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你叫它一聲它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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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斯特拉迪瓦裏嗎?當然是。
    新鮮熱乎,剛從設樂弦三朗的殿堂裏掏出來的斯特拉迪瓦裏。
    按照唐澤預計,今天晚上的設樂家能不能有其他收獲不好說,這把琴是管夠了。
    下午宴會開始之前,淺井成實從殿堂裏就拿出來了一把,來自於當時精神狀態糟糕的設樂絢音的殿堂。
    出於某種近乎偏執的執念,當羽賀響輔知道他們的能力不僅能讓惡人失去扭曲的人格,為過去而懺悔,也能修補靈魂的裂縫,讓心靈出現問題的人成功恢複之後,他立刻就提出了要求,希望能讓精神恍惚的設樂絢音清醒過來。
    他是在複仇,是希望看見仇人們驚懼後悔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對方盡可能清醒一些,而不是在大夢裏隨波逐流的死去。
    由於形態有點詭異,羽賀響輔拿過去用還有點心理障礙,於是最後沒有選擇用那把。
    唐澤能能理解他的選擇,畢竟任誰親眼看著一個設計的多少有些奇詭的嬰兒娃娃當著自己的麵變成了一把琴,都很難不帶有色眼鏡去看這把琴。
    反正按照淺井成實的形容,即便過去這把琴上沒有什麽詛咒的傳聞,看過這個場麵之後,你也寧願相信它有了。
    羽賀響輔就這樣提著來自死者靈魂中的琴,一步步走上了舞台,場地的燈光隨之暗了下來,再次進入了方便人專注觀賞表演的模式裏。
    毛利小五郎本能地皺起了眉。
    剛剛就是在一片黑暗裏發生了事故,一個關燈之前還活蹦亂跳的指揮家,一首琴曲的功夫,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這會兒再要進入那樣的環境,他本能地感到了不安和不適。
    “非得關燈不可嗎?”他小聲問身邊的設樂蓮希,“現場的賓客沒什麽仔細欣賞的心情吧?”
    站在一個剛剛死了人,血泊還沒清理的大廳裏,誰又能真的當這裏是音樂會現場,專心享受音樂的魅力呢?
    設樂蓮希捏緊了雙手,樣子比他更加不安:“不是啊,這、這也不符合流程。後台的燈光控製應該沒有人在操作了……”
    即便是簡單的燈光布置和操作,這種配合演出的舞台效果還是需要有燈光師編輯好,由控製台去統一把控的。前台都出了人命,再心大的燈光師也應該知道今天晚上的表演是繼續不下去了,怎麽可能還繼續待在後台老神在在地調節燈光呢?
    毛利小五郎還在愣怔,柯南已經立刻站起了身,朝著大廳側麵的房間奔跑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位於後台裏的……
    台下的紛擾與已經站在聚光燈下的羽賀響輔沒什麽幹係。
    他將琴架在肩頭,垂眸打量著這把在光下散發著瑩潤光澤的小提琴。
    它不是真正的本體,而是三十年前,在設樂弦三朗的記憶當中如同神跡一般的那把琴。
    所以非要說狀態的話,它指不定比那把不幸被迫在儲藏室當中沉默了三十年的本體更加好一些,光是撫摸著它優雅油潤的琴身,都能感覺到一種美妙透徹的韻律。
    這算是無數遺憾中的一件好事嗎?羽賀響輔不能確定。
    不過,在他原本的計劃當中,本身就會有一把染血的贗品琴隨著下一個受害者的墜地粉身碎骨,如今,拿到了來自他們的“饋贈”,就更是了。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開始了自己的演奏。
    那一絲優美流暢的聲音傳來,靠在後台控製台邊上的星川輝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順序,再次推動了麵板上的推杆。
    大廳中最後幾盞微弱的光源隨之徹底熄滅,陷入了比先前更為徹底的黑暗裏,隻餘下站在光中,仿佛逸散著光點的羽賀響輔與他手裏的琴。
    唐澤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避免可能散發出的光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羽賀響輔閉眼拉著琴,思緒緩緩回到了一年前,還有兩年前的這個時刻。
