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買黃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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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建設,打基礎,向下邊挖;辦企業,闖市場,朝上麵看。陶小娟說的話有她的道理,辦企業,是要站高處想,但是也不能想到半天雲裏去呀?你說她出了一個什麽酥主意?她說,釀酒的缸,要去四川宜賓買山上的黃泥巴回,還要買豬鬃回。這簡直是嫦娥奔月,想到天上去了!在討論酒廠新區的設計方案時,陶小娟直言不諱,說:“你們說爬橋酒是酒泉的高粱湖南的糯,茅台的酒曲五糧液的缸釀成,別人聽了好笑,不光之群眾聽了好笑,就連地區的領導聽了也好笑,說:‘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酒呢?’我們既然想把爬橋酒做出名,做到實至名歸,做到家喻戶曉,做到占有市場份額,做成一個明星企業,做到賺大錢,做到酒業當龍頭,包裝、運輸、養殖、旅遊、餐飲、服務業一起舞動、舞活起來,讓爬橋人民過上自由幸福的美好生活,就必須到四川宜賓去買黃泥巴回。要知道,茅台的酒曲,市場上有賣的,隻不過價錢貴一點;而五糧液的缸,非宜賓莫屬!”
夏雨晴望著這個“陶理論”,聽著她的高談闊論,看著她臉上的雀斑因為講話激動而紅了,可以理解她的一份真情,說道:“我們**說話、辦事,要講實事求是,要一切從實際出發。小娟同誌,你想過沒有,這裏離四川宜賓有多遠?有一千七百多公裏。要買多少黃泥巴?你算過沒有?運費需要多少?”
陶小娟說:“第一,我不是**員,你不要拿**員來壓我;第二,我把算的細賬向大家說一下:一口釀酒池,長8米,寬6米,底厚0、5米,圍牆厚0、2米,高0、8米,需黃泥巴45立方米。16口池子,需黃泥巴720立方米。一立方黃泥巴重1200公斤,合計重864噸。每集裝箱運10噸,需87集裝箱,每箱運費是1200元,共需運費約11萬元,買黃泥巴的錢和去的人工差旅費沒有計算在內。”陶小娟的話一出口,把人們的大牙都險些笑掉了,真是一個才出學堂門的學生娃喲,說話不要涎打濕口,花十一萬多塊錢,去買一堆黃泥巴回——瘋了!是吃了羊腦殼發狗腦殼瘋!
葉青枝說:“辦酒廠,也不能頭腦發熱說胡話,搞天方夜談;還是按老辦法,就近去買一些大缸回來,在缸的周圍用稻草辮子纏一層,保溫,經濟又實用,好些。”
陶小娟急了,急得頭上冒汗,說:“葉書記,在決定酒廠前途命運的關頭,你不能隨便拍板定案的啊!你們既然要我這個釀酒係發酵專業的大學生來協助辦酒廠,我是把心窩子的話都掏出來了的啊!”有些參加會議的股東發言:“人為難時,一百元錢都是借不到的;我們不能夠和錢過不去,十一萬多元錢,不能往水裏丟!”
夏雨晴說:“不要聽小陶的。一主一定,去買缸回來。”小陶憤怒地站起來說:“你不聽我的,請問,我提的建議有哪一點是錯的?”夏雨晴把茶杯在桌子上一篤,吼道:“在這裏,究竟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小陶爭辯道:“你不要以官壓人,好不好?為什麽官辦的企業總是垮?就是按長官意誌辦事搞垮了的!”
夏雨晴火冒三丈:“一個工作隊員,一點組織紀律也不講,成什麽體統?”
