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
    沐尋仇渾身顫抖，莫名的，他感覺渾身寒冷，仿佛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一樣。
    他想說些什麽，可僅僅隻是說出三個字，剩下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但這一刻，他已經徹底明白，自始至終，被陸家保護著的都不是念族，而是自己。
    同樣，被他仇視的念族，也一直在保護著他。
    原來，當年的陸展鵬父親以死化解仇怨，是為了讓自己擺脫泥潭。
    可自己到現在也沒做到。
    原來，他是這般地照顧自己。
    可自己都對他做了什麽？
    自己滅了念族滿門，如今又滅了陸家滿門啊！
    如果自己早一點來取回父親的遺物，如今的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是不是還有挽留的機會？
    可是現在，還有如果嗎？
    該死的人已經死了，不該死的人，也全死了。
    自己報仇了，但卻是錯誤的，自己都得到了什麽？
    這一刻，沐尋仇的內心在顫抖，恍惚間有無形的陰霾籠罩而來，讓他的雙目逐漸赤紅。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
    “為什麽？”
    猛地，沐尋仇怒聲嘶吼，仰天咆哮，聲震百裏。
    陸展鵬靜靜地看著他，麵無表情。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我錯了，我大錯特錯了……”
    突然，沐尋仇氣血攻心，渾身修為紊亂，張嘴一大口鮮血噴出，整個人頓時萎靡下去。
    這一刻，突如其來的真相，讓他無法接受，整個人直接走火入魔。
    那聖境的修為不僅穩不住他的身體，反而成了摧毀他的毒藥，讓他更快地走向滅亡。
    “哈哈哈……何來的造化弄人！”
    “所謂造化，不過就是一念之間，是你的心魔罷了！”
    “沐尋仇，你不是一生放不下，要我陸家為你父親陪葬嗎！”
    “今日，我殺不了你，但你也休想活著。咱們一起上路！”
    “哈哈哈……”
    見狀，陸展鵬發出癲狂大笑。
    “轟轟轟……”
    刹那間，他的身體也跟著爆開。
    他早就萌生了死意，雖然修為遠不如沐遠蕭，但也早就失控，震斷了他的心脈，斷絕了他的活路。
    此刻看到沐尋仇遭受報應，他也終於安心了。
    好人沒好報，但惡人，一定有惡報。
    沐尋仇不放過他陸家，同樣也是不放過他自己。
    今日之後，沐尋仇也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不……展鵬侄兒，你給我活下來，活下來！”
    沐尋仇瞳孔驟縮，猛地上前，想要挽留陸展鵬的生命。
    然而卻聽“轟”的一聲，陸展鵬的修為徹底爆開，整個人宛若一枚炸彈一樣，當場炸碎一切。
    “噗……”
    一身血肉迎麵飛來，濺了沐尋仇一身，讓不斷咳血的沐尋仇呆立在了原地。
    他眼中全是陸展鵬死之前，那癲狂的笑容。同時回蕩著的，還有念奴嬌死前，那不屈的倔強。
    在這兩人的眼中，臨死前，他都看到了無邊的仇恨。
    那是和他曾經一模一樣的仇恨。
    若是知道真相之前，他隻會為這份仇恨感到高興。
    因為這些人越恨他，就證明他複仇越成功。
    可現在，他卻再也高興不起來，有的僅僅隻是驚恐，還有懊悔。
    通過記憶中，兩人那眼神中的仇恨，他仿佛看到了當年數萬念族人死前的不甘，仿佛看到了陸家三萬甲士死前的恐懼，還有陸家親族死去時的絕望。
    那一雙雙眼睛在他腦海中浮現，讓沐尋仇的神魂都跟著震動起來。
    很快，一身修為的力量，伴隨著神魂劇烈顫動，沐尋仇的身軀急速膨脹起來。
    他徹底失控了，整個人已然走到了崩潰與死亡的邊緣。
    對此，他並沒有刻意挽留，甚至他隻是冷眼旁觀。
    這一刻，連他都覺得自己該死，不該挽救。
    曾經，他潛伏在陸展鵬身旁，比誰都清楚這個侄兒對人有多和善。
    他完全繼承了祖父與父親的仁德，是整個神龍帝國公認的一代君子，更是人們眼中的聖賢。
    可就是這樣的聖賢，不僅讓他給逼死了，更讓他給逼瘋了。
    曾經，他養育了念奴嬌十六年。她雖然背負仇恨，但也是一個恩怨分明的奇女子，從小與眾不同。
    在對待她自以為是的仇人陸家時，她殺意滔天，可對待自己這個名為師父，實則仇人時，卻是那般溫柔活潑，每天甜甜地呼喚師父，讓他幾乎都淡化了仇恨。
    可到頭來，他又做了什麽？
    他利用完了這個女子，又將對方逼到絕望，徹底死去。
    “我都做了什麽……”
    “我都做了什麽？”
    “老天爺，為什麽你要對我這般殘忍？”
    “為什麽？”
    猛地，沐尋仇仰頭看天，一聲怒吼，身體再也繃不住，當場炸裂。
    至此，這場風波才算勉強平息。
    而此時，猴子趴在地上，早就已經呆若木雞了。
    在念奴嬌放開他後，他本來可以隨時起身的。
    但這精彩的劇情，一波接著一波的反轉，愣是讓他忘乎所以，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
    同樣，發愣的還有周海。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場風波，竟會以這樣的結局作為落幕。
    太精彩了，反轉一個接著一個，簡直堪比曾經小時候看過的狗血短劇啊！
    不對，短劇都沒這麽精彩，這其中的反轉，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難道這就是造化，這就是因果，這就是天意嗎？
    不自覺地，周海看向了自己的小徒弟，元尊。
    卻見元尊神情淡然，僅僅隻是一聲輕歎，並沒有任何的神情波動，顯然對於這一切早已見怪不怪。
    “袁勝師兄，你是趴舒服了嗎？還不起來？”
    突然，元尊對遠處還趴在地上的袁勝招呼道。
    袁勝渾身一顫，終於回過神來，忙爬起身，惡狠狠地盯著元尊。
    “你早就知道這一切是嗎？”
    “你早就預料到了會發生這一幕！”
    袁勝咬牙切齒，他覺得元尊知道這些，但這家夥太冷血了，竟沒有半點阻止。
    “我不知道，但我有所預料！”
    元尊搖頭，輕聲道。
    “那你為何不阻止悲劇的發生？”
    袁勝怒道。
    “師兄，到現在為止，你還是覺得我能阻止一切嗎？”
    “沐尋仇死前，他說造化弄人，天意弄人，你也這樣以為？”
    元尊苦笑，無奈道。
    “難道不是嗎？”
    “你身為天道，所有人敬仰的守護神。你明明可以阻止一切，但你卻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難道這不該是你的錯嗎？不是你在捉弄他們？”
    袁勝鄙夷道。
    “師兄，你終究還是沒能明白過來！”
    “這世上哪有什麽造化，又何來的天意？”
    “我是天道，我的意誌是可以代表天意。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害任何人，可你見受害之人有少過一個嗎？”
    “他們的結局，從來都與天道無關，與造化無關。所謂的造化，不過是他們選擇的路，所謂的天意，不過是他們走這條路時，必將遇到的問題！”
    元尊語氣平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