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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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奕明走至段景輝房門前,抬手敲了敲。
    “請進。”
    推開門,方奕明一眼便看見了在床上打坐的段景輝,他的麵色紅潤,想來恢複得還不錯。
    見到來人是方奕明與宋炎平時,他的眼中閃過光彩,整個人也鬆懈下來,“原來是宋大哥你們啊,是出什麽事了嗎?”
    “大事倒是沒有,我們此時前來隻是想要和你談談關於郭家主母的事。”方奕明回答道。
    “郭家主母?”段景輝有些摸不清頭腦,接著沉吟了片刻後道,“我隻知曉她乃上坪城另一戶富商家的千金,郭達與她是少年夫妻,且在他們成婚後的八年間,郭達從未有過妾室。”
    “八年未曾有過妾室?”這話不禁令方奕明想起自己曾經聽過的流言,想起了那名叫做溫娘的女子,於是開口道,“難不成是由於郭達的原配善妒?”
    段景輝搖頭,接著表情有些奇怪道:“正好相反,是郭達自己不願有妾室。”
    “你這些東西都是哪裏聽來的?”宋炎平忍不住問道。
    “就在郭府不遠處的茶樓,有個和郭達做過生意的商人同我說的。”段景輝回憶道,“當時我剛到上坪城不久,去茶樓打探消息時,恰好遇見他遭遇扒手付不起茶錢,我就幫了他一把。”
    “然後你就問了他關於郭家的事?”
    “差不多,這個商人並非本地人,當時我聽見他和小二交談,他說之前來這裏的時候與郭家老爺有些許交情,麻煩小二去郭家請人來。我幫他付完銀子後,便說自己此次前來也是為了同郭老爺談生意,想找他打聽些東西,他便都同我說了。”
    聽到這裏,方奕明忍不住讚歎一聲,“呦,看不出來,你還有這腦子呢。”
    這誇讚聽著和陰陽怪氣似的,宋炎平吐槽道:“這商人同郭達接觸過,所說之話應當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比那些不知道從那個村口聽來的謠言不知強上多少倍。”
    “宋大哥,我清楚的,耳聽不一定為實。”段景輝有些自豪地說道,像是等待夫子誇獎的書生。
    但他的宋大哥此時卻直接哽住,幾欲開口,最終歎出一口氣。
    看到宋炎平吃癟,方奕明強壓笑意轉頭,結果看見了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明顯在狀況外的段景輝,他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此情此景,段景輝疑惑撓頭,問道:“我說得不對嗎?”
    說完他還又補充了一句,“就是昨天,宋大哥你親自指點我的啊。”
    方奕明別過頭,手掌附在臉上,遮住了半張臉,隻留給他們兩個正在抖動的肩膀。
    “對對對,你說的太對了。”宋炎平氣急敗壞道,他屬實是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遲鈍之人,聽不出自己的暗諷便罷了,還如此雞同鴨講。
    尤其是看見在一旁憋笑憋出內傷的方奕明時,宋炎平簡直再也不想理會段景輝了。
    “好了,好了。”最後還是方奕明滿含笑意地開口,將跑偏的話題拉回,“說回方才的,他都同你說什麽了?”
    段景輝收起了疑惑的表情,回答道:“郭達與其發妻楚氏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婚後不久,楚氏便誕下一子,由於生產的過程較為凶險,有了這名獨子後,郭達便再沒叫妻子生過孩子,同時他對這位獨生子也是極為寵愛。”
    “這聽起來可確實不像會是個寵妾滅妻的人。”方奕明沉思片刻後,又問道,“關於郭達的獨子,你知曉些什麽?”
    段景輝搖搖頭,“暫且沒有了,那名商人當時隻是說了許多誇讚郭達與楚氏的話,對於郭家少爺隻是草草略過。他們是合作夥伴,郭達獨子又十分年幼,應當沒有見過幾麵。”
    “我們不如現在就去那孩子的院中瞧瞧。”
    “那郭家主母呢?”聽方奕明又說要去郭家獨子的院中,宋炎平忍不住提醒道。
    “就先暫且擱置吧。”方奕明權衡道,“比起郭家主母與郭達到底是個什麽情感狀態的問題,我倒覺得這位前不久剛過世的小少爺更重要些。”
    宋炎平理解了他話中的含義,微微皺眉,隨後朝段景輝揚了一下下巴,“喂,你來得比較早,可知曉郭家少爺是因何而死?”
    “這件事不是很好說。”段景輝絞盡腦汁回憶道,“當時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死於頑疾,也有人說他是溺水而亡,更有甚者說他是被惡鬼鎖了命。”
    “就沒個準話?”方奕明提出疑問,“那郭達自己有說什麽嗎?”
