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流民四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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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稅奉收繳之日,日光從天空灑落,在瑟瑟的秋日被暈染開來。
    此時的怒江之上,皆是南北來往的仙船,在波光粼粼如金甲鋪開的江麵上呼嘯飛馳。
    船頭之上,錦衣華服的世家子弟負手而立,看向兩側江岸。
    而江岸兩側,皆是糧車在破舊不平的官道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駛向各世家、仙莊,以及各地縣府糧倉之中。
    隨車而來的,還有幾百衣衫襤褸的老農,被麻繩捆縛,步履蹣跚而行,臉上寫滿了疲倦與麻木,最後被官差押到了江岸西側的高坡之上。
    “那是在做什麽?”
    “皆是些交不全稅奉的罪民,被當地官府治罪後拉到此處接受鞭刑。”
    “這是要繳多少稅奉?”
    “不過六成而已。”
    “此地物博地廣,隻需多墾荒地,勤奮耕種,稅奉還不是手到擒來?卻連這六成也不願交出?豈不是刁民?”
    “沒錯,種地又有何難?我等修道也不輕易,每日也是連些閑暇也不曾有,不也是兢兢業業,從不倦怠?”
    仙船渡江,在三州之內皆需一日一夜,此時行至京西渡,船隻停下,便有人上船,有人下船。
    船上待入門的仙家子弟覺得無聊,自然是對沿岸兩側所見所聞議論紛紛。
    便在此時,官道之上又有一車隊在顛簸之中駛過,與糧車背道而馳。
    這車隊與官府糧車不一樣,這是用騾子拉動的,車體顯得破舊,其上頂板密布,一看便是壞了修,修了壞,就又打上幾塊補丁。
    隨車而行,大多是些衣衫襤褸的百姓,精壯一些漢子在前方領路,婦孺與老翁則在後方跟隨。
    他們似乎是長途跋涉了許久,黝黑的臉龐上唯一顯眼的就是蒼白的唇色。
    而他們車上所拉的也不是什麽糧袋、細軟,皆是雜七雜八的物什,有陶盆瓦罐,亦有農具牲畜,便連破舊的被窩都有。
    這車隊剛剛駛過不久,隨後便又有車隊與他們同向而來。
    這支車隊與方才過去的那一支還稍顯不同,因為它更闊氣一些,拉車的都是馬,隨車而行之人的穿著也好上不少。
    尤其是後麵幾人,衣衫之上還有簡單的繡樣。
    有世家子弟便饒有興致地猜測,說前頭那一支應該是一整個鄉野荒村的遷徙,而後麵這支,明顯是自有些聲望的大城而來的凡間地主門庭。
    不過對於他們去向何處,眾人倒是意見不一。
    議論聲中,便有幾位年長一些人走來,穿著白衣,忍不住輕輕開口。
    “他們是要去北方,去豐州。”
    “豐州?東北向最邊上的那個?”
    “不錯,今年稅奉收繳之後,像這樣的車隊每日都能見個三四波,都是去往豐州的。”
    議論聲之中,兩支車隊都在官道的驛站旁被官府差役攔了下來。
    其中有一握刀的凶漢,身穿緇衣,胡須濃密,將他們全都攔了下來。
    隨後便見到第二支車隊裏走來一個頭上包著布巾的中年男子,送上一隻包袱,那些差役才將他們放行通過。
    那前一支車隊也是沾了他們的光,此刻被放行過關。
    見此一幕,船上世家子弟紛紛對視:“豐州不是個鳥都不拉屎的地方?這荒村遷徙還說得過去,方才那車隊明明是個凡人地主的,這也是舍了田產不要?”
    “你這不是親眼所見?”
    “這可真是怪了,難道豐州不交稅奉?”
