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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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王氏起初尚心存希冀,盼著女兒想通了也許會自己回家來,每日著人將徐馨閨房收拾齊整,就為了營造無事發生的假象。
    但,三日之後依舊不見消息,王氏方才死心。徐馨鐵了心不肯讓人找到,即便強行縛回,她也不會乖乖坐上花轎的。
    她怎就生了這麽個強種?
    王氏每日去鬆鶴堂中請安,老太太還裝作沒事人樣問她怎麽不見大姐兒,連文思遠也不見蹤跡,她還打算叫他來寫幅壽字呢。
    王氏恨不得撕爛那張皺巴巴的老臉,跟她在這裝模作樣打啞謎?她看老虔婆倒是巴不得快些事破,生米煮成熟飯,她便不得不捏著鼻子將女兒許配給文家——興許連私奔都是老虔婆授意,文思遠哪有這個膽子從王府搶人?
    徐寧敏感地嗅到最近府中火藥味兒,但她也沒多想,仍舊如常練字、繡花、做幾個不痛不癢的活計。
    她答應王珂的香囊當然不能完成太快,否則王珂就有理由歸家去了。
    她雖然盼著王家找媒人說親,但在此之前多培養點感情總是好的,聽說男人對初戀往往難以忘懷,她為何不能試著成為王珂的白月光呢?婚姻同樣需要經營,有個事事順從自己的丈夫總是好的。
    徐馨不見了,這事在府裏已不再是秘密,倒是少有人將她與文思遠的出走聯係在一起,畢竟大小姐眼高於頂,哪會看得上一貧如洗的教書先生。
    徐寧卻想起嫡姐有幾回在自己跟前莫名其妙提起文思遠,似乎有種奇怪的妒意。那次一同到學裏去,她看文思遠的眼神水汪汪的,跟餳著蜜一般,濃到化不開。
    誰成想一對自私自利的父母竟生出個戀愛腦傻白甜,放著榮華富貴不要,甘願為愛撞大牆。
    但,文思遠真愛徐馨麽?徐寧不這麽認為,甚至文思遠先前對她的追求也像是勢欲熏心的表示。
    這麽快就移情別戀,徐馨竟一點不懷疑,還拋下一切跟他私奔,徐寧真覺得嫡姐的腦子是否燒香時跟香灰一起倒掉了?
    她倒不怕文思遠始亂終棄,就算對方是真心罷,可聘為妻奔為妾,能有什麽好下場?
    也許文思遠還得靠著徐家,會好好敷衍徐馨,但,這種一看就充滿利用算計的感情,其中滋味也隻有自己知道。
    徐家這回走了步臭棋,與靜王府的聯姻注定要泡湯了。
    徐寧並不十分擔心,此事不雅,即便靜王記恨,也不會明麵上對付徐家,頂多暗地裏使點絆子。而王家的勢力盡在晉州那邊,對即將遠嫁的她可謂毫無影響——隻要適時地將杜氏接過去就行了。
    她卻想不到嫡母會主動找到自己。
    王氏派人來請,徐寧還以為她要討論與王家的親事,要掩蓋一樁醜聞,就得用另一個新聞,後世那些壓熱搜的不是普遍操作麽?
    然而,嫡母說的卻是讓她代替馨姐姐出嫁。
    徐寧有點不相信自己耳朵,來真的?她沒聽錯?
    王氏拉起她的手,勉強笑了笑,“我知道委屈了你,可這會兒咱們伯府正在危難關頭,你若不肯幫忙,我又能找誰去?”
    這段時日寧姐兒與六郎如何眉目傳情暗送秋波,她都看在眼裏,王氏也知道兩個孩子彼此中意,要拆散一對有情人是過分了些,可比起便宜方姨娘那個賤人,侄兒的終身在她看來也不算什麽了。
    不蒸饅頭爭口氣,倘若徐婉真成了王妃,來日怕是要逼著徐建業休妻,再將方氏扶正。王氏光想想這種可能,心便涼了半截。
    徐寧確定嫡母並非在誑她,差點笑出了聲。
    她為什麽不願意?簡直樂意極了。且不提靜王無論相貌氣質還是談吐舉止都比王珂強得多,何況原書裏頭,這位殿下可是日後從他那幫兄弟裏脫穎而出,成功登上大寶的人物。這等潑天富貴,她能消受得起麽?
    徐寧一時陷入躊躇,當王妃自然是比尋常人家正妻更好的。像王氏還得慮到丈夫休妻的風險,可身為上了宗室玉牒的王妃,靜王若想休掉她,還得向皇帝請旨、經禮部審核,除非她自己犯錯,否則便穩穩立於不敗之地。
    可實操起來能有這麽容易?嫡姐跟靜王早已合過八字,連婚書都換過了。
    徐寧沉吟不語。
    王氏見她發呆,以為她仍戀棧六郎,少不得舌燦蓮花,額外許給她許多好處——也包括原打算讓馨姐兒帶去王府的若幹陪嫁。
    徐寧聽到這裏才真正心動,別的都是虛的,銀錢卻是實打實的。過遍手便成了她的東西,誰也休想搶走。
    她緩緩開口,“太太打算怎麽做?”
    不見得伯府會承認事實,這事到底有傷風化,倘溫妃知道了,還會不會繼續結親呢?
