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們去見小聖。”
    董晨看看小聖的哥哥，低聲說道。
    隻是等眾人都轉過身，小聖的哥哥卻是依舊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爸爸，你們先去吧，我跟大哥哥聊一聊。”
    球球敏銳的捕捉到了男人情緒中的不對勁。
    便想著自己再安慰他一下。
    小聖說他哥哥從小就開始流浪了，想來，做這種決定對他來說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行吧，那我們先走。”
    答應一聲，董晨帶著晚寧慢慢朝著垃圾場內部走去。
    跟拍大哥左看右看。
    最後還是選擇了跟著球球。
    “大哥哥，我們去那邊說話吧。”
    球球的聲音軟軟糯糯，上前一步直接就拉住了小聖哥哥的手。
    “好好吧。”
    小聖哥哥點頭，隨著球球坐在了一處土坡上。
    忽然起了微風陣陣，球球側頭率先開口。
    “大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麽顧慮，能跟我說一下嗎？你別看我小，我認識的人可多了，說不定還能幫上你什麽忙呢。
    球球這話說的極其有自信。
    可小聖哥哥卻是一語皆無，抬頭癡癡看著天，不知道在想什麽。
    球球也不催促。
    就那麽乖乖的陪著他坐著。
    這裏的景色不錯。
    唯一的缺點就是雖然垃圾場已經廢棄很久，但空氣中還是有一些難聞的異味。
    差不多沉默了有十分鍾。
    小聖哥哥忽然低頭，開了口。
    “如果你們想要幫忙的話，可不可以換一種方式？”
    球球趕緊接過話茬。
    “什麽方式？”
    “你們可以不可以把小聖帶走，至於我，就不用你們管了。”
    語氣很是平靜，這也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才想到的辦法。
    “不行，就算是你不需要弟弟，但小聖卻需要你這個哥哥，你們可以一起過上快樂的生活。”
    球球直接拒絕。
    “嗬，我的生活早就爛透了，什麽快樂不快樂的，我不在乎。”
    “而且”
    “而且我偷過的東西不少，自首的話，也不知道要被關多久，說不定等我出來的那天，小聖早就把我忘了。”
    語氣漸漸落寞，男人低著頭，隨手拿起了一截樹枝在地上畫起了小人兒。
    球球似乎找到了他心中的症結所在。
    也撿起一個樹枝，學著他的樣子在地上隨意的塗鴉。
    “你會介意他會不會忘了你嗎？”
    球球問。
    男人手上動作不停，在地上畫了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兒。
    “不介意，忘了就忘了唄。”
    他故意說的輕鬆。
    “那你會忘了他嗎？”
    球球又問。
    男人微微一怔，手也微微停頓一下。
    隨後，淡淡吐出了三個字。
    “忘不了。”
    一輩子都忘不了！
    球球似乎早就猜到了這答案。
    她也沒有側頭去看小聖哥哥，兩個人就像是在各自的自說自話。
    “他肯定也忘不了你的，因為你是他的哥哥，因為你是拿他 當寶的人。”
    沉默。
    又是長長的沉默。
    許久，男人再次開口。
    “我不想讓他看到我被抓之後的樣子，很丟人。”
    似乎這世界上，他也隻在乎他對自己的看法了。
    “還有，我具體偷了多少東西，都犯過什麽罪，你們也都不要跟他說，那些都是我的黑曆史，我不想他知道的太清楚。”
    像是小孩子一樣的談條件。
    不過不管怎麽說，男人已經開始慢慢接受現實了。
    不過，對於他提出的要求，球球卻是沒有答應。
    地上的小人兒已經畫好，是兩個大人牽著一個小孩兒的手。
    球球丟了手裏的樹枝站了起來，鄭重其事的用雙手捧起了小聖哥哥的臉。
    她的兩隻小手熱乎乎的，將小聖哥哥低著的頭托起來，無比純真的目光和其對視。
    四目相對間，球球嚴肅的並不能再嚴肅。
    “爸爸說過，人生沒有說明書，誰都難免有走錯路的時候。”
    “能停下腳步繼續在錯誤的道路上前進下去，就是值得被人肯定的人。”
    “能停下腳步並且回頭開始尋找正確道路的人，就是值得誇耀的人。”
    “你的那些過去，不是你的黑曆史，那是你來時的路。”
    安靜。
    空氣再度陷入安靜，隻留風聲嗚咽。
    忽然的。
    兩行清淚在男人的臉頰滑落。
    小聖哥哥的目光和球球對視著，球球的話也都一字一句的落在了他的心頭。
    男人無比確信。
    他從未見過如此清澈純真的眼神。
    這個小草團子就像是一個小天使，她的話宛如一道金色的陽光，將他心中的陰霾轟然擊潰。
    猛然擦擦臉上的淚水。
    男人側過頭去，躲開了球球的目光，淡淡的講述響起。
    “那一天我媽說要去打工，但我知道，她是想要離開我爸爸，也離開我。”
    “我哭著喊著，我求她不要走，可她始終沒回頭，連多看我一眼都沒有。”
    “我感覺我被全世界拋棄了，所以我就過上了流浪的生活。”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無論走到哪裏，都躲不開厭煩和嫌棄的目光，好像是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每一個跟我擦肩而過的身影、每一道不經意間投來的視線，好像都飽含著深深的嫌棄和憎惡，哪怕隻是短暫地停留在某個角落，也會立刻引來旁人嫌惡的側目和低聲的咒罵，這個世界仿佛將所有的惡意都集中在了我這隻老鼠身上，讓我無處可逃，隻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份無盡的孤獨和痛苦。”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小聖。”
    “他一口一個哥哥的叫我，他哭著讓我不要離開他。”
    “那天，我好像找到了我存在的價值。”
    “他跟我一樣都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但他又跟我不一樣，因為他的哭喊換來了我的停留，我願意為了他去死，就當”
    “就當是我在照顧當年的我。”
    “很高興遇見你們。”
    “讓我有了走錯路還能回頭的機會。”
    “謝謝。”
    好像從小到大，自己還從來沒有一次說過這麽多的話。
    那道心裏的傷疤，也是自己發誓永遠不會再提起的秘密。
    但這個小丫頭說那不是什麽黑曆史。
    自己走過的路，回望一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球球被小聖哥哥的吐露心聲搞得眼淚汪汪。
    不過她還是故作堅強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伸手指了指垃圾場的方向。
    “去吧，去跟曾經的你道個別，抱一抱他，也讓他抱一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