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於大章說完之後，屋內陷入一片死寂，張江科的臉色逐漸變得鐵青，他看著對麵，幾次想開口，但都忍住了。
    最後他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下來。
    於大章在見周嘉誠之前就考慮到了會有人在暗中觀察。
    這是張江科的慣用伎倆。
    之前如果不是有人提前給張江科通風報信，華隊他們早就將他堵在黑網吧裏了。
    其實仔細一想，就能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一定是張江科花錢買通了小旅館的老板，讓他們在遇到警察排查的時候，立刻通知他。
    這種事對於那些旅館老板，不過就是一個電話的事。
    還是那句話，隻要錢到位了，多的是人願意幫忙。
    所以於大章才會選在上課期間，先一步到達周嘉誠的宿舍，確認沒人後，才將他叫過來問話。
    “沒話說了？”
    於大章看著他，又看了一眼茶幾上的白色膠囊，冷聲說道：
    “正是因為學校那邊沒人給你通風報信，你才會選擇逃到金陵。”
    “隻要確認警方沒有去找周嘉誠，這個出租屋就是安全的，在來之前，你又看了一眼你設置的第二重保險。”
    他的語氣充滿自信，仿佛對張江科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當看到周嘉誠沒有給你發過郵件，你這才放心，不過為此你還是做了偽裝，並去勞務市場找了四個人給你打掩護。”
    說到這裏，於大章突然提高了音量：
    “你累不累啊？”
    他的質問中充滿了諷刺和鄙夷：
    “你越是心虛，做的動作就越多，看起來貌似老奸巨猾，其實就是在自己嚇唬自己。”
    於大章的聲音又恢複了平靜，他淡淡地說道：
    “看，我什麽都沒做，既沒有讓周嘉誠聯係你，也沒有進屋裏埋伏你。”
    “但我卻將你等來了。”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盯著對麵的張江科，生怕他有什麽過激的舉動。
    還好，張江科隻是安靜地聽著，除了臉色越來越難看，倒也沒其它的反應。
    又抽了一口煙，他將燃燒到盡頭的煙蒂扔到地上，抬腳踩滅。
    “現在我可以確認了，找到我的人就是你。”
    張江科釋然一笑：
    “嘉誠也很聰明，可惜和你比差遠了。”
    “你這個年紀能主抓這麽大的案子，我實在難以想象你是如何做到的。”
    他的目光落在於大章身上，眼神中帶著探究：
    “光是聰明還不夠，還得有豐富的經驗才行，是我小看你了，你這兩點都具備。”
    不掙紮了？於大章還是有點不放心。
    他又一次看向茶幾上的白色膠囊，然後抬起頭說道：
    “其實我是想用周嘉誠穩住你，但沒想到你真的能為了他放棄輕生的念頭。”
    於大章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
    “我覺得你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明明自私到了骨子裏，你卻又在顧念親情，願意為了周嘉誠而改變自己的決定。”
    這就是在扣帽子了。
    他是在強行給張江科戴上一頂刻著“慈父”的帽子。
    這招不新鮮，哪個年代都有人用。
    以前叫扣帽子，現在叫立人設。
    於大章在盡量給張江科一個正麵人設，隻有這樣才能活著將他帶回去。
    果然，在聽到“顧念親情”這個評價後，張江科的臉色瞬間好了許多，眼神也變得柔和。
    “我承認，我利用了嘉誠，但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他。”
    張江科解釋道：
    “即使你們找到了他，對他也沒有什麽影響，最多也隻是找他了解我的情況。”
    “而我也早就對他交待過了，對你們不要有任何隱瞞，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這倒是真的……於大章點點頭，表示讚同。
    這個老狐狸確實利用了周嘉誠，但卻沒有做出傷害他的事。
    “你說得對，死很容易，但做一個父親卻很難。”
    張江科繼續說道：
    “既如此，我就在死之前，為嘉誠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也得感謝你，給了我一次做父親的機會。”
    不管是不是真心話，至少在於大章看來，他這番話倒是有幾分真誠的意味。
    隨即張江科站起身，將頭上的花白假發摘下，扔到了茶幾上，又脫掉了身上的迷彩服。
    “走吧，我跟你回去。”
    卸下偽裝的他，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連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於大章能感覺到，張江科似乎是真的放下了，臉色也好了許多，不像之前那麽陰鬱沉重。
    “好，回去我們接著聊。”於大章故意用輕鬆地語氣說道。
    隨即他站起身，走到張江科身前。
    當他擋住茶幾後，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了下來。
    現在這個距離，就算張江科想要輕生，他也能及時阻止。
    “例行公事。”
    於大章從腰間拿下手銬，在張江科麵前晃了晃：
    “希望你能理解。”
    戴上手銬會更保險，剛才他和張江科對話的時候觀察過了，沒看見對方嘴裏有異物。
    其實主要還是心態問題。
    隻要張江科自己放下輕生的念頭，才是最安全的。
    不然一個人如果一心求死，無論采取多少防範措施，都難以完全避免意外的發生。
    張江科沒言語，默默將雙手並在一起，遞了過去。
    將其拷住後，於大章拉住他的胳膊，兩人出了房間，順著樓梯來到一樓，剛走出單元門，許隊便帶人跑了過來。
    “五樓還有四個男的，應該是打零工的，讓人再查一下。”
    於大章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還有，出租屋的茶幾上有顆白色膠囊，拿去技術部門化驗，據說裏麵含有氰化鈉。”
    很多事情不是光說就行的，還是需要進一步證實。
    “我馬上安排。”
    此時的許隊雙眼放光，近乎貪婪地看著張江科。
    半小時後。
    審訊室內。
    “姓名？”
    “張江科。”
    “年齡？”
    “61歲。”
    “……”
    問過基本信息，於大章直入主題：
    “該說的，咱們在出租屋裏已經說過了，我想你能拎得清楚，我的承諾是建立在你配合的基礎上。”
    在出租屋裏的談話隻有他們兩個知道，所以他許下的承諾算是私下答應張江科的。
    問話前，於大章認為有必要提醒一下張江科，以防他動歪心思。
    “當然。”
    張江科點頭道：
    “我既然選擇和你回來，就已經想好了，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我保證如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