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靈均書記來了，他來通報了一件事情：經縣委常委研究決定，夏雨晴任縣委農村工作部副部長、縣委候補委員。同時要調查了解一下酒廠的生產銷售情況。特地跟葉青枝交待，參加座談會的人一定要是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主題是探討如何把爬橋酒業做好、做大、做強的問題。
    趁著開會的人還沒有來，華靈均書記看了製酒的各道工序，苟哥陪同作介紹，夏雨晴提著包，華書記說：“上次來了以後，我回家查了一下資料，李時珍《本草綱目》載：‘燒酒非古法也，自元時始創。其法用濃酒和糟入甑，蒸令氣上，用器承其露……其清如水，味極濃烈，蓋酒露也。此酒別名火酒……得火即燃。又名燒酒。’”苟哥笑著說：“這酒哇喝到口裏就化成了霧，飄進肚子內馬上溶進了血液中，人的渾身上下都透著酒氣，又香又甜！那一天我喝了酒上街，在一棵桂花樹下站了一會，幾個蜜蜂爬到我的脖子上來了，還有不少的蜜蜂圍著我飛，我趕快跑，蜜蜂還緊追不掉隊啊！您說是為什麽？酒香賽過了桂花香唄！”華書記哈哈大笑：“那一年正月初一的，你喝得倒在我豬欄門口的雪地裏，還是我和你的鳳蘭嫂子把你抬進我的豬欄地鋪上的呢……”“不好意思，把您們結婚的地鋪都搞髒了啊。”*4故事見《下坡路》。
    葉青枝、鍾鳴、何滿香、陳五毛，王二苟、葉望發、鍾德權、陳想生、葉勁、鍾鼎勝陸陸續續地來了，陳根生燒來開水，搬來桌椅、板凳，人們互相打著招呼，熱情地握著華書記的手，葉青枝主持座談會，講了會議的宗旨，請大家暢所欲言，夏雨晴做著筆記。來的人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的低著頭，華靈均書記拿出香煙，叫夏雨晴分給來開會的人抽。他說：“去年我來參加了你們酒廠的慶典之後，一直擔心你們的這個企業能不能生存、發展、做大、做強的問題。說實話，搞計劃經濟時，我在縣裏辦的工廠、企業一個個要死不活，有些還年年虧！現在正在進行公轉民的改製，說穿了，就是把公有製企業賣給私人經營。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怎樣把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辦好？是一個在新形勢下發展村級集體經濟的重大問題。華西村、竇店村、劉莊，他們都是根據各自的特點、發揮各自的優勢，一直堅持走共同發展、共同富裕的道路，都是首富。華西村是世界第一村，北京的竇店村是首都的首富，河南劉莊是中原首富。我們爬橋村能不能成為地方的首富呢？關鍵靠大家。路是靠人走出來的，路也是要人走出來的。一條，我們不能走吃大鍋飯的老路。要走出一條人人都操心、個個都出力、想千方設百計發財致富的新路，體製、機製要充滿活力！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細胞都是生機勃勃的……”
    陳五毛聽得津津有味，不停地記著，葉青枝一再要求大家發言，他舉手站起來，說：“爬橋酒廠開業四個月來，生產、銷售的形勢都蠻好。我過細算了一筆賬，每股一元錢，按月算，可以分紅利4——5分錢，一年可以分紅利5——6角錢。以投資1萬元錢為單位計算，一年可以分紅利5000元出頭，而且這一萬元的股金年年可以分紅，這個效益是十分可觀的！”
    王二苟接著發言：“酒廠的勞動，每一道工序是可以量化的。如淘洗一百斤高粱多少錢，拌五百斤熟料的曲多少錢，裝一瓶酒多少錢，等等，把這每一道工序的工錢精確到元、到角、到分，有一些甚至可以精確到厘，這樣每一個環節用金錢作動力，既可以保證質量，又可以保證提高勞動效率。我在深圳打工時，製衣廠的老板把扣子“定位”的工錢精確到了釘一個眼4厘。對於這些先進的管理辦法，我們都應該學習。”
    苟哥說：“我雖然是把總師傅，但是對於要把爬橋酒業做大做強，保證每一個活的酒的質量優質，僅僅憑老經驗是不夠的。爬橋酒廠要建立自己的實驗室，請華書記操心，幫我們選一名釀酒係、發酵專業的大學畢業生來，在科學技術水平上不領先，爬橋酒是難得占領大的市場份額的。”
    葉勁說：“酒廠的幹部不能像任免小組長那樣由村支部說了算，應該從實際工作中選拔有能力的人才。尤其是選配各大城市的爬橋酒經銷總代理，更加不能走支部直接任免的路子，如果是那樣的話，爬橋酒廠遲早總是倒閉！為什麽呢？曆朝曆代，官辦的企業總是垮！垮的病根在哪裏？幹部任免製！”