    淺井成實告訴他,他的能力或許是與吐露真言有關的,關於接下來的報複,無需他們從旁協助,隻要他能更加精準地掌握這種能力,並且將它運用在別人身上,即便隻有他自己,也可以完美無缺地完成所有的布置。
    羽賀響輔原以為這很難,站在設樂詠梅和設樂降人麵前,聽聞他們口中吐出的真相的時刻,幾乎擊碎了他過去的全部認知,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任誰都不想再體驗第二遍。
    然而當琴聲響起的時候,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隨著精確流暢的音階流淌,流淌向自己每次聽見這首曲子的時刻,那些站在台前閉目默哀的親人們,和他們臉上難辨真假的神情。
    血跡被清理,毀壞的欄杆被重新修築,陳舊的腐氣卻早已根植其中,難以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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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次聽見這個曲子是什麽時候呢?似乎是在父親的葬禮上。
    這首莫紮特沒能寫完的自哀之曲本是一首輕緩的琴曲,但聽在年幼的他耳中是那樣震耳欲聾。
    那震耳欲聾,就好像是……那些時刻當中……
    在他的神思徹底進入琴曲之後,下一秒,原本呆坐在台下,看著幻境一般開始演奏的羽賀響輔的設樂絢音愣愣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踏上了台階。
    正在各自運用自己的能力增強音樂感染力、削弱設樂絢音精神意誌的兩個怪盜不約而同停下了動作。
    黑暗當中,設樂絢音就那樣悄然地走上了數十級的台階,繞過了已經空無一人的二樓走廊,走向欄杆的一側。
    “砰”的一聲,找到了控製台位置的柯南一把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房間裏空無一人,察覺到他動靜的星川輝早已先他一步,潛伏在陰影中離去了。
    柯南顧不上這麽多,打開了手表上的手電筒,扒在控製台上確認過每一個推杆上粘貼的操作標簽,很快找到了燈光的總閥,將它整個推到了底。
    場外的《安魂曲》恰巧到了尾聲,在琴音的餘韻當中,大廳重放光明。
    羽賀響輔抬起琴弓時,設樂絢音哭泣的聲音幾乎是立刻響了起來。
    他回過頭,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就看見設樂絢音用一種渴盼而痛苦的癲狂眼神注視著他架著小提琴的身影。
    “降人、降人……我的孩子……”
    “絢音,你在幹什麽!把琴放下?!”燈光亮起後發現桌對麵的妻子消失不見的設樂調一朗喊了一句,手卻誠實地按在胸口,似乎已經做好了要出事的準備。
    不隻是調一朗,廳裏的其他人都發出了驚恐的叫喊聲。
    設樂絢音所站的位置,以及她現在的姿勢,看上去實在是太危險了。
    她站在走廊欄杆上用來擺放裝飾品的突出露台上,整個人向前傾身,幾乎快要失去平衡了。
    “伯母……”羽賀響輔轉過身,用複雜的眼神凝視著她。
    他曾經是敬重過這位和藹的長輩的,失去了父母的他十分羨慕降人有這麽一個無限愛護他,可以為了他與丈夫乃至於家族抗衡的好母親。
    然而這令人欽羨的特質,才是令她成為了倀鬼的真正契機,這要他如何麵對這種現實。
    “彈二朗。”在慌忙想要救援的人衝上來之前,設樂絢音的表情突然恢複了正常,用平靜的語氣衝著羽賀響輔喊了一聲,“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摔在地上了,我很慌亂,降人也是,可是調一朗說,這樣琴就真正屬於我們了。我想要反駁,可是降人的表情,他的表情……”
    可能是經曆過改心的緣故,好歹恢複了一些正常人是非觀的設樂絢音眼裏湧出了淚水。
    羽賀響輔知道她將自己也看成了父親,用一種複雜難明的眼神看著她。
    設樂調一朗陷入了魔怔,當時的設樂降人也是個十六七歲,不成熟又被突發的情況嚇住了的孩子,麵對這樣的父子倆,設樂絢音做不出忤逆他們的行為。
    對比之下並非決策者的她似乎罪責輕一些,但聽見她帶著哭腔的呼喊,以及對彈二朗的懺悔,羽賀響輔依舊說不出原諒或者理解之類的話。
    畢竟有權力原諒他們、理解他們的人,已經死去三十年了。
    於是他隻是拎著手裏的琴,站在原地,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依舊冷冷地注視著她即將傾倒下去的身形。
