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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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事開始之前,我並不希望它被任何人聽到,除了你以外。”
    他把手拿上來了,那副沉甸甸的合金手銬就戴在他的手上。
    “在我的故事開始之前,我想冒昧地問你幾個問題?”
    他輕微地抬起頭,眼神瞥向康十錢。
    “你問吧。”
    康十錢還是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一動都沒動,雙手抱胸,翹著二郎腿。
    “你有沒有帶手機?”
    “有。”
    康十錢很幹脆地就回答了他,他的手摩挲著下巴,實在猜不出麵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麽心態。
    “那把它拿出來,請關機。”
    康十錢很自然地就把手機給拿了出來,當著他的麵關機。
    “好,”他忽然坐直了身體,“事先聲明一下,接下來我所述的任何事都僅代表個人,在接下來我所述的故事中,故事的主人公不代表我自己,我將會用小q代替。”
    “嗯。”康十錢依舊滿不在乎地挖著嘴皮子,他向麵前這個人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
    “小q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他生於08年,那時的他還正在上幼兒園……”
    在他上幼兒院的時光裏,有個同學經常欺負他,其他的同學也不管,他所在的大班老師也不管,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
    他說著這些話,眼神卻逐漸黯淡了下來。
    這些日子徑直伴隨他了三年,沒有人幫他,他的父母也隻會說他懦弱……
    “記得還有一件事……”他忽然頓了一下,低下了頭……
    “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
    過了一會,他忽然又抬起了頭,嘴角微笑,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康十錢。
    這份恐懼所帶來的陰影直到他上小學為止,在小學裏……
    他停住了,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一二年級的時候還好,那時他的班主任是周姓的,一個女的,麻子臉,賊醜。”
    “嗬嗬嗬嗬嗬嗬……”他忽然笑了起來,但隨後又繼續說了下去。
    他忽然抬起頭看著康十錢,“那時他的班級上有一個女的,是女同學,在班上上課時經常欺負他……”
    她上課時常常欺負他,班主任看見了,也不管,以至於他常常哭泣……
    學生的父母也經常跟班主任反映,但每次換座位時都不知為何地會被陰差陽錯地被分到了一起……
    “哼,”他又說不下去了,別扭地從身上衣服的口袋裏掏出一根煙來點燃。
    “還有一件事我記得比較清楚的—在一班公交車上我遇到了她,那個班主任……”
    他忽然又吸了一口煙,然後忽然抬起頭看著康十錢……
    “如果我在想……當時有一對親戚朋友在現場,我當時指著她的鼻子把她臭罵一頓那該會有多爽。”
    “哈哈哈哈……吭吭,吭吭……”
    麵前的少年不斷咳嗽了兩聲,他三口吸完了手上的煙,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一件事,我記得也比較深,那是一節音樂課上……”
    那是一節音樂課,當時是我們班主任帶的,我的班主任在前麵整隊,那個女同學還是欺負我。
    我嚐試跟她講道理她不聽,我挨了我們班主任一書本,她拿書本打了我的頭。
    她就在旁邊偷笑。
    他嚐試抬起了一條腿架在了椅子上,但因為手上戴著手銬的原因,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康十錢。
    “當時我就在想……當時我年幼無知,現在想想這種人渣活在世上還有什麽用。”
    他嘴角戲謔地笑容顯得更加的得意了,但眼神又忽然黯淡了。
    “現在想想,老師罵得對,我小學那會確實真的很懦弱啊。”
    麵前的這個少年以一種十分別扭的姿勢從自己的右手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根香煙,然後叼在嘴上。
    在從自己的黑白沙煙盒裏拿出一次性打火機,點燃了嘴上的香煙。
    “我記得當初這個人好像還是個姓趙的,是吧。”
    他的語氣仿佛是在質問他,但因為嘴上叼著煙導致嘴裏的措辭有些含糊不清。
    他拿掉了叼在嘴上的香煙,深深地吐出了一口煙氣,臉上滿是享受的表情。
    “哼,”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香煙,輕聲地“哼”了一聲。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還好不好,而我卻隻能在這裏腐爛。”
    他又重新叼起了煙,用牙齒咬住叼在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氣。
    “記得他很快就來到了初中的時候……”
    那是一個初中的時候,不知道是天命,還是天選之子,故事的主人公小q初中時期的班主任竟也是周姓。
    “那是一個很美好的時候啊,”他拿掉了嘴上的香煙,眼神迷離地抬頭看著左手邊牆牆壁。
    “記得有一次期中還是期末期末考試的時候,我和我鄰座的朋友發生了一點小摩擦。”
    “我當時拿出了藏在眼鏡盒裏的刀威脅他,說實話其實我並不恨他。”
    他忽然抬頭看著眼前的康十錢,兩隻手因為手銬的關係並排地舉在胸前。
    “我上兩天還跟他在一起玩過遊戲呢,嗬嗬嗬。”
    他舉著手吸完了最後一口煙,搖了搖頭,將抽剩下的煙蒂給扔在了地上。
    康十錢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一直故作高冷地翹著二郎腿,雙手抱著胸地聽完了他全程的最後一點發言。
    “你還想繼續聽嗎?”