    葉青枝問：“依你的意見怎麽辦呢？”
    “按市場化運作。”葉勁喝了一口茶，說：“公司拿出指導方案，好比說，在武漢設一名經銷總代理。都可以報名參加，條件是：自我投資、自主經營、自我發展。門店由自已開，營業執照自己辦，稅務登記證、銀行開戶都是自己辦，稅金自已完，一切事情都是由自已完成。你把錢匯到爬橋酒業股份有限公司的賬上，公司按錢發貨你。”
    華靈均點著頭，“嗯——！而且還必須先交五萬元的誠信保證金，不準他打著爬橋酒的牌子賣水貨、假貨；一旦發現他賣水貨、假貨，誠信保證金收歸公司所有。辦企業，誠信比天大。”
    鍾德權說：“為了把酒糟合理利用，我建議建一座大型養豬場。”華書記不停地記著，說：“綜合利用，很好。但是不能汙染環境。”
    陳想生說：“要成立一個搬運公司。”
    葉望發說：“要組建一個建築公司。還要辦一個包裝印刷廠。”
    “還要辦一個酒瓶廠。”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在為辦好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操心、出力。夏雨晴眼前一亮，難怪說“群眾是真正的英雄”的。華書記說：“雨晴，你會後把大家的發言整理出一個會議紀要給我。”
    “好！”夏雨晴點頭回答。
    葉青枝分別征求了幾個村幹部的意見，都說沒有新的意見，便說：“今天的股東代表會開得很好，以後公司有重大問題，我們還是要請股東們來商量的，散會。”
    大家都離去了，葉青枝請華書記到家裏吃中飯，華書記說：“不啊，我下午還有一個重要會議。”說著向爬橋走去，小轎車已經開來接他了。
    鍾德權回到家裏，火鍋在桌上煮著臘雞子交茨菇、藜蒿炒臘肉、幹魚塊、炒菠菜、黴豆腐，慢慢喝著酒，回味著剛才會議上股東們的發言，啃著雞爪，越啃越有味，時代不同了，人們的思想跟以前大不一樣了，苟哥，老實人，他都提出了引進人才建實驗室的事，這是辦大企業的戰略眼光呢；葉勁，提出了開發市場的新思路……，說實話，自從1981年分田到戶以後，村裏就沒有召開什麽會了，13年了，參加這一次股東會，股東們的思想是這樣的新潮，都在看報紙、電視、都在聽廣播，都在關心發財致富的大事啊！他慢慢喝著酒，思緒回到了1967年，那是27年前的事了。當時隔兩天一個會，有時甚至一天開三個會，最叫他難忘的是評定社員勞動力底分的會，這個會連著開了四天，對全生產隊男女老少一百多名勞動力的底分進行了評定。底分標準分為：12、10、8、6四個等級，按人的塊頭大小、年齡、技能逐人評定，小隊幹部是最高級別：12分，婦女中最高的級別是10分，男勞動力中正當中年的也有評8分的，他當時17歲，因為塊頭長得不大，被評為6分，和60多歲的老爺爺一個級別，屬於末等社員，隊長的兒子比他小三歲，評為8分，差點把他氣暈了，有什麽辦法呢？人強三分理，人狠底分高。不要小看這個底分喏，你勞動一天，不管你做了多少活，也不管你是不是比別人做得多，多多少，記工員就按你出了一天工記上6分。當時社員總結了這樣一個順口溜：得罪了隊長把重活做；得罪了會計七折八扣；得罪了記工員把工分漏。幺爹經常咬牙切齒地罵：“r他的媽，工分不是做的，是筆尖子就的！”那時候，全隊二百多口人、一百多名勞動力，一年到頭，眼睛都盯著工分！無奈人平隻有一畝七分田，肥料也不足，收的糧食、柴草都是按照工分占70%、人頭占30%的比例分配，就是說拿12分底分的人所得的是6分底分人的2倍。說起來現在的人也許不會相信，10分工才1角6分錢，分的糧食不夠吃，柴草也不夠燒，糧缺、柴缺、錢缺，有不少人家勞動一年，生產隊裏搞決算時，還要拿幾十元錢出來，因為他勞動的工分不夠分回去的糧食錢，柴草錢，缺糧戶灰頭土臉，腦袋恨不得夾在褲襠裏；能夠進120元錢的戶那是富戶，叫人眼饞得流水，決算會上臉上春光燦爛，笑嘻嘻的，不是吹牛B，說媳婦都容易些。
    鍾德權喝了一口酒，夾著雞腿，慢慢吃著，慢慢思考著：那時候，人們的眼光都盯著生產隊裏的工分，越盯越聚攏，最後盯成了一個點；現在，人們的眼光都盯著錢，各顯神通，越盯越擴大，最後盯到了市場上，形成了一片廣闊的新天地！都在闖市場，我該怎麽辦呢？鍾德權喝了個杯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