    王氏輕咳了咳,雖則她與老爺一早商量好的,可畢竟有些尷尬。
    徐寧聽了一息方才明白,原來夫妻倆打的這個主意。先讓她以徐馨的名義嫁去王府,左右她與大姐姐相貌有幾分相似,上點妝,乍一看也不十分能認出來,之後再報她病歿;能敷衍過去當然最好,再不濟,就把她記到王氏名下,左右溫妃求娶的隻是嫡出之女,也沒說是否王氏親生。
    徐寧輕輕道:“您別忘了,靜王殿下是見過咱們的。”
    她不信一個正常人會臉盲到這種程度。
    王氏略顯窘迫轉過臉去,她當然明白,所以才準備了第二招嘛,盡管有點玩文字遊戲的嫌疑,可也能堵上溫妃那邊的嘴。隻是經此一出,兩家再不可能交好如昨,也隻好兩害相權取其輕。
    在她看來這還是寧丫頭沾光了,正庶之別哪那麽好模糊,她若不開口,寧丫頭嫁過去怕也隻是個妾室!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氏自認仁至義盡,沒有半點對她不住。
    然而徐寧隻平靜注視著對麵,“太太,別的我都能答應,可唯獨這一條不能,我隻能以徐家三小姐的身份出嫁,且,一定要是我娘的孩子。”
    她福了福身,“請恕我難以從命。”
    說完,便昂首走了出去,徒留下一臉愕然的嫡母。
    晚上徐建業回來,王氏仍舊氣難平,“混賬東西,敢這麽跟我說話!一個個都反了天了!”
    以為她很願意認養妾室生的賤種麽?敬酒不吃吃罰酒,若非馨姐兒扔下這麽個爛攤子,她何至於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還受小輩的氣?
    徐建業奇道:“她當真不願?”
    又或者欲拒還迎,想自高身價?
    王氏哂道:“我看,她心裏就隻認杜氏那個娘。”
    這就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王氏自認平日待庶女不差,吃穿用度雖比馨姐兒略遜一等,放在外頭也是副小姐了,她倒好,吃了吐吐了吃,還敢來要恩人的強!
    可見跟徐婉那蹄子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徐建業反倒嘖嘖兩聲,三丫頭看著像塊悶葫蘆,誰成想頗有氣性。徐建業非但不覺惱怒,反倒另眼相看:烏鴉有反哺之義,羔羊有跪乳之恩,當年他為了繼承爵位,迫於無奈尊文老太太為母,生母卻被撂在一邊,後來鬱鬱而終,連神牌也隻能擺在祠堂的偏門,至今思來仍覺愧怍。
    徐寧倒是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徐建業歎道:“三丫頭年輕,脾氣倔強在所難免,你慢慢勸著便是,左右婚期還有兩月,何必著急。”
    他倒是寬宏大量,連累她當惡人。王氏不無怨念看著丈夫,這輩子她的委屈都是由他給的,臨了還怨自己不夠賢惠,她又做錯了什麽?
    西跨院裏,方姨娘聽完婆子稟報,陰沉著臉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徐婉騰地站起,實在不敢相信,“爹爹想讓三妹代替大姐姐出嫁?他怎麽能!”
    莫非往日疼她都是假的不成?明明她樣樣都比徐寧強,出了這種事,第一時間也該想到她才對。
    方姨娘冷笑,“怎麽不能?看老爺最近鎮日歇在誰院裏,便知道他聽誰的話了。”
    王怡蘭這老不羞的,女兒失蹤還有空廝纏老爺,慣會夾縫插針。
    徐婉想起婆子後半句,不由得撇撇嘴,“可三妹還不願意呢!”
    拿腔拿調,分明是她得了好處,倒做出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來,假仁假義的東西!
    不就是順從嫡母麽?這有什麽難的,改個稱謂多簡單。
    方姨娘心中一噎,王怡蘭若對婉丫頭說這話,隻怕婉丫頭早就忙不迭地答應了,她可懶得理會親娘什麽感受。
    同樣是做人,差距便在這兒。
    方姨娘歎道:“事已至此,你我都省點力氣罷。”
    她雖然也眼饞這樁好親事,可老爺不與她商量便私自定下了,可見心裏也覺得三丫頭更合適。
    罷了,宮門一入深似海,於婉兒未必是好去處。京中多的是好兒郎,即便不能嫁給靜王那般出色夫婿,老爺也不會薄待了她。
    人這一輩子還得學會知足,方姨娘雖然處處與太太比著暗中較勁,於兒女的終身卻很清醒——橫豎徐馨一頭紮進了臭水溝子,婉兒怎麽也不可能嫁得比她更差了。
    方姨娘收拾起桌上繡品,“走吧,咱們去給你三妹妹道喜。”
    一方麵給自己結個善緣,另一方也讓太太對杜姨娘母女更為妒恨——方姨娘浸淫深宅多年,最清楚什麽叫借力打力。
    徐婉卻壓根不想做這些場麵工夫,憑什麽三妹就能有如此福氣,這不公平。
    既然她得不到,那別人也休想得到。
    徐婉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沒錯,隻要溫妃娘娘和靜王殿下知曉事情原委,騙局自然而然就拆穿了。
    她有義務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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