    對麵的這個少年眼神裏充滿好奇地看著他,那個眼神又回到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懵懂無知上了。
    康十錢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那個少年就繼續說了下去。
    “時光飛逝,小q很快就上了高中……”
    “所以呢,然後你就連砍了八人?”
    康十錢打斷了他,他實在是沒有心情繼續聽下去了。
    他站了起來,調整了一下粘連在身上的褲子,輕輕歎了口氣。
    “不,”坐在他對麵的那個少年忽然笑了,“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
    “隨便你吧,我反正要走了。”
    康十錢拿上了桌子上的手機和打火機正準備離去,他站在審訊室的防盜門前,等著外麵的警員開門。
    “慷加錢,你真的不準備在聽了嗎?”
    “什麽?”
    康十錢震驚的無以複加,“關於你哥公司報假賬,偷稅漏稅的事……”
    康十錢呆愣地站在原地,而此時審訊室的門也被打開了。
    那個少年所說的話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所有警官地耳中,康十錢回頭,一瞬間就感覺到現場的氣氛有些奇怪。
    “沒有這回事,根本沒有……”康十錢尷尬地站在原地笑笑,他試圖舉手來擺脫現場警官死氣沉沉的眼睛……
    但那根本沒用,在場的所有警員還是死氣沉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有幾個試圖挪步到門口去把門給堵上。
    康十錢無奈,隻好繞過那個手還扶在半遮半掩鐵門的門把手上的警員,又重新坐回了審訊室。
    值班警員已經重新開啟了攝像機,康十錢坐在椅子上一瞬間就感到後背發涼,額頭上的冷汗直冒。
    他深吸了兩口氣,眼神又重新看向了麵前那個正在坐在椅子上抽煙的少年。
    那個少年吸了手中煙頭的最後一口煙,然後將它給扔在地上,手中一瞬間就多了一根香煙。
    麵前的那個少年將那根香煙叼在嘴上,然後拿出打火機點燃。
    從康十錢那拿走的半包香煙現在已經寥寥無幾了,他還是自顧自的吸著。
    麵前那個少年忽然吐出了一口煙氣,然後用重新抬起了頭。
    “記得有一次,我有一個同學,小學、初中、高中都在一個學校上的……”
    “那是最近的一天,”他說著,舉著戴手銬的手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香煙盯著燃燒的煙頭若有所思。
    “那是一次,他被人欺負了,我就在旁邊看著。”他說著,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香煙就又吸了一口。
    “是因為放學拿手機的事,有人叫他的綽號“貳佰”—因為他穿兩米的校服。”
    他吸盡了最後一口煙,然後扔掉煙頭,慵懶地靠在了椅子上。
    “有人罵他,我當時沒敢上,我不想惹上麻煩……”
    他的眼神忽然暗淡了,眼神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上的發亮的led燈光。
    他忽然坐了起來,眼神盯著麵前的不鏽鋼桌麵。
    “現在想想我真該死啊,我就隻是一個隻會在家裏發火的窩囊廢罷了。”
    “哼。”他輕輕地“哼”了一聲,那聲音輕到門外監聽的警員都沒有聽到。
    門口站著的七八位警員在聽到這位少年的自述也不禁低頭沉思了起來,他們對他的情感態度也有了些許地轉變。
    他又歎了口氣,他著頭看著康十錢。
    “所以,我覺得做些什麽,這是我能幫他做的,也是這個社會應得的。”
    “所以……你做了些什麽?”康十錢疑惑地問,他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高冷,反而是憂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摩挲著手指。
    “直到下次出現這種情況時,我第一個去找了我們的班主任……”
    “那時……”他抬起頭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麽,“下次出現這種情況時,我第一個找了我們的班主任。”
    “那時辦公室裏有好多人吧大概,算上他大概有四五個左右。”
    他又摩挲起了下巴,“等他經過到我的身邊時,我從身上的拿出了菜刀,就是普通家用的那種。”
    “狠狠地劈向了他的頭。”他抬起了頭,手上還是繼續摩挲著下巴,臉上霎那間露出了一絲得意陶醉的笑容。
    站在審訊室外的警察剛才還有點同情的心裏一下子就被衝淡了,他們現在隻有憤怒,現在想衝進去,然後狠狠地撕碎他的頭。
    “我隻砍了三刀,”他伸出了右手比出了一個數字三的造型,“真的,就三刀,他就死了,真是不禁砍。”
    康十錢拿手肘抵在桌子,他雙手十指交叉,強忍著怒火,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別的呢?”