陶小娟冷笑道:“夏部長,在工作隊裏,你是我的領導;在怎樣釀酒的問題上,我是專家!在市場經濟大潮中,你那個部長不值半分錢,還遠遠趕不上我!我到廣東去打工,月薪不會低於二千元,你呢,老板最多給你六百元。你還以官壓我,一個月八十六元錢的工資,我還不想幹呢!我真是作爬橋村的父老鄉親想,作葉書記一心為了爬橋人民的利益在不屈不撓地奮鬥想,我才在這裏盡一點微薄之力……你,你還動不動就拿官來壓我……嗚嗚嗚……”陶小娟哭著離開了會議室。
葉青枝、夏雨晴開完會回到家裏,發現陶小娟卷起被子行李走了。這一個陶小娟啊,也太不懂事了,縣委工作隊隊員,是隨便能夠當的?你是幹部啊!縣委駐爬橋工作組,又不是菜園子的門,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你是有組織管理的幹部啊。你沒有想一下的,你的行政關係、你的戶口、你的工資、你的醫療保險、你的住房基金都是組織上管著啊!你走,你隻有飛天?要麽,你不當公務員,下海去或者去打工。葉青枝不住地念著:“這個小陶啊,這個小陶啊,你怎麽是這樣一個人呢?”夏雨晴說:“隨她去!讓她回家想幾天,想轉了,還是要回來的。”“不行,她的性格我知道,她不是那種肯自我轉彎的人!我得去接她,要不然,她會南下打工的!”葉青枝風風火火的來到公路邊,搭上了進城的班車,找到陶小娟的家裏,她不在家,她母親說:“小娟一回來,頭不是頭,臉不是臉,放下東西就跑出去了。”葉青枝坐在陶小娟的床頭,等她回來。過了一會,陶小娟回來了,說:“葉書記,你是怎麽來了?”“我是來接你回去的,小陶。”“接我回去?我的火車票已經買好了呢,明天上午6點半到廣州的火車,”陶小娟拿出火車票給葉青枝看。葉青枝說:“小陶啊,我怎麽說你呢?你年紀輕,經曆的事情少,怎麽能動不動就不幹了呢?”小陶說:“我看不慣夏組長的那副官樣子,聽不得他開口閉口就是**員、**員的。他又不是不曉得我陶小娟不是**員,聽了叫人心煩!他還以官壓我,我不幹了,打工去,不受他的管!”葉青枝拉著陶小娟的手說:“小陶,我們同一口鍋吃飯,同一張床睡覺有一個多月了,工作在一塊,無話不說,可以算好姐妹吧?”陶小娟點著頭,回答說:“我們兩個人好得是沒有話說的,像親姐妹一樣。”“小陶,既然你看得起我這個姐姐,我就把心裏的話全說給你聽:夏組長為了爬橋村的工作,把房產作抵押辦了貸款,拿到村裏辦酒廠,在爬橋湖捉甲魚到廣州去賣,賣了錢辦酒廠,他到貴州仁懷縣茅台鎮去學習經驗,幾個月沒有回家,他的妻子病了沒有人管,後來跟隨別人跑了!在修路時,他的腿子被群眾打斷了,群眾還集體上訪誣告他,他為了爬橋村,把妻子、家財都賠光了!他,是一個好人呢,你不能錯怪了他啊。”陶小娟眨巴著眼睛,睫毛上閃著淚珠,問道:“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人?”“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小陶,你錯怪了夏組長。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他外出打工,老板要給你二千元,最多隻會給他六百元,他當時臉上像潑了血的,沒有反擊你。你隻顧說,沒有想一想的,他是大學經濟係畢業生,像他這樣把一門心事撲在事業上,把老板的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一樣辦的人,有哪一個老板不喜歡?在企業裏,他也會是高級管理人員,比一個技術人才的工資不會少。你能夠賺二千元,他肯定可以賺二千元,而且不會比你的少,說不定會比你的多呢!”陶小娟點著頭,說:“我一時火起,隻顧說自己的,也沒有管別人受不受得了。”“小陶啊,你受縣委的派遣,到爬橋村駐隊,是為了把爬橋酒釀製成名牌商品,才提出了到四川宜賓買黃泥巴的建議,你隻說了一半,另一半——為什麽要買宜賓的黃泥巴呢?你還沒有說,就跑回來了,讓別人聽了,好笑不好笑?小陶妹妹,你為了爬橋在操心;夏組長也是為了爬橋在操心;實話跟你說,我也是為了爬橋在操心,我們三個人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把爬橋酒釀製成名酒,占領市場,讓爬橋人民過上好日子,你怎麽能說走就走呢?要知道,人一生想辦成一件事是千難萬難的啊!居裏夫人的事跡,我們都知道,她沒有錢留學,先是做了8年家庭教師,8年,沒有磨滅她留學的夢想,在巴黎大學取得物理、數學兩個碩士學位;她因為家庭窮,被家教家庭的少爺瞧不起,她‘依然高抬著頭,光榮退出’;後來和皮埃爾·居裏結婚,不幸的是丈夫中年被馬車軋死;她仍然堅持研究,發現了鐳和釙,兩次榮獲諾貝爾獎,逝世以後,她的遺體被送入巴黎先賢祠,直到她死後40年,在她用過的筆記本裏還有鐳射線在不斷釋放,她的偉業,是用生命凝成的啊。”
“她是女中豪傑,我是凡人,哪能和她比?”陶小娟遞茶給葉青枝。葉青枝說:“12世紀中葉,日內瓦湖畔,瑞士西都會教士們從山坡最為陡峭的德薩雷開始,背石壘牆、堆土引水,開墾了最古老最壯觀的葡萄園梯田。詩人們對著前人留下的美麗吟唱:德薩雷有3個太陽照耀著,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湖麵,一個在古老的石牆上——那是石牆閃爍著的精神之光。隻要我們把爬橋酒釀製成了名酒,爬橋的上空也會有一個太陽閃光!”“你想得美。”“當然想得美,小陶,隻要你把爬橋酒釀製成了名酒,第一,我會在董事會上為你請功,起碼獎勵給你一套城市居房,麵積在128平方米以上。第二,我會按專利法,給你專利資金。用一張嘴動員人們拚命工作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一流的技術要用一流的報酬來交換!這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這是曆史的必然,是社會進步的體現。”“青枝姐,你說了這半天,是要我回去跟著你一起幹,你也是為了爬橋人的幸福啊!走,我們退火車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