    “也是有的,不過極少,比其他八州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而千百年來百姓遷徙的目的就隻有一個,便是活著,哪裏能活著便要去哪裏。”
    正在此時,官道上出現一頂轎子,身後跟著無數的衙差。
    等到轎子被抬到前方驛站茶棚之時,當地身高五尺的縣太爺直接挑開轎簾衝了出來。
    啪啪幾記耳光狠狠打在那一臉凶相的大胡子臉上,響徹河岸。
    船上眾人忍不住俯身看去,就見這條從中州到豐州的必經關口立刻開始戒嚴,由尖刺木柱構造的拒馬立刻被架在了官道之上。
    此後所來到此處的一些散民,全都被手持長刀衙差給趕了回去。
    期間也有些闊綽戶,如先前一般掏出準備好的“人事”,卻被直接踢倒在地。
    此時,那身高五尺的縣太爺在側冷臉旁觀,眼角輕顫,似是在極力地壓製怒火。
    當今朝廷沒有明確政令禁止九州之民四處流竄,但以往時節從不會出現這種事,因為九州各地哪裏都是一樣的。
    可今年稅奉收繳之後,他發現治下的濟陽縣不少都舉村、舉族開始遷徙。
    他並不知曉這短短幾日,豐州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他與手底下那些蠢豬可不一樣。
    現在攔在路上索要人事,看似賺了,可治下百姓搬走,他又該去何處收繳到足夠的稅奉份額?
    他們中州世家林立,若是惹惱了仙人,那可就是腦袋搬家的死罪!
    所以他等不了別什麽朝廷律法,也顧不上什麽政令,便急匆匆前來設卡。
    與此同時,江麵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風浪,吹的兩岸嗚嗚作響。
    見到這一幕,濟陽縣令立刻攜手下衙役跪倒在地,恭送仙人。
    於是一道玄光從江畔仙船的船底升起,隨後在船頭合攏,接著便迅速進入了航行。
    一個晝夜之後,船上的世家子弟有的中途離去,有的中途登船,最後餘下便來到大夏國都盛京……
    此時盛京城中,早已因為天書院擇新一事而熱鬧非凡。
    來自天南海北馬車匯聚於此,將主城道圍的水泄不通,沿街酒樓更是燈火通明,其中皆是絲竹之聲悠悠,歌姬蹁躚起舞。
    而無數京中的豪門貴胄在城中設宴,邀請那些即將入院的天書院學子吃席,以至環城的清風之中全都是酒香撲鼻。
    “今年天書院,有幾位下三境圓滿?”
    “三位。”
    “又是三位?”
    “雲州陸家去年入院一位,今年來的則是陸清秋的妹妹,陸含煙,他們家說來也怪,這修行天賦似乎都在女子身上。”
    “還有一位呢?”
    “中州土族方家,他們家中的三公子,去年便已經到了下三境圓滿,但方家當時並未許他入院,聽說是為了躲避楚河的鋒芒所以推遲了一年。”
    “楚河……”
    酒樓之上,當有人再次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眾人都忍不住咂了咂嘴。
    這個名字當初確實曾無比耀眼,但自立秋之後,便鮮有人提了。
    “那第三位呢?”
