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殘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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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殘次品
蕭小小從小就不喜歡醫院。
對從小就體弱多病的她來說,進醫院的意義基本等同於打針,而她討厭尖銳的物體,也害怕疼。
病床就像囚籠,插在手上的吊針則是鎖鏈,躺上去就不能亂動,還要蓋上又厚又悶的被子,重得讓人沒法呼吸。
她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氣息,更討厭病房的布局,因為窗戶總是離得很遠,哪怕把脖子伸到最長,她也完全看不到外麵有什麽,隻能借由能看到聽到的一切,用貧瘠的想象力進行想象。
燦爛的陽光,流動的雲朵,吹動窗簾的風,嘰嘰喳喳的鳥,以及一群嬉戲打鬧的同齡人――年幼的她僅能想象出這樣單薄的畫麵,完全想象不到就是在這樣的畫麵之下,自己最喜歡的爸爸媽媽正在商量著賣掉自己的事。
病房很小,護士姐姐隻有換吊瓶的時候才會來一趟,其餘時候她都是孤單一個人,沒有人可以說話,為了打發時間,她隻能去數吊瓶裏滴落了多少滴鹽水――爸爸媽媽說過那是鹽水,隻是那時的她不明白,鹽水為什麽不能在家裏自己兌著喝,而是要用針輸入進身體裏。
打針的次數多了,她其實察覺到了爸爸媽媽好像並不像自己喜歡他們一樣喜歡自己,時不時還會拿壞孩子會被賣掉的故事來嚇唬自己。
所以她一直都在努力做一個乖孩子,從不惹禍,剛上學就連續兩次拿了班上第一,在家裏貼了很多小紅花,這個年紀的同齡人大多還在圍著父母哭鬧,而她就已經在幫忙分擔家務了。
她真的是個很乖的孩子,不隻是自己這樣覺得,老師和鄰居也都這麽說,可爸爸媽媽好像並不這樣認為,從來沒沒有誇過她。
一次都沒有。
她知道原因,是因為自己經常生病,生病會花家裏的錢,而他們家裏並不富有。
那時的她還不明白生不生病這種事不是自己能控製的,隻記得爸爸媽媽說這是上天的懲罰,她還以為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好,於是不再去外麵玩鬧,穿得比誰都厚,做完家務睡的比誰都早,然而並沒有什麽成效。
眼見爸爸媽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在一次即將前往醫院的時候,她鼓起勇氣說自己不想再打針了,她害怕針,也害怕疼。
因為害怕爸爸媽媽擔心,這些話她以前從來沒有說過。
而她至今都還記得,說完這句話之後,爸爸媽媽的眼神變得相當可怕,依然帶她前往了醫院,然後像往常一樣不見蹤影,直到打完吊針後很長一段時間才出現。
回去的路上,她發現兩人的臉上有了笑容。
也是在那天夜裏,她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終於第一次聽到了屋外的爸爸媽媽在小聲地誇讚她。
“小小是個乖孩子。”
後麵還有一句話,隻是她當時沒有聽清,直到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才突然想起並反應過來。
“乖孩子賣起來才值錢。”
……
蕭小小睜開眼睛,視線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模糊,眼前是慘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氣味不停往鼻子裏鑽,告訴她自己依然還待在討厭的醫院病房裏。
鎮痛泵的效果並不像醫生說的那麽厲害,疼痛很快便如同瘋狗一樣在全身隨意撲咬,讓她不住地吸冷氣。
明明治療以前還沒有那麽痛的……
她心裏埋怨,就說沒有住院的必要嘛,完全就是在花冤枉錢,如果那個把自己送到醫院的家夥再敢出現,說什麽也要讓他把自己弄出去。
蕭小小這樣想著,這才注意到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窗外還亮著的燈寥寥無幾,四周寂靜無聲,連一聲狗叫都聽不到。
盡管已經習慣了,但她還是沒由地有些孤獨。
還不如小時候呢……起碼那個時候窗外還是白天。
她心裏嘀咕,忽然發現窗戶中的自己眼角濕了大片,想要抬手擦拭,然而手卻完全不聽使喚,似乎是麻醉的效果還沒過。
醫院果然討厭……
不過還好,反正不會有人進來,也沒人能看到自己哭過。
要是實在有人進來,眼淚又剛好還沒幹,那就說剛剛下了雨,雨水落到臉上了。
蕭小小望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渾身的疼痛讓她全無睡意,隻好數吊瓶裏的液體滴落的次數打發時間。
當數到第二十三次的時候,病房門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門外的燈光似乎比房間裏的燈要明亮一些。
腦海中剛閃過這樣的念頭,蕭小小便看到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走到了自己的病床邊。
“你沒睡?”
哪怕隻聽聲音,她也能聽出這正是把自己送到醫院的那個家夥。
這家夥回來幹什麽?
蕭小小剛要說話,忽然注意到對方正盯著自己的臉發呆,猛地意識到了什麽,連忙說道:“剛剛下了雨,雨水飄到我臉上了!”
她一開口就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幹澀無比,可即便如此還是強忍著不適說完了一整句話。
韓晝扭頭看了眼窗戶,狐疑道:“可是窗戶是關著的。”
頓了頓,他不在意地搖搖頭,隨口說道,“應該是護士之前過來幫你關上的吧,我來的時候的確下了點小雨,今晚不但冷,風也很大呢。”
蕭小小怔了兩秒,將眼神移向別處,猶豫著“嗯”了一聲。
“確實有點冷。”
病房裏安靜下來,窗外響起了呼呼的風聲,枯葉落下,拍打在窗戶上。
沉默良久,蕭小小率先打破病房裏的寂靜:“你回來幹什麽?”
“我聽警察說了的英勇事跡,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佩服,又想到我沒吃晚飯,你可能也沒吃,所以就回來了。”
韓晝將手裏的袋子放在床頭櫃上,轉身去接了杯熱水,問道,“要喝水嗎?”
蕭小小鼻子動了動,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想開口拒絕,可最終還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韓晝用兩個紙杯把熱水來回倒,眼見溫度差不多了,這才走到床邊,想起對方好像沒法坐起來,不由有些遲疑:“你躺著能喝水嗎?”
蕭小小沒有說話,隻是努力將腦袋上仰,一副“這樣就可以了”的猙獰表情。
韓晝嘴角一抽,伸手輕輕扶住對方的後腦勺,然後往她嘴裏喂水。
“你把……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