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十七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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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末世,不聽勸的人,命一般都不太長,殘酷的生存環境會教育每一個不屈不撓的大強種。
    所以,唐樂筠對於說服教育這件事也沒什麽耐心。而且,她也知道,她的婚姻觀和唐悅白的有巨大差別,不是簡單幾句就萬事大吉的。
    她想用行動讓他明白,她的婚事隻能她自己做主,而不是任何唐家人。
    從二十二日當天開始,她不再理會唐悅白關於婚姻、關於蘊州的任何建議。
    直到二月二十八這天晚上,姐弟倆打掃完正房的衛生,坐在書房喝水時,唐悅白再提此事。
    他盯著唐樂筠的眼睛,可憐巴巴地說道:“姐,我過兩天就得走了,你真不跟我去蘊州嗎?”
    明天,唐樂筠要去京城進藥材,如果今天談不妥這件事,他們姐弟很可能就沒有機會談了。
    唐樂筠也認為是時候了:“小白,在你心裏,姐姐重要,還是師兄弟重要?我不想聽‘都重要’這樣的屁話,換句話說,如果你把師兄弟看得跟我一樣重要,我也不就必像以前那般看重姐弟親情了。”
    她這話說得夠重,可以說,在逼著唐悅白選邊站,而唐悅白隻有十一歲,他和師兄弟們朝夕共處四年,幾乎是記事之後的全部人生。
    但是沒辦法,如果任他回到唐門,他就還是唐樂音的棋子。
    而且,他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也想用“我都為了你好”這種借口把他綁在身邊。
    唐悅白白了臉。
    唐樂筠垂著眼眸,避開了唐悅白狼狽的視線。
    書房靜謐得讓人不安,趴在唐樂筠腳下的小黃像是覺察到了什麽,抬起頭,張開狗嘴,對著小白嗚咽了兩聲。
    唐悅白不知道它想表達什麽,但它的存在提醒他注意到了一個事實——如果她姐姐不嫁,且真的把藥鋪開了起來,那麽,她能指望上的人就隻有他了,而他的師兄弟眾多,師父有他沒他都一樣。
    “姐。”他艱難地開了口,“姐姐最重要,我不去蘊州,我留下來陪你。”
    盡管唐樂筠抱著——未來的日子有他沒他都行的態度,但在這一刻,她還是聽到了自己心花盛開的聲音。
    她抬手在他的頭頂上揉搓了好幾下,“好弟弟,委屈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親昵地對待唐悅白。
    唐悅白忽然想起來,父親去世前,她經常抱他,扛他,以及這般弄亂他的頭發。
    無法言表的親密感,瞬間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他笑眯眯地把小腦袋湊過去,讓唐樂筠隨便揉。
    她也曾經這樣的,在媽媽的手心裏撒嬌過,眼睛裏的酸澀感突然而來……
    唐樂筠眨了好幾下,才勉強把淚意壓了下去。
    無論如何,他都無條件地選擇了她,那麽,她的誠意也該釋放一下了。
    她說道:“從今以後,你的武功就由我來教吧。”
    “啊?”唐悅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抗議道,“姐,我教你還差不多。”
    唐樂筠把手放在桌子上,“掰掰手腕你就知道了。”
    “掰就掰!”唐悅白做好決定,一顆心落到實處,孩子的心性就起來了,興致勃勃地握住唐樂筠的手,“姐,我可來啦,你要用力哦!”
    唐樂筠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來吧,你先用力。”
    小男孩在唐門不是習武就是做雜物,一雙手極粗糙,像個大老爺們。
    唐悅白試探著用了一半的力氣,唐樂筠的手紋絲不動。
    於是,他加大了力氣。
    還是紋絲不動。
    唐樂筠道:“來吧,讓我看看你的真正實力。”
    唐悅白重重點頭,“我真的來了!”
    小男孩瞪眼、屈鼻、嘴用力,最後上半身都壓上來了……
    唐樂筠的纖長白皙的手隻是微微地搖了搖,便又慢慢回到了直立狀態。
    她笑著說道:“怎麽,還想耍賴嗎?”
    唐悅白訕訕地泄了力氣,旋即又不服氣地說道:“你比我大四歲,多了四年內力,這說明不了什麽。”
    唐樂筠道:“天黑了,就不欺負你了,我教你一套修改過的功法吧。”
    唐悅白跳了起來,“姐,我隻是年紀小,並不是傻。”
    小黃被他嚇了一跳,向後一躥,“汪汪”叫了兩聲。
    唐悅白朝它“噓”了一聲,又道:“姐,唐家內功雖然算不上頂頂好,但也是被前輩印證了多少年的。我師父說,練習內功必須集中精力,否則一個搞不好就會走火入魔,一輩子都甭想好了,你怎麽能瞎改呢?”
    唐樂筠懶得跟他廢話,把人趕到羅漢床上,與他麵對麵坐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不會害你,你相信我嗎?”