    “對不起。”
    設樂絢音發出了最後一聲低泣,然後整個人從欄杆邊緣翻倒了下去,頭朝下地墜落在了僵硬潔白的大理石上。
    “呀啊——”
    “奶奶?!啊啊……”
    “救護車呢,快叫救護車……”
    “天那,那把琴,那把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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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急切前衝的柯南瞪大了眼睛,從設樂絢音懷中滑落出去的琴體在堅硬的大理石麵上折斷,崩碎的琴弦發出了刺耳的裂響聲。
    “天哪……”琴的部件飛落到了腳邊,看著這把價值連城的小提琴在眼前毀壞,原本還有餘力拉住設樂蓮希的毛利蘭也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
    失去了挾製,設樂蓮希忙不迭朝墜地的奶奶衝了過去,伸手碰觸到她染血的麵龐,終於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設樂調一朗當然也疾步衝了過去,他朽敗的身軀像是突然獲得了巨大的力量,完全不像是個瀕死的老者,幾步跑到了設樂絢音墜地的位置。
    然而他伸出手去觸碰的卻不是自己奄奄一息的妻子,他隻是顫抖著雙手,試圖撿起地上的小提琴碎片。
    “斯特拉迪瓦裏,我的琴,我的東西……”
    麵前發生了這等慘劇,羽賀響輔依舊站在台上沒有動。
    他看著屈膝跪倒在琴邊的設樂調一朗,輕聲問道:“她為什麽會說對不起我父親?還有,她剛剛說的……”
    將失去了形狀的琴身攬在懷中的設樂調一朗身體一僵,沒有回頭去看發問的侄子,大口喘息起來。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即便已經在這把琴上失去了那麽多性命,麵對理論上應該正當擁有這把琴的受害者的孩子,他還是連一句實話都說不出來。
    羽賀響輔收緊抓住小提琴的手,閉了閉眼睛。
    隻是想要聽見一句解釋,想要在對方死前聽他親口說出自己的所作所為,就這麽困難嗎?
    一把絕世好琴,就能讓人放棄人性,不惜斷送親朋好友的生命,也要將之據為己有嗎?
    微弱的金色光芒在眼底扇動,羽賀響輔吐了口氣,冷聲說:“別哭了,那是一把贗品。”
    “什麽?可是這把琴,是奶奶從我手裏……”設樂蓮希猛地抬起頭,想要反駁,看清羽賀響輔的表情之後又止住了話頭,訥訥難言。
    是啊,這把琴拿出來之後就被交到了羽賀響輔手上進行校準,是在他完成了校音之後才到了她的手裏。
    如果有誰真的有機會調換掉它,羽賀響輔毫無疑問是其中之一。
    “不可能,這不可能!”設樂調一朗的表情立刻扭曲了,“我聽過它,我熟悉它的音色——”
    “當然是有可能的,畢竟這就是你費盡心機想要蒙騙我父親的仿製品,不做的足夠像,要如何掩人耳目呢?”羽賀響輔打斷他的話,“我父親能聽得出來,你卻做不到,這不就說明,你本來就不配擁有它。”
    “你少胡說!”設樂調一朗不知道被他的哪句話刺激到,不顧自己脆弱的身體,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那是我的琴!你就是個小偷,騙子……”
    說話間,他渾濁的視線鎖定在了羽賀響輔的手上。
    站到這麽近的距離,他才終於能看清這把羽賀響輔自己帶來的小提琴究竟是什麽樣子。
    聯想到羽賀響輔自稱自己調換了正品,他一下子怒目圓睜,徑直衝了過去,完全管不了場裏賓客們慌亂錯愕的視線,還有正在停止呼吸的老妻,直勾勾地盯視著響輔手裏的小提琴。
    “還給我的,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你這個貪婪的混賬……”
    羽賀響輔後退幾步,避開了調一朗根本稱不上快速的步伐,躍下高台,回到了淺井成實身邊。
    淺井成實默默地彎下腰,將腳邊包裹裏的另外兩個琴盒也遞給了羽賀響輔。
    羽賀響輔提住兩個琴盒的把手,抖開了盒蓋,展示出其中嚴絲合縫嵌合在天鵝絨裏的兩把小提琴,發出了一聲嗤笑。
    “既然你說這是你的琴,那你來認一認好了。你能認出哪把是它,我就把它還給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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