    “第三位也來自雲州,濮陽家的公子,古姓世家,但這濮陽家這些年倒是名聲不顯了,不過能出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圓滿也還算可以了,這濮陽公子單名一個興字,似是寄托了濮陽家的中興之望。”
    聽到這句話,京中一些世家子不禁端起酒杯,聞聽這三人都是出自仙門望族,興致便忽然變得不是很大。
    時至晌午時分,陽光普照,京中無數轎攆前往了天書院。
    一如往年那般,京中大員也好,皇室宗親也好,對於這種與卓絕天驕進行交好的事情樂此不疲。
    不過這一次,失勢的魏厲並沒有前來,崇王則是孤身一人到此,不過他的興致似乎並不太高。
    尤其是來到白玉台上的時候,便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
    隨後,天書院入院儀式召開,換了天書院仙袍的世家子弟紛紛湧入了登仙白玉台。
    站在最前方的是兩男一女,雲州陸含煙、雲州濮陽興以及中州方錦程,皆是白衣飄飄,腰係佩劍。
    而在他們後方的,則是來自其他各州的凝華境。
    這樣的站位,這樣的麵貌,不禁讓一眾人都覺得恍惚了,仿佛太初元年如同一場大夢。
    於是眾人發現,高台之上一些目光忍不住匯聚到了最後,也就是白玉台的東南側。
    那裏站著的,也是一批年輕的弟子。
    有男有女,一共八位,穿著與打扮都不如站在內側的那些顯得富貴,表情也顯得十分拘謹。
    因為他們,全都來自豐州。
    而這八人之中有足夠修為的僅有三人,如丹水郡太守之女向芙,豐州刺史之子劉建安,還有歸雲郡太守之女叢藝。
    而剩下的那些,多半都是家中有人參軍,依托於大夏拿到了名額,好一些不過微照境,而最差的甚至還沒啟靈。
    天書院怎麽說也是頂著個大夏聖宗的名頭,這樣的學子也是要收的。
    不過往年,這樣的弟子並不會受到太多的關注。
    因為世人都知道,下三境和上五境是完全不同的境界,想要突破,需要大量的丹藥與靈石堆積。
    換而言之,修仙本就是名門望族專屬的遊戲。
    可讓人意外的是,這些豐州子弟此刻卻忽然發現高台上的目光朝著他們聚集而來,甚至連氣勢非凡的五位殿主也是如此。
    “他們,為什麽一直在看我們?”
    “他們看的,不是我們……”
    向芙忍不住開口,喃喃一聲。
    入院儀式結束之後,秋日的外院迅速熱鬧了起來。
    自雲州而來陸含煙身著一件細紗滾雪長裙,剛從白玉台離開,便見到了陸清秋正帶著一群姐妹而來。
    “含煙。”
    “阿姐。”
    陸清秋看了她一眼:“你入了下三境圓滿?”
    陸含煙點了點頭:“本以為是趕不上的,不過父親最後還是取了一處礦脈的靈核助我凝練圓滿了。”
    聞聽此言,陸清秋忍不住抿了下嘴角,隨後便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他們陸家雖說以靈礦生意立足於雲州,但家中的修行天賦其實在九州各大世家之中僅算是在中上遊。
    這幾年來,家中就她和妹妹的天賦還算不錯,被寄予厚望。
    因為家中若是有人能入了七大仙宗的內院,又或是尋得一個好的夫婿,對於家族助力是極大的。
    隻是她未能如願,如今這責任便到了妹妹的身上。
    就在此時,先前在台上站著的濮陽興邁步而來,向陸清秋躬身行禮:“濮陽興,見過師姐。”
    “濮陽師弟,歡迎入院。”
    “多謝師姐,我此番便是為了打個招呼而來,便先行告退。”
    濮陽興拱手作別,隨後轉頭朝著悟道場走去,期間便遇到了方錦程。
    二人相互對視,眼神冷徹,氣氛倒不像與方才見陸清秋那般和諧,反而能看出些火藥味。
    如此看來,今年這內院之爭,也是從入院便開始埋下了伏筆。
    此時,悟道場上有四名掌事院弟子,正在打掃悟道場。
    因為此時畢竟是入了秋,落葉頗多,加上新弟子已經入院,便需要時不時過來打掃一番。
    “過幾日就好了。”
    “一開始入院的時候,大家都是這樣的,一開始全都早睡早起來悟道場,然後勤學奮進,刻苦修行,個個都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必不弱於人。”
    “隨後有人一騎絕塵,所有人都道心破損,也就消停了。”
    掌事院弟子喃喃之時,濮陽興與方錦程已經坐下,倏然入定。
    陸清秋眼望悟道場,忍不住輕聲開口:“這濮陽家沉寂一時,據說家中血脈的修行天賦越發稀薄,不曾想卻出了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圓滿。”
    婁思怡看著他,忍不住小聲開口:“這人,似乎是有與你們陸家結交之意。”
    “這也正常,那濮陽家如今勢衰,據說連族中幾支旁脈都受各方排擠,倒是需要四處結盟。”
    “阿姐,這濮陽興和方錦程一樣,似乎都是我的勁敵。”陸含煙忍不住輕聲開口。
    陸清秋轉頭看著她:“怎麽了?”
