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會不會出現，她今日都要走，他自知留不住他。
    利落地解下披風裹在少年的身上，蘇柒若仍覺得不夠，又拉過他的手輕輕搓了起來。
    不遠處旳蘇紹瀾看到這一幕也驚呆了，她這個一向無情的妹妹竟也有這般細心體貼的時刻？
    淩昱珩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她搓著自己的手。
    “你怎麽這麽傻？昨日不是說了不讓你來送的嗎？你這個小傻子，要我說你什麽好？”
    蘇柒若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卻也不舍得說他半句。
    搓熱了手又去搓他凍得冰涼的臉蛋兒，蘇柒若忽然就不想走了。
    她有些怕，怕自己走後麵前的小少年會出事。
    他根本就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不然又怎會傻到在這城門口站了整整一夜？
    上言長相思，下言久別離。
    離別尚且這般痛苦，那漫漫的相思夜又該如何度過？
    可她又不能將他從他父後身邊帶走，他的人生裏不是隻有她一個人，他還有疼愛他的親人。
    “乖，和你皇姐回去吧！”
    蘇柒若微涼的手指碰了碰他冰涼的唇瓣，沙啞著嗓子道。
    一直沒有什麽反應的少年忽得拽緊了她的衣袖，如昨日那般，不哭不鬧，也不言語。
    蘇柒若的心忽然就軟了，她怎麽舍得看他如此難過？
    “外頭冷，小心凍壞了身子，讓珩兒隨他皇姐回宮去吧！你們很快還會再見的，不差這一時。”
    蘇紹瀾看著天色，最終沒忍住走上前去做了那個惡人。
    長痛不如短痛，早晚都是要走的。
    蘇柒若看著那隻緊緊拉著她衣袖的手，卻是怎麽都無法將人推開。
    “珩兒，讓柒若走吧，再耽擱下去她晚上就要露宿荒野了。”
    淩崇泓也跟著上前勸道，她竟一直都不知自己這個弟弟會這麽倔。
    淩昱珩眸子一紅，吸了吸鼻子才不舍地放開蘇柒若的衣袖，垂著眸子不敢再看她。
    他知道自己不能哭，那樣隻會讓她更舍不得。
    可他控製不住自己，他實在是太難受了。
    淩崇泓和蘇紹瀾對視一眼，蘇紹瀾立馬拉著蘇柒若的手腕兒將人往馬車的方向帶去。
    淩昱珩猛地抬起頭來，看著那女子離自己越來越遠，眼淚忽然就滾了出來。
    “姐姐……”
    少年的聲音十分沙啞，顯然是難受得緊。
    蘇柒若腳步一頓，忍不住回頭看去。
    淩昱珩就那樣直直地立在那裏看著她，可憐極了！
    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看不清旁的，可他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舍與害怕。
    他在怕什麽？
    怕她以後不會再來，他們再也無法相見了嗎？
    還是怕她會背棄他轉而娶了旁人？
    淩昱珩隻是單純並不是傻子，她今年已經往十八上奔了。
    若是尋常人家，孩子怕是都要好幾個了。
    更何況她身為皇女，那麽多的身不由己，她還會一直等著他嗎？
    若是她忘了他，他要怎麽辦？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身體微微發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她是他最無助的時候出現的光啊！
    如今這光亮即將離去，也即將帶走他的希望。
    “姐姐……”
    少年紅著眸子又喚了一聲，蘇柒若再也受不住他如此，轉身奔至他身邊，將人緊緊抱住。
    少年顫抖著手臂回抱住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珩兒舍不得姐姐，嗚嗚……姐姐別忘了珩兒……”
    “別哭了，我帶你走。”
    蘇柒若反悔了，她決定要自私一回，她不想把他留下了。
    若總是要想念，那就讓他去想念家人好了，她舍不得丟下他。
    “姐姐……”
    淩昱珩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恩人姐姐說要帶他走？
    他昨日苦苦哀求了那麽久她都不曾鬆口，今日竟然答應了？
    蘇柒若擦去少年眼角的淚，轉而看向一旁的淩崇泓。
    “抱歉，這一次我得將珩兒帶走了，勞煩太女殿下替我與君後知會一聲，待年底回來時，我親自去君後跟前兒請罪。”
    淩崇泓親眼見證了剛才那一幕，哪裏還有拒絕的道理？
    “珩兒自小被嬌慣壞了，還望五殿下多多擔待。”
    說到底，她也不舍得見弟弟難受。
    既是心裏放不下，隨她一起走也好。
    “我定會竭盡全力護著珩兒。”
    蘇柒若這也是在向淩崇泓保證，無論皇女間的爭鬥多麽激烈，她都會好好護著淩昱珩。
    “我信你。”
    淩崇泓笑著點點頭，與蘇柒若相處這麽久，她相信她的為人和能力。
    隻要蘇柒若想，便一定能護住他。
    “太女殿下保重。”
    蘇柒若帶著淩昱珩上了回程的馬車，蘇紹瀾見狀，也沒多言什麽，朝淩崇泓抱了抱拳也上了自己的馬車。
    馬車走遠，淩崇泓還站在原地未曾挪步。
    “殿下，回吧！”
    衛紅低聲勸了一句，也不知自家主子把小皇子放走，皇上和君後會不會怪罪。
    但照剛才那般來看，誰也不忍心將小皇子留下。
    便是她冷心冷情，都忍不住覺得心酸。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皇子殿下誤入其中，但願以後不要吃了苦頭才是。
    “走吧，直接進宮。”
    淩崇泓收回目光，腳步有些沉重。
    按理說她應該怪蘇柒若將她弟弟拐走了才是，可不知為何，她心裏竟還有些慶幸。
    但有一點她必須要承認，蘇柒若待淩昱珩，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好。
    擔任了車婦的穀雨甩著手裏的鞭子，嘴角也跟著偷偷揚起。
    主子這幾日心情不好，她知道是為了什麽。
    如今一路上有小皇子同行，主子沒了牽掛，應該會高興起來了吧！
    車裏的兩個人也沒閑著，蘇柒若脫了淩昱珩已經濕透了的鞋襪，將他的腳用毯子裹住放在碳爐邊，又把他的鞋襪放在一側烤著。
    “身子都凍硬了，你就不知道坐在馬車裏等嗎？”
    要知道淩昱珩會在外麵守上一夜，蘇柒若昨日說什麽也不會與他說那些話。
    他定是怕她不允，才偷偷守在城門口的。
    “你就不怕凍死嗎？”
    蘇柒若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兒，卻又不舍得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