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夜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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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雪域妖城已經率先一步入夜。
    街頭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人影,唯有寒風在街頭不斷肆虐,吹襲不停。
    此時的玉園之內異常安靜,沒有鳥叫蟲鳴,唯有厚雪不斷地積壓在枝頭,在其不堪重負時呼啦垮塌的聲音。
    而在玉園之外,憧憧的夜色也如雪花一樣慢慢鋪開。
    臨近妖帝宮的蹬峰大道上,沿路的幾座府邸中都是燈火通明,門戶大敞,但卻空無一人,唯有不斷朝內灌入的風雪。
    這樣的場景所給人的感覺並不喜慶,反而是一種深邃的壓迫感。
    此時,封陽公主便從這些宅院前經過,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剛走進去就見到夜寒坐在院中,正裹著厚厚的袍子,圍爐煮茶。
    “之前從人族給你帶回來的那盆玉蘭,最後是不是沒有活下來?”
    封陽聞聲輕輕點頭:“終究還是太冷了,即便放在溫室之中也很難存活。”
    夜寒聞聲看向那座宮殿:“若是能去九州,想養些花草倒也不必這麽辛苦了。”
    “可我覺得還是不打仗更好。”
    夜寒忽然注意到她的藥箱:“怎麽今日回來的這麽晚,去哪兒了?”
    封陽將藥箱取下遞給了旁邊的婢女:“去了玉園,給那個叫季憂的人族治病。”
    夜寒有些驚訝地看了封陽一眼:“沒想到你對那人族還挺上心的?”
    封陽已經沒了在玉園的那般慌亂不堪,此時回想起今日發生的事,不由得開始微皺眉心:“我先前對他是有幾分好奇,可現在卻已經有點不喜歡那個人族了。”
    “這是為何?”
    “那人有些輕浮。”
    夜寒:“?”
    封陽輕輕開口道:“先前聽說他在蠻荒劍斬蠻族兵王,傳的神乎其神,沒想到幾次接觸下來,卻發現……他不懂禮節,行事乖張,說話也有些不著邊際。”
    夜寒忍不住輕笑一聲:“我之前借通商名義曾去九州遊曆,見到的人族基本都是這樣的。”
    “還有一點,他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那手明明能自己好的,我不明白他為何非要多此一舉?”
    “?”
    夜寒沒太聽懂後半句,但卻格外關注前半句,心說你這到底是反感還是在關心?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不知是為何,府門外的雪地毫無征兆地就陷進了一片濃重的黑暗之中。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才發現臨街那些大宅原本燈火通明的院子忽然在一瞬間同時熄滅了,就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掐死了一般。
    兩人微微一愣,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茫然。
    與此同時,內城的歸林大道之上,隨著那些宅邸的燈火熄滅,一陣急促而細密的腳步聲如同驟雨般響起,在濃鬱的夜色之下迅速移動。
    先是一股,隨後是兩股,三股……
    伴隨著腳步聲的,還有那融入風聲之中的淩厲氣勁,以及那被巧妙掩蓋,卻又隱隱散發出來的沸騰殺意,向著寂靜的玉園極速襲來。
    風聲之中,雪亮的甲胄反射著寒光,一片鐵血氣息瞬間蔓延。
    而隨著這些身影巡風入城的,還有兩位鱗片黯淡,獠牙生出黃斑的妖族老者,呼嘯而落,雙足立於雪地之上。
    “陛下無法做出決定,我們便該為陛下解憂……”
    “妖族已經等的夠久了,不應該再等了,不是麽?”
    “功在當下,利在千秋,我們會被族人永遠記住的。”
    “去,殺吧!”