    但麵前的這個少年貌似並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嗬嗬嗬嗬,如果我在想,我把這些寫進我的小說裏,那會有多少人觀看啊。康氏集團的首席ceo就現在坐在我的對麵……”
    他有重新換回了懶散地坐姿,繼續一副心不在焉地樣子。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又長長地呼出來。
    “後來我就被抓了,出乎我意料的是竟然後麵還有一個男老師還會衝上來奪我手上的刀,當時我沒反應過來就被四五個人直接給摁地上了。”
    “哼哼哼,”他從鼻子裏麵發出了“哼哼哼”的聲音,那種聲音似乎是在嘲笑。
    “我旁邊的一個數學老師直接就被嚇瘋了,據說現在都還沒好。”
    他忽然又轉變為了一臉得意的神情看著康十錢。
    “後來就發生了你現在所看到的事。”
    麵前這個少年無奈的抖著腿,他知道,現在所說的話會變成將來起訴他的鐵證。
    “但那又怎麽樣呢,”他忽然坐了起來,拿出了一直放在桌麵下麵戴著手銬的手。
    “我第一次犯罪,就鬧出了如此巨大的新聞,你不應該為我感到驕傲嗎?”
    “為什麽?”他又恢複到了那種懶散的坐姿。
    康十錢的內心現在就是一個想法,那就是讓他別說了。
    “因為你有了一個比你還要癲狂的,手段比你還要殘忍的粉絲啊!”
    他忽然扭了扭頭,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突突地跳了起來,感覺下一秒就要變異了一樣。
    他鄭重其事地喘了口氣,看著康十錢,“這個社會欠我的,這個世界欠我的,不隻這麽點,”
    “我都要統統拿回來。”
    他忽然站了起來,幾乎是咬著牙齒說話的,眼神凶狠。
    康十錢就坐在他的對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不斷地抖著腿,現在隻希望他不要講了,好讓自己趕緊走。
    他往前提了提凳子,康十錢的小臂平放在桌上,手臂從手腕處擱置在桌簷下。
    他說完這些話後,又意猶未盡地喘了口氣。
    門口的人群逐漸消散了,麵前的這個少年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站了起來,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扔在桌子上用手把玩著。
    “怎麽,你不應該為我感到驕傲嗎?”
    他一手拿著一根鏡腿,歪著頭看著他。
    他的嘴不自覺地左右抽到了起來,就好像是一個獵人在審視麵前的獵物一般。
    “就憑你?”康十錢沒懷好意地瞟了他一眼,戲謔般的看著他,隨後又低下了頭。
    他坐了下來,麵前的這個少年重新戴上了康十錢的同款的眼睛,伸出了右手中指推了推。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凝視著,眼神一直審視著康十錢。
    不一會,他就從康十錢拿包寥寥無幾的香煙盒裏拿出了最後一根煙。
    他輕聲歎了口氣,拿出煙點燃,吸了一口……
    “我曾經去酒吧裏當過男模,還曾經競選過男模組長。”
    “可惜啊……我們當初的那個經理是一個福瑞控,沒選上,被一個狼獸人給刷了下來。”
    “再後來……”他有點得意地看著康十錢,“我就被開除了。”
    他站在康十錢麵前,眼神冷淡,戲謔地往下瞟。
    “人家連當男模都不要我,就我這小身板,去當苦力也幹不了幾天的。”
    他忽然又把頭給歪向了另一邊,“可惜啊,你比我好,沒有經曆過像我的這種苦。”
    他把身子往後一靠,懶散地往後一趟。
    “這得得益於你有一個好爹。”
    “如果我有像你一樣的這個好爹我也不至於去報複社會。”
    他盯著康十錢審視著他,“但現在好起來了,我爸當上了火電局的局長,現在我家裏富裕起來了。”
    康十錢聽完他的供詞,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拿起桌上拿包黑白沙香煙的包裝盒,打開蓋子翻找著,從裏麵拿出一根,點燃。
    他重新斟酌了一下詞句,“那……我的弟弟呢,你跟他是什麽關係?”