    “父親來時便與我說,一定要入內院,我自然要對濮陽興與方錦程有所了解,這方錦程自小就天賦非凡,本該與阿姐一起入院的,如今說是已經提前凝聚了三道玄光,而那濮陽興也算是個天才的。”
    “天才,天才又能如何……”
    陸清秋三人喃喃一聲,隨後轉頭看向尼山的深處,那樹葉已然金黃的萬頃林海。
    當年楚河風光入院,頂著楚家次子的名頭,被稱為天才之中的天才。
    可最後大家才知道,所謂天才,不過是去見那人的門檻罷了。
    “阿姐?”
    陸清秋轉頭看著她:“我今晚試試邀約一番,讓你見一見真正的天才。”
    婁思怡看了陸清秋一眼:“他會來嗎?”
    “免費的飯,應該不會不來……”
    “這倒也是……”
    陸含煙此時忍不住開口:“可是,崇王府的郡主邀請我今晚前去赴宴……”
    陸清秋轉頭看了妹妹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趙雲悅?無礙,一起去鴻鼎樓裏吃便是,我來做東。”
    語畢,陸大小姐便帶著妹妹回了院中,修書一封,送去了掌事院。
    外院弟子入不了內院,相互聯係也是靠著掌事院稍信。
    而掌事院負責送信的弟子手中剛好也有一封要交給季憂的,於是便拿腰牌入山,穿過了萬頃林海。
    與此同時嗎,內院六峰交疊之處向西,一片靈氣盎然的紫竹林之中,一劍眉星目的男子正席地而坐,已入定許久。
    有一些正在歇息的五大殿弟子忍不住轉頭望來,看著他周身氣魄洶湧,靈光流動,不禁竊竊私語。
    從樣貌來看,他們覺得這人俊秀的如書生一般,看上去絲毫不鋒利,反而有些儒雅。
    但誰也不會忘記他是殺了十八名通玄,以低境逆斬融道境,殺穿夜城山的狠人。
    最關鍵的是,他現在已經是青雲天下最年輕的世家家主了,盡管他現在仍舊是孤身一人。
    “據說因為他,豐州今年的稅奉今年隻收了一成?”
    “不錯,如今季家登籍,豐州沒有其他仙宗和世家,稅奉一事便全憑他來決斷了。”
    “那些前去豐州建立仙莊的人或許也未想過,豐州會忽然冒出一個這樣的鄉野私修,越過名額破格入院,斬楚河建世家……”
    “別說那些仙莊了,就算同在天書院的你我,當初又有誰能想得到呢?”
    “一成稅奉,他如此行事,還真是毫無畏懼。”
    “說是毫無畏懼,其實也不然。”
    “哦?”
    “那一成稅奉他並未全裝進自己的口袋,還是拿出來分給了那些外來的山莊,想來還是有所畏懼的,不過稅奉分配的有多有少,並不平均,不知依的是何憑據,我家有一旁門子弟就在豐州,問也不說……”
    “且不論豐州、稅奉等事,這季憂的氣息倒是越發地玄妙了……”
    議論聲中,季憂緩緩睜眼,眼中金光內斂,周身氣息平息。
    隨後他輕呼一口氣,向四周看去,便發現那些竊竊私語聲漸漸消失。
    他已經從豐州回來了五日,班陽舒、溫正心和白如龍也與他們一道歸來了。
    同時返京的,還有匡誠。
    而裴師姐就留在了奉仙山莊,為邱茹啟靈,老邱在這段時間則常駐賀章的府中,經手著稅奉收取一事。
    除卻朝廷那份,仙宗那份他們今年隻收一成。
    一半用來發窩囊費,一半留給來年進行開荒和播種。
    而這段日子以來,他主要就是在做三件事,一是在藏書閣翻閱道法總綱,去熟悉天書院先賢所留下的,關於天道法則的領悟。
    另外就是去講堂,聽內院教習講解一些關於天道領悟,以及對法則的運用和理論解析。
    相比較外院那種自行修煉的放養模式,這才是七大仙宗內院底蘊所在。
    而他所做最後一件事,則是入虛無山修行,直觀天道演化。
    不過連著去看了五次,他都沒見到到顏書亦。
    他知道這丫頭在破關,還說不入無疆境不會出關。
    她這份心態其實和季憂如今一樣,都在追求更強,以抵禦那些無形之中的暗流湧動。
    不過即便知道她在閉關,但多日不見的情況之下季憂仍會覺得擔憂。
    正在此時,有掌事院弟子進入紫竹禪林。
    “季師弟,你的信。”
    “?”