    唐悅白狐疑地看著她,但還是真心實意地說道:“我信姐姐,但不信姐姐的新功法。”
    唐樂筠道:“信我就好,不用信功法。”她善意地撒了個謊。
    唐悅白乖乖點頭,“好。”
    唐樂筠笑了,笑得像隻小狐狸,燭火映在她清亮的眼睛裏,格外的明媚動人。
    唐悅白有些看呆了,旋即便進入了一種非常放鬆的狀態。
    他是小孩子,易於催眠,唐樂筠不費吹灰之力便搞定了。
    接下來就好辦了。
    唐樂筠把改後的功法要點重複三遍,唐悅白記下來後,開始習練。
    時間在不斷縮短的蠟燭中過去了。
    亥時的梆子聲響起來時候,唐樂筠恰好結束第二個大循環。
    她適時地停了下來,睜開眼時,與唐悅白對了個正著。
    唐悅白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姐,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他到底是個孩子,此時隻有徹底的折服,絲毫沒想過,自己為什麽毫無反抗地修煉了新的功法。
    唐樂筠道:“一點小改動而已,用不著這麽驚訝。”
    唐悅白搖頭,“姐,這可不是一點小改動,我覺得這套功法至少可以媲美少林寺的易筋經。”
    “沒有比較,就沒有發言權。”唐樂筠下了羅漢床,“記住,不可外傳。”
    唐悅白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麽?”
    唐樂筠道:“如果外傳,唐門不會放過我們。我說過,我不想做任何人的附庸。”
    “對對對。”唐悅白一拍腦袋,“我師父說過,這叫什麽匹夫無壁,懷壁……不對,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唐樂筠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等我們從京城回來,你就去讀書,不用學太好,至少不能做文盲。”
    “文盲?”唐悅白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好,對,我不能做文盲。”
    唐樂筠推開書房門,帶上小黃,沿著回廊往上房去了。
    唐悅白吹熄蠟燭,屁顛屁顛地跟上去,“姐,我去給你打洗臉水吧。”
    唐樂筠道:“一起去,姐給你掌燈。”
    溫和清越的少女的聲音,透過濃濃的夜色傳過來,抵達耳朵時仍有餘溫。
    唐悅白徹底堅定了之前的想法,他選姐姐沒有錯,不回蘊州是件好事。
    畢竟,他不用伺候師父一大家子,不用幫師兄弟們做雜事,更不用成為唐門的附庸,他想讀書就讀書,想睡懶覺就睡懶覺,這是他自己的家。
    ……
    二十九日,姐弟倆一起去了趟京城,駕輕就熟地進了藥材,三十日下午返回。
    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卸貨,田嬸子便風風火火地進了院子,“筠筠,筠筠呐,你可回來了。”
    唐樂筠放下手裏的麻袋,“嬸子別急,慢慢說,出什麽事了?”
    唐悅白也道:“難道是我師兄他們到了?”
    田嬸子道:“不是不是,找白白的人沒來,不相幹的人來了。”
    姐弟倆一起看著她,“那是誰?”
    田嬸子說道:“一個女子,黑瘦黑瘦的,聽說是南邊小馬村的。她說她被婆家休了,娘家不要她。她還說,當初是你說她懷孕了,你給她出的主意,現在沒路可走了,想找你給她拿個主意。如今人就在鋪子外麵坐著呐,等了一天一宿了,嘖嘖,你這丫頭,怎麽淨惹是非啊。”
    她也是恨鐵不成鋼,食指憤憤地在唐樂筠麵前點了兩下。
    “原來是她。”唐樂筠道,“她在市場上賣過雞,婆婆苛待她,身體勞損過度,懷孕了不知道,要流產了也不知道。”
    “啊!”田嬸子一拍大腿,“就是前一陣子在門口叫罵的母子倆吧。”
    唐樂筠點點頭。
    唐悅白道:“可惡,我當時應該揍他們一頓的。”
    唐樂筠想了想,“小白把車卸了,我去看看。”她一邊說,一邊往前麵走。
    “你打算怎麽辦?”田嬸子跟了上來,“這件事不好弄,她有那樣的婆家和娘家,一旦人出事,咱就惹禍上身了。”
    唐樂筠也在想這個問題,她在末世時變成“毒醫”,就是被類似的事件逼出來的。
    她說道:“嬸子提醒的是,看看再說。”
    藥鋪的小門一開,唐樂筠就看到了台階上坐著的消瘦的背影。
    小媳婦聽到聲音,立刻轉過身,膝蓋一彎,就跪了下去,“姑娘,我知道不該來麻煩姑娘,我是白眼狼,但我實在是沒有活路了,請姑娘給指條活路吧。”
    唐樂筠問道:“你流產了?”
    小媳婦梗了梗脖子,“沒有,我沒流產,自打你說我懷孕了,我就什麽都不幹了,我就躺著,躺了好幾天,所以他們才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