    “並無。但凡與郭達熟交的人都知曉他愛子如命,無人敢去觸及他的傷疤。他自己又從未出來解釋什麽,所以流言才愈演愈烈。”
    “還是得親自去探看一番。”方奕明伸了個懶腰,而後向外走去,“快跟上吧,盡早將妖物揪出,就盡早收工。”
    前往後院時,段景輝看了眼和自己並肩走在一起的宋炎平,又看了看幾米前方奕明的背影,心中覺得有些奇怪。
    “宋大哥。”段景輝小聲嘟囔了一聲,在看見宋炎平瞥了自己一眼後,繼續道,“你今天怎麽不貼著方道長走了?”
    “我什麽時候貼著他走過了?”宋炎平簡直被他的用詞激得虎軀一震。
    “就平常啊。”
    段景輝伸出兩隻手,兩掌的手心在空中相對,他認真比劃道,“你們平常就隔……”
    他感覺還是不太準確,就又縮短了兩掌間的距離,隻留下大約半米不到,“就隔這麽遠吧。”
    段景輝見宋炎平又將臉轉了過去,拚盡全力壓低聲音,用氣音問道:“你們吵架了?”
    宋炎平本來都不想搭理他了,但是聽到他這麽問,不知為何,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你覺得我們這對師徒關係如何?”
    “那自然是頂好的。”段景輝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隨後又道,“其實,我倒覺得宋大哥與方道長比起師徒,更像是……”
    “什麽?”
    段景輝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像是在搜尋合適的形容,下一刻,他眼前一亮,連帶著說出口的聲音都大了一些,回答道:“家人。”
    後麵他又補充道,“就類似於父子,手足,夫妻的那種家人。”
    宋炎平一下子又被他給噎住,父子就算了,什麽叫做夫妻?!
    “一點都不像。”宋炎平小聲反駁,然後就轉過頭想要去專心欣賞這庭院美景,沒曾想段景輝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
    “不像嗎?可是這一路上方道長都在保護我們,教導我們為人處世之道。與宋大哥你的關係也十分融洽,時常還會玩笑打鬧,我和我的師尊就沒有這般親近。”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算有理有據,宋炎平麵上不顯,實際上一直在側耳傾聽。
    “還有就是,你們二人還經常會為了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吃穿住行而拌嘴,這倒是挺像我接觸過的尋常夫妻的。”
    宋炎平一驚,炸毛道:“我和師尊可都是實打實的男子,怎能和尋常夫妻歸為一類。”
    “我也隻是這麽一說,宋大哥你何必如此抵觸。”段景輝無辜道。
    這麽一看還當真是自己太過上綱上線,可是……可是……他和師尊本就都是男子,夫妻這種說法未免太過…太過什麽呢?宋炎平的內心突然卡了殼。
    尋常夫妻都是一男一女,若是說他和師尊是夫妻,那他們誰是夫誰是妻呢?
    宋炎平想象了一下,自己像是女子那般往方奕明懷裏去,嘴裏還喊著“夫君。”
    他緊急晃了晃腦袋,將這無處不怪異的畫麵甩出腦中。
    隨後宋炎平突然又開始想象方奕明往自己懷中倒來的模樣,他不由回憶起方才在假山時,手上的觸感,精瘦的腰與背上若隱若現的蝴蝶骨。
    “夫君。”
    宋炎平腦中的方奕明喊了一句,不是故意的嬌嗔,就是用方奕明平時最愛用的充滿玩味的語氣。
    宋炎平感覺自己的心髒開始猛烈跳動起來,“咚,咚,咚。”,不絕於耳……
    一旁沒等到宋炎平下文的段景輝,就這樣疑惑地看著他突然陷入沉思。而後沒多久,又看見他的耳廓不知為何整個紅了起來,大有往脖子上蔓延的趨勢。
    宋大哥可真是個難懂的人。
    段景輝在心中歎息。
    又是像走迷宮一般,他們三人走過數十個拐角,終於來到了專門給郭家少爺住的院子。
    說是特意為少爺準備的院子,其實正真住人的時間也不長。由於他的年紀還太小,郭澤洋,也就是郭達的獨生子,他大多時間還是同父母睡在一處的。
    這個院落幹淨整潔,簡直就像是一直在等待主人的歸來。除去那些郭家到處種植的名貴花草,這院中還有一棵低矮的樹苗,種類十分普通,應當是剛種下一兩年。
    方奕明沒有取下背後的漢陽,較為放鬆地漫步在院中。他抬頭看了一眼剛進院子就獨自走向角落檢查的宋炎平,不免覺得有些奇怪,這小子怎麽回事,怎麽感覺他似乎在躲避與自己的接觸。
    自己剛剛似乎也沒有惹他不快啊,罷了,方奕明不再糾結,就算真的無意間惹宋炎平不高興了也無事,他並不是一個記仇的人。
    如今少年郎的心思當真難琢磨。
    方奕明在心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