    季憂伸手接過,發現是兩封。
    一份來自於外院,一封來自於靈劍山腳下的南華城,署名丁婉秋。
    靈劍山高高在上的小鑒主,總不能讓人發現經常寫信給天書院一弟子,所以信都是丁瑤或卓婉秋下山,到南華城所寄出的。
    秋鬥之前他所收到的靈劍,也是如此寄來。
    署名丁婉秋的,基本就是丁瑤下山所寄,署名卓瑤的,基本就是卓婉秋。
    季憂伸手將信拆開,便看到了頭裏的開場白:大膽的陌生男子雲雲。
    靈劍山的小鑒主,實在是個傲嬌怪。
    “大膽的陌生男子,我近幾日在破關關鍵,不可隨意中途出關,望你老實一些。”
    “破關和悟道不同,我需要摒棄雜念,使道心通明,也不可神念入鑒,所以破關之前,我就不到虛無山了。”
    “破境之後,我會下山遊曆一番,若湊巧遊至盛京,就順便與你見上一麵,淺聊一番後飄然離去。”
    季憂看到這裏,心說我懂。
    這句話翻譯過來不就是【我破境了就專程去找你玩】。
    他捏著信紙,嘴角微揚著繼續往下看,不過看著看著,就慢慢屏住了呼吸。
    “若我恰好遊曆至盛京,我要看元采薇那個女人看過的東西。”
    小鑒主的信如她的性格一般,結束的戛然而止,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閉關勿擾,準備好我要看的東西。
    季憂嘴角微顫,心說她怎麽還惦記著呢。
    看元采薇看過的東西?
    看來隨後的修行,還是要著重在熬煉肉身上才是。
    隨後他拆開了陸清秋的那封信,其中內容簡短,說今晚戌時將在鴻鼎樓設宴,邀請了三五好友及今年新入院的弟子,邀他前去一聚。
    這信箋內容落在他的眼中便是六個字:請客吃飯,速來。
    季憂將信箋收好,隨後轉頭望去,目光掃向了紫竹禪林。
    林中的大部分弟子都在盤膝入定,周邊有靈光湧動,表情安詳而怡然。
    但見到這一幕,季憂的眉心卻是皺起的。
    這些年入了天書院內院的弟子,多半都是和他一樣,感應了天書的人,紫竹禪林之中每日都能見到有弟子借天書而修行。
    可是……
    由始至終,他在虛無山所見到的就隻有顏書亦一個人,而再無其他同門。
    這個疑惑其實在他心中由來已久,但之前因為身處外院之中,倒不是時常記起,所以也沒太過深究。
    可此時他已然能夠確認,自己感悟的天書,和大多數人都是不太一樣的。
    不過讓季憂感到安慰的是,他曾因此去詢問過班陽舒。
    班陽舒說天書之中是一片洞洞灟灟的虛霩,浩瀚無垠,暗藏天地法則,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差不多的……
    季憂忍不住念叨一聲。
    心說也就是多了個山,多了些混亂如線團的天道法則,多了一位有著玉足粉嫩的傲嬌仙子而已。
    都修到通玄境了,還能怎麽辦?總不能現在承認自己修跑偏了吧。
    沒事,反正他的靈元也是碎的,湊合著修唄,還能咋滴。
    季憂起身,隨後便朝著山下的走去,孤身穿過了萬頃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