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慶曆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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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昕隨口的一句話,範仲淹自然無法立刻便領會其含義。
趙昕隨後又是問道:“你對這個新建的國家,有沒有什麽想法?或者……你希望它將來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
像是範仲淹這種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人,自然,對這個國家最大的願望,那定然是天下百姓,都可以過得富足。
沒有饑荒,沒有疾病。
然則……
這種東西,估計即便是範仲淹也清楚,這些都不過是幻想。
因為根本做不到。
範仲淹倒是不著急自己回答,而是問趙昕道:“豫王殿下想要建一個什麽樣的國家?”
趙昕便道:“孟子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我希望能夠建一個以民為本,為民而立的國家。”
“隻可惜……孟子他的話,從古至今,都沒被人真正拿去用過。”
“因此……我想建的這樣的國家,也絕不會成功。”
“不過,就算無法成功,隻要能往前稍稍地靠一靠,那也好。你覺得呢?”
範仲淹說實話一點都不了解趙昕。
明明才隻是個小孩。
明明長於深宮婦人之手。
可為何會有這樣的執著?
如同趙昕這般年紀的人,此時隻要不是非常地囂張跋扈,便已經算是不錯了。
更別說……
還像是趙昕這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
還是說……
這都是受到了官家的熏陶、教導,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豫王殿下。
範仲淹便道:“豫王殿下為何想要建一個那樣的國家?照理說,這對豫王殿下您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趙昕也是想了想,然後道:“大概是我這人心善吧,看不得百姓受苦。”
“隻可惜,像我這樣的人,少之又少,也正是因為少之又少,所以,這樣的國家,很難建立得起來。”
“誰當官不是為了魚肉百姓?”
“不說十成吧,至少八成,都是為了當人上人,都是為了能夠得到更好的物質享受。”
“就算是你範仲淹,曾幾何時,想怕讀書,也是為了當官,為了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難道不是?”
範仲淹倒也不否認。
他隻是仰頭看著月光,歎了一口氣,緊接著承認道:“當初,確實是那樣。”
趙昕便又道:“可曾有人一開始,讀書就是為了天下百姓的?”
範仲淹便道:“那想來,應該沒有。”
趙昕便道:“這就是為何像是墨子、孟子,不受待見的緣故。先秦諸子百家,曾經的墨家,何其地壯大,最後,突然說沒就沒了。”
範仲淹便道:“那殿下你想要建的那個國家,真的能建起來?”
趙昕便道:“事在人為吧,總好過現如今的大宋。”
範仲淹:“……”
範仲淹便心想道。
我看你不是心善,你是一早就知道,大宋的這艘船要沉。
就好比所有人讀書都是為了當官,為了過上好日子,是一個道理。
如果真的是這樣……
範仲淹便看了看趙昕。
難道……
豫王殿下已經知道大宋的這艘船會沉?
若果真是這樣!
那這份洞察力,實在是驚人。
當然!
他想,如今大宋的這艘船,應該還不至於沉。
隻是有想要沉的跡象。
不過這近些年,其實已經算是好的了。
至少,還是興修了一些水利,還有裁撤了一些冗兵,如今,更是接著要對貪官汙吏動手。
這些舉動無不明示著,朝廷要開始革除這個國家從前的一些弊病。
範仲淹也是問道:“聽說,就連官家都得聽殿下的?”
趙昕便道:“還行吧!主要是爹爹他為人好,願意聽他兒子的話。”
範仲淹便道:“那這興修水利、裁撤冗兵,還有徹查貪官汙吏,都是出自殿下的手筆?”
趙昕便道:“話可不能這麽說,你要這麽說,我可以告你誹謗。”
“我才這麽點大小,哪懂什麽興修水利,裁撤冗兵,還有徹查貪官汙吏。”
範仲淹心說,你才那麽點大小,你連妻子都娶了。
你還有什麽事是不敢幹的?
這一夜……
範仲淹仿佛終於都能看懂趙昕了。
隻能說……
聰穎到如此地步。
將來要是真讓趙昕給當上了官家,怕是要不好對付。
趙昕但凡是把心思放在好的事情上,那對這個國家,自然是大大地有利。
但是趙昕若是把心思都放到別的事情上,那對這個國家來說,有可能就是一種災難。
這當臣子的,都喜歡自己的頭上是一位聽話的官家。
就如同如今的官家一樣,就是他們這些當臣子的最喜歡的。
至於豫王殿下嘛……
範仲淹算了算,自己今年也六十二了。
等再過個十年,自己怕是也七十二了吧。
也罷!
好像也與他無關了。
畢竟到時候,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去世了。
大概……他也沒有辦法看到豫王殿下成長起來以後,這大宋又會變的是什麽樣了吧?
隻能是行禮道:“希望殿下能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初心。”
趙昕問道:“什麽初心?”
範仲淹便道:“以民為本,國家是為民而立的初心。”
趙昕便心想道。
那不好說!
人都是會變心的。
而一位聰明的官家,對大宋將來,是否真的能夠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此時此刻,範仲淹也隻能是表示,他也不清楚。
隨後……
範仲淹也是閑聊了起來,問道:“殿下練的兵不錯。隻是……為何一定要叫黎元軍?”
趙昕便道:“因為他們都出身黎元,同時,我希望他們將來能為這天下的黎元而戰。”
聽了趙昕的這番話後。
範仲淹也是不得不再次認真地審視起麵前的豫王殿下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這黎元軍是幾年前,就已經是建立的。
不過,其實跟許昌、南陽一帶的開墾,也差不多是一個時間吧。
所以……
這是當初一開始就已經是想好的?
這‘以民為本,為民而立’,事實上,並不是如今才有的。
而是一開始就有!
範仲淹便問道:“何謂為天下的黎元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