部落駐地。勾陳部落的人徹底嚇破了膽,趕忙拖著不成人樣的短腿男撤開,硬著頭皮在距離不遠的地方紮營。
    他們倒是也想走遠,但無論哪個部落都不喜歡外族人在自家領地亂竄,他們隻得睜著眼睛等天亮。第二天早上,五個人匆匆忙忙的和狩獵隊出了延越的領地。
    常念鬆開抱著厲的手,怔愣地站在原地。
    穿到這裏有幾天了,除了剛到時的驚悚和那日被嘞紅的脖子,大多時候體會的都是來自家庭的溫情,和族人的包容。這些溫暖的、熱烈的人和事,讓他忘記了原始社會與自然界無異,都會無情地撕咬著弱者。而自己,似乎又成了被護在羽翼下的雛鳥。
    曆始終沒有回頭,等外族人走了,他渾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汙血,和幾個戰士去了別處。
    大祭司褪去臉上冷肅的表情,溫柔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常念看向父親,對他扯出一個微笑。:“阿父,我去拿些草藥,看看厲有沒有傷到。”
    “去吧,早點回來吃飯,你阿婭說她學會煎蛋了,晚上要給你們嚐嚐。”
    “知道啦!”常念揮揮手,朝放藥的棚子跑去。
    “厲,我們真的不從勾陳部落買鹽了嗎?雖然他們一定會比遠處的大部落賣得貴。但來回的距離近,負責交換的戰士會更安全一些。而且一來一回省下的時間,我們能獵到更多的食物。”一個臉上刻著藍色刺青的戰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坐在石頭上的弘騰地站了起來,他不喜歡心眼子和申一樣多的勾陳部落,尤其是那個短腿矮人還敢侮辱他的恩人。“我不同意,這次的交換會讓我去,走多遠都行。”
    厲並沒有正麵回答兩人的爭執,而是看向被弘腹誹心眼子多的人。
    “申,你怎麽看。”
    申向來話少,言簡意賅道:“我也覺得不能去勾陳換鹽。”
    難得聽到申和自己一個想法,弘感覺今天自己的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哦?為什麽?”厲抬眼看他。
    “因為去勾陳換鹽的風險更大。”申對此下了定論。
    弘覺得申的心眼子那麽多,他覺得風險更大,一定就是風險更大,於是附和道:“對,風險更大。”
    申無語的撇了一眼他,分析:“勾陳能從大部落中換到足以拿出來交換的鹽,這說明了兩點。一勾陳找到了足夠打動大部落的好東西且交給了他們;二勾陳應該得到了他們的庇護。”
    “所以呢?”弘不解:“你是想說他們得到了神靈的庇佑嗎?”
    申揉了揉眉心,這傻大個真是不長腦子,遇到事情隻會推給神靈。難得的,申是原始人中為數不多不認為有神存在的人。而對於大祭司的預言,他隻覺得是高熱把祭司折磨出了幻覺。至於完全換了一個人的常念,也可能隻是突然長出了腦子而已。
    弘還一副你說啊,是不是我猜對了的表情看著申。
    申在心裏腹誹,以後自己的兒子可不興沒腦子。他解釋:“很可能勾陳已經和東邊的大部落談好了,準許他們部落同其他小部落換鹽,如果有人越過勾陳直接去找東邊的大部落,大部落也不會再和他們交換。這樣即使勾陳把交換的條件提得再高,別人也不得不接受。去了勾陳,意味著已經來不及去別的交換會了,要是再交換不到鹽,這些部落的人要如何儲存足夠的食物挨過寒冷的日子。”
    這次弘聽明白了,恨恨地說:“如果換不到足夠的鹽,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他們這麽做就是想毀掉周圍的部落,然後抓更多的奴隸。”
    厲早有預料的看向其他戰士,詢問:“大家還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戰士們齊聲回。
    曆瞥一眼不遠處的常念,他早就看見一個白白瘦瘦的身影抱著陶罐站那聽他們商量。揮了揮手,示意身邊的人散了,自己也起身走向帳子。
    “有事嗎?”厲沒有看他,緩步走在前麵。
    常念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快走幾步拉住他的手:“讓我看看你的傷。”
    厲想將手抽回來,卻被眼疾手快的常念拉住了,他沒再用力,無所謂道:“沒有傷,血是別人的。”
    常念白了他一眼,“你就嘴硬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臉都被你打爛了,手還能沒事?”
    又是他聽不懂的話,他默默打量一遍旁邊的人,雖然長得好看,但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也沒有什麽不同。
    常念拉著他去一邊用清水衝幹淨手,果然發現手背有幾個關節漏出了皮肉。拿出準備好的菘藍汁液,仔細塗在傷口上。“小心點,別把藥汁弄掉了。”
    厲看著已經塗上綠色藥汁的手背,淡淡的“嗯”了一聲。
    “你還有事嗎?”常念問。
    厲把手放到背後,仔細沒讓皮裙碰到剛塗上的藥汁。“沒事。”
    “那一起回家,阿婭說她學會了煎蛋,要做給我們嚐嚐。”這次換了個方向,變成了常念走在前麵。
    “哦,對了,你明天有事嗎?”常念回頭問他。
    跟在後麵的厲配合著常念的速度,見他回頭問自己,回道:“如果你有事,明天可以讓申帶隊狩獵。”
    “好,那明天你暫且屬於我一天。”常念燦然一笑,將事情敲定。
    引用標注:“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引用自樸樹的《那些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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