    墨色的夜幕沉沉壓下,凜冽風雪如刀割麵。
    鱗族族長與牙族族長身披夜色,忽然用低沉的聲音念出一個殺字,雖然並不響徹,卻刺入了所有今晚到場的妖族耳中。
    刹那間,數十道磅礴強悍的氣息仿若離弦之箭,朝著玉園飛射而去,帶著肅殺與凜冽,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似要將一切淹沒,而夜色在這一刻驀然沸騰。
    隨後,從庭院,到水榭,再到石亭,暗行的腳步異常匆匆,但卻並不雜亂。
    此時的妖族死侍目光灼熱,豎瞳閃爍,盡管被寒意裹挾,但手中的刀與心卻無比滾燙。
    隨著最前方的那個妖族在夜風之中揮手,原本還是躬身姿態的妖族死侍瞬間抽刀,向著房屋前的連廊直奔而去。
    不過剛剛跑出幾步,這些悍不畏死的妖族忽然止住了腳步。
    因為此時的連廊中出現了一位須發花白的老者,拎著一柄鐵劍走下了台階,微微仰頭。
    刹那之間,一道淩厲至極的劍氣裹挾著呼嘯風聲,如同劃破暗夜的雪亮閃電,直接向著連廊下橫斬而來,凶如迭浪。
    劍吟呼嘯之中,鮮血迸飛,滿天噴射,嘩啦落在了深雪之中,讓整個雪白的玉園被蒙上了一層刺眼的殷紅。
    與此同時候的,庭院右側忽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震,仿若天雷炸響。
    一道火光以排山倒海之勢衝天而起,熾熱奪目,映亮了沉沉夜色,穿透了厚重寒霧,直接轟飛了一片竄進右側竹林的馬前妖卒。
    而漫天飛舞的雪片也不幸受到波及,瞬間被高溫融化,化作水滴,發出“滋滋”的聲響。
    不過就在此時,一股強悍的氣息忽然從夜色下升騰,隨後的便是一把從天而落的巨錘,裹挾著萬鈞之力,轟然砸下。
    顏川斜劍而擋,直接被砸進了玉院之中的一座高樓。
    刹那之間,玉園高樓土崩瓦解,磚石飛濺,倒塌的聲響如滾滾悶雷,在長街之上久久回蕩。
    而隨後趕來的大批妖族死侍也隨之衝了進去,喊殺聲瞬間驚醒了這片長夜。
    此刻,圍繞在玉園上空的氣勁反向狂卷,嗡隆的轟鳴聲瞬間響徹大地,讓無數住在周邊,已經準備入睡的妖族愕然睜眼。
    “出了什麽事?”
    “打起來了,是玉園……”
    “是人族,那些人族使團就住在玉園,殺意是衝著他們去的!”
    居住於周邊的妖族披起衣衫,直接雙足猛踏便竄上了牆頭,剛剛落足就聽到喊殺聲如潮水般湧來,聲聲入耳,讓人心驚膽戰。
    而更讓他們心驚的是已經被鮮血染透的雪地,還有四竄奔流的殺氣。
    妖族可以用私鬥的方式解決糾紛,這是寫入律法之中的。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隻是拳拳相搏,從未見過慘烈的場景竟然會出現在內城。
    就在此時,一柄巨錘再次淩空升起,向著已經倒塌的狠狠落錘。
    “是鱗族的玄妖境名將,業拓!”
    “果真是他。”
    立於牆頭觀戰的妖族駭然睜大了雙眼,彼此間議論紛紛,便見到鱗族族長此時正在看著這一幕。
    這是他瞞過妖帝,所能調動的最強的戰力之一。
    轟!
    隨著死侍進入,玉園忽然出現了無數仙宗天驕,原本的暗殺在一瞬間就變成了塵煙與碎雪同時飛舞的混戰。
    而那傾塌的高樓之下,隨著戰錘再一次落下,一道劍光從倒塌的沉煙之中呼嘯而來,瞬間讓那名鱗族妖將雙瞳緊縮。
    鏗鏘!
    火花四濺之中,手持戰錘的妖將狠退幾步,隨後再次揮出狠狠擊出。
    見此一幕,鱗族族長與妖族族長的臉色瞬間變的無比陰沉。
    他們兩人並未去過九州,但隨著人妖兩族相互通商,各種觀察消息傳來,他們對於人族內部的了解並不少。
    而以他們的看法來講,這個族群向來都是自私自利的。
    修仙者從不關心凡人的生死,隻注重自身得失或者家族利益,勾心鬥角愈演愈烈。
    父子、兄弟,姐妹,即便是有血緣關係,也不會阻礙他們明爭暗鬥。
    而這次隨使團前來的那些人族仙宗天驕的表現,更是印證了他們的想法。
    於是他們以雪域妖石,甚至是靈礦內核為餌,打算以宴請的方式將他們分散開來,隨後將那些毫無戰力的使團全部斬殺。
    在他們看來,那些人族的修仙者對於人妖兩族是否聯盟並沒有太多的關注,此事應該天衣無縫,不曾想拜帖發出之後,竟無一人赴宴。
    而此時他們夜襲玉園,更遭到似乎是早已準備好的反攻,這種事不會是巧合,隻有可能是有人提前算到了他們的前麵……
    “他們做了布陣。”
    “那就叫他們不要糾纏,迅速殺掉人族使臣,哪怕隻有一個!”