    “我當然不認識他。”他用身體往後挪了挪椅子,把腳給放在了審訊桌子上。
    “那他怎麽樣了,你沒有把他怎麽樣吧?”
    康十錢十分關心他弟弟的安危,他盯著他,眼神中不知是期待,又或者是懇求。
    “沒,”麵前的這個少年得意地看著他,又看看站在審訊室外的警察。
    “他可有槍的,我可打不過他。”
    他看著站在審訊室室門口旁聽的警察,看著他們慌張的反應臉上卻顯得愈加得意了。
    他的一番話令站在門口旁聽的警員後背發涼,但這也讓康十錢暫時放下一口氣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指上夾著的煙,眼神空洞地看著麵前的地麵。他很清楚接下來該麵對什麽。
    門口人群的喧鬧聲逐漸停止了,想必是譚副局長的思想工作起到了效果。
    “好了,我該走了。”他看了看手上的手表,隨即門口就響起了兩聲汽車喇叭的“滴滴”聲。
    “祝你有個好夢。”
    他起身舉著戴著手銬的手向著康十錢打招呼,康十錢沒搭理他,繼續抽著手上的煙。
    他走到了審訊室的門口前,門口的警察隨即就推門而入,走到門前給他打開了手銬。
    現在審訊室裏麵現在就康十錢一個人了,他頓時感到了如坐針氈如芒刺背,腿也不自覺地緊張地抖了起來。
    他想站起來,但隨即就被麵前距離自己不到一英尺的警察給攔了下來。
    “康十錢先生,我們需要你配合調查。”麵前所站著的女警員扶著腰帶上的手槍說。
    他環顧四周,剛才在門口旁聽的警察也已經全部進來了。
    康十錢看看他們,不自覺地笑笑。
    少年手上的那副手銬並沒有被摘下,而是戴到了別的人的手上。
    現10月15日晚九點,
    十八星和天一諾正在路邊吃路邊攤,慷加錢站在汽車旁邊抽著煙。
    慷加錢不自覺地站在車旁邊東張西望,他的手一著扶著腰際,邊抽煙邊東張西望著。
    “吃完了嗎?”十八星一直沒動筷子,他一直看著眼前的天一諾。
    “嗯,”天一諾點了點頭放下了筷子,十八錢起身去把身上的錢給了老板。
    一諾趁著十八星轉身的空檔抹了一眼眼角的眼淚,他不自覺地淚眼摩挲了起來。
    “走吧。”十八星轉身離去,一諾卻趁機叫住了他。
    “謝謝你……”
    十八星聽到之後不自覺地笑了,“謝什麽,你應該謝謝他才對。”
    他朝著慷加錢站等地方努努嘴,而天一諾看到他則是顯得很害怕一樣。
    他愁眉苦臉的,雙手交叉手放在桌子下麵。
    一諾拿胸口壓住雙臂,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他……”
    “對,要不是他我今天可能還救不了你。”十八星顯得有點得意地說。
    一諾正想要說什麽,但似乎又欲言又止。
    “那我們走吧?”
    “嗯。”
    一諾很聽話地跟著十八星上了車,慷加錢眼見來了,也正丟掉了手裏的香煙去開車。
    一路上,一諾的眼神從來就沒有從慷加錢的身上離開過,特別是他的眼神會時不時盯著慷加錢腰上那把已經扳倒擊錘的手槍。
    十八星也已經靠在一諾的身上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