    滔天的氣浪之中,一道手持巨斧的身影淩空躍起,在夜色騰飛中,身形忽然暴漲了三尺,竟是直接妖化,並朝著西院俯衝而去。
    巨斧劈落的瞬間,夜色之下陡然飛出一柄炙熱的鐵刀,將其狠狠攔下。
    火花四濺的碰撞之中,強橫的氣息直接將厚厚的積雪重新吹起,如同風暴一樣向著四周滾滾席卷。
    緊接著鐵刀被呼嘯而來的靈氣所控,落在一道禦空而來的身影手中。
    “建嶸妖將也來了……”
    “那個……那個是鱗族妖將諾高!”
    “還有牙族妖將血白,牙族的祭祖大典上我曾遠遠看過!”
    此時,隨著不斷有妖將氣息浮現,以至於整個玉園都是凶狠的對撞之聲。
    剛才還應對得當的人族眾人在此刻皆被纏住,顏川與山海閣長老甚至要一人獨對兩人。
    而那些仙宗天驕則與那些不顧生死的兩族死侍搏殺在一起,同時還要聯手合戰妖將,刀劍與血光不斷浮現,心弦緊繃到了極致。
    轟!
    巨響聲震耳欲聾。
    沉浪與碎雪翻滾的夜空之中,一柄沉重的鐵刀猛斬而下,同樣揮刀鎮殺了一名妖族的霍鴻駭然橫擋,盡管周身靈氣不斷運轉,但還是被狠狠劈飛了出去。
    此間一名麵色青白,腰肢纖細的女妖將握刀落地,隨後揮刀向前狂斬,揮手就劈開了眼前的竹林,卻眉心一皺,發現不見了霍鴻蹤影。
    便在此時,一道騰空的劍氣騰空而起,顏川硬劈麵前兩位妖將後回劍而斬,再把這女妖將逼退十丈。
    “怎麽連一個都殺不死!?”
    鱗族族長的眯起眼睛:“他們互相之間結成了三角陣型,老的帶小的,互相之間都有照應。”
    牙族族長捏緊了拳頭,眼神裏升起怒意。
    今夜原定的計劃是瞬間的襲殺,致覆水難收,誰曾想會從第一步就錯失了良機,以至於被狠狠拖住。
    “陛下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替他做決定,木勒,我不怕責罰,但我怕功虧一簣。”
    覆水難收的瞬間襲殺,可以在令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為陛下排除一個答案。
    但殺不死,就很有可能會把妖帝推向另一個答案。
    此時,風雪不停,戰意如火。
    鱗族族長沉默不語,而此時的牙族族長卻微微一愣,感覺到身旁像是有一縷清風潛入夜色。
    人族、妖族和蠻族之中,人族是最為孱弱的種族,與其他兩族相比,人族所欠缺不隻是肉身強度,同時還有種族天賦。
    而在妖族眾多的天賦之中,有一些最擅長暗殺,就比如這位名叫束河的妖將。
    若論戰力,以他的能力隻能排在下遊,但若是真的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地打起來,他必然能入前三。
    因為他很快,且無聲。
    很多事情一旦做到極致,就會變得十分可怕。
    比如他的極速和匿藏的能力。
    今夜這局麵,殺一個就等於殺了一群,沒有任何區別,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進入玉園,最少要殺一個,最好全都殺死。
    此時的束河匍匐於夜色之下,無聲地繞過了拚殺不斷的庭院,躲開了無數劍氣與刀光,如同鬼魅一般進入到了的西院,手中的短刃綻放著鋒利的寒光。
    他似乎已經嗅到血的滋味,感受到那些麵臨死亡而散發出的恐懼。
    此時的束河眯起眼睛,隔著窗子看著那些搖晃燭火映出的身影,右手微微蓄力便要收割下房中的生命。
    但就在此時,他的忽然頭皮忽然一麻,全身的精神不由自主地開始緊繃。
    頃刻間的本能讓他未經大腦的思考,迅速後撤飛跳,就見一柄靈劍呼嘯而來,狠狠地斬落到了他先前所站的位置,在被凍硬的地表斬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
    妖將束河駭然一驚,轉頭看去,便發現屋頂之上站著一道身影,雙目燦然發光,緊鎖著他的身影,那燦金的眸子如同璀璨的冥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