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神性沉寂,血肉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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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躋神回到地麵。
    他仰頭看向天空中散落下來的火雨。
    如果楚雲天是主動操縱活死人血洗青陽,那麽躋神不止會把所有活死人殺個幹淨,還會讓楚雲天付出同等的代價,然而楚雲天卻巧妙的利用了業力,利用凡人因無知而造成的惡業,釀出了與之相對的惡果,十二個幸存下來的變異體,就是從惡果中誕生出來的作品。
    楚雲天沒有主動去殺害任何人。
    他隻是沒有去阻止而已,放任事態如他所願的那樣發展。
    即使交給律法來審判,身為受害人的楚雲天,他也沒有義務去拯救傷害過他的施暴者,更沒有義務去替施暴者善後,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沾染血洗青陽的惡業,是那些無知的凡人想要竊取他的神力,而他隻是笑著去看這一切發生,所有的所有都在按照對他有利的方麵發展。
    不得不說,覺醒的楚雲天太危險了,他心靈深處的神性十分可怕,這種超脫於萬物之上的智慧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明明知道他就是罪魁禍首,但是於情於理都沒法對他進行追究,就連楚雲天創造出來的這十二個變異體,躋神也沒有了去清理它們的理由,因為這些誕生出來的變異體就是凡人想要竊取神力的罪證,是調查局傷害過楚雲天的證明,這一份伴隨著它們產生的惡業,已經變成了一口黑鍋,讓調查局結結實實背了起來,而且還是調查局主動搶著去背的。
    此間的因果已完成閉環,楚雲天分明是算準了他的“好兄弟”不會再去幹涉這段因果,也不會為了那可笑的正義或者憐憫去多管閑事,所以他才會如此配合躋神,安然沉睡。
    天空中。
    散落的火雨墜落到了地上,在陣陣巨大的轟鳴聲中,火焰與高溫怦然升騰而起,幾乎隻在瞬間就點燃了山峰,躋神從火焰中緩緩穿行而過,來到了一塊滾燙的火石旁邊。
    躋神麵無表情的俯視著火石。
    這些墜落下來的石頭,體表散發出來的高溫並非是下墜與空氣摩擦而產生的溫度,而是晶石在蒸發時逸散出來的高溫,實際上這些碎裂的晶體內部還很冰冷,燒得滾燙的隻有表麵。
    此時此刻。
    躋神腳下的晶石正在往外蠕動著肉芽。
    按照躋神對楚雲天的了解,楚雲天原本沒有如此強悍的細胞活性,看來是又得到了什麽好處,令其龍類的血脈再次提純,從而衍生出了如此誇張的生命力,即使身體被打爛,隻要還沒有完全泯滅掉,爛肉中的肉芽也會蠕動著回歸一體。
    躋神一腳踩碎了那塊小號晶體。
    他從破碎的晶體中一把薅起了楚雲天的人頭。
    楚雲天的身體結構早就被打爛了,此時在踞神手裏的是一顆快被擠扁的腦袋,早已看不出來原型,而在斷裂的人頭脖頸處,則是吊著半截子血淋淋的脊椎骨。
    雖然楚雲天已經陷入瀕死狀態,失去了意識,可躋神手裏的這顆人頭仍然不安分,斷頸蚣腿一樣不停顫動,似乎是想纏上躋神的胳膊,給他來一下狠的。
    要說楚雲天沒得到過什麽好處躋神是不信的。
    正常人誰被打碎全身之後,還能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用脊椎控製肋骨反擊?躋神單手拎著楚雲天的人頭,穿過滾燙的濃煙區域,又找了一塊墜落的碎裂晶體,一腳踩碎,那裏麵被封印的肉塊不知是楚雲天身上哪個部位的,在它獲得自由之後,它直接朝著躋神蠕動了過來。
    肉塊猛地從內部彈出來兩根斷骨,用骨頭尖銳的斷麵狠狠朝著躋神的小腿紮了下去,躋神二話不說,抬腿就把這塊想要反擊的肉塊踩進了地底,不等肉塊重新鑽出來,他掄起楚雲天的人頭,用楚雲天剩下的半截脊椎骨紮進了這坨肉塊中。
    接觸到脊椎骨殘存的神經係統之後,肉塊立刻老實下來,並且把重塑身體列為了它的第一優先級,肉塊不再攻擊躋神,而是老老實實攀附在了脊椎骨上,由於這塊肉的部位沒法直接跟脊椎組合,於是它直接掛在了脊椎骨上,還從體內彈出兩根斷骨做出警戒狀,就像一隻忠心耿耿的工蜂,在保護它的女王。
    “昏過去了還不消停。”
    躋神轉而去找其他封印著身體部位的晶石。
    不一會兒的工夫,躋神抓著好幾塊不老實的短肢和內髒回到了這裏,其中還有一根粗壯的大腸卷著躋神的脖子,這根大腸發現勒不死躋神,居然要往躋神的嘴裏鑽,打不過躋神就想喂躋神吃它肚子裏的東西,這些妖魔鬼怪全都被躋神抓了回來,扔向了插在地上的人頭。
    這股詛咒般的生命力很不正常,躋神皺眉審視著攀附在脊椎骨上蠕動的肢體碎塊,他從楚雲天身上聞到了一種有點熟悉的臭味,令他想起了凱爾,聯想到凱爾臭名昭著的廚藝,保不準是不是凱爾給楚雲天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楚雲天才會變成這樣。
    大多數肢體和內髒都被躋神找了回來。
    至於那些被打散成肉泥的,或者顆粒太小的肢體部位,實在不好收集的躋神就沒再多費工夫了,失去少量血肉並不影響楚雲天的再生,比起慢吞吞收集那些肉糜,躋神還有一件事要處理。
    他從一開始就注意到周邊有人在偷窺這裏。
    沒有誰能瞞過躋神的超維感知,當吳惟將視線鎖定到躋神身上之時,躋神便感應到了這個凡人的存在,如今楚雲天的身體各個部位還在努力拚接重組,一時半會兒怕是拚不回來,於是躋神便讓這個怪胎留在這裏繼續恢複,自己則是朝著吳惟所在的山頭走了過去。
    躋神記得這人。
    對方好像是某個一脈單傳的門派掌門,該門派世代鎮守於山中,監視業女所在的凶地,這個門派沒什麽過硬的本事,傳承下來的隻有些關於超凡領域的知識,不得不說,這個凡人掌門挺莽,身體強度就跟紙糊的一樣還敢湊到這個距離偷窺他跟楚雲天打架,要不是躋神之前有意控製出手力度,這人早就被驟然變化的氣壓給震死了。
    與此同時。
    “他、他發現我了?”吳惟猛然瞪圓了雙眼。
    幾公裏之外彌漫著火焰與濃煙的高溫區域,幾乎難以看清其中的景象,但隨著黑衣人一步步走出濃煙範圍,吳惟也逐漸察覺到黑衣人行進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方位。
    黑衣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即使距離有數公裏之遠,又有樹蔭遮擋,又有遮光咒蔽體,也沒能逃過黑衣人的目光鎖定,在遮光咒的效果下,吳惟就如同融入了陰影中一樣,普通人貼身都不一定能發現他那幾乎隱形了的身體輪廓,而那個黑衣人卻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甚至於吳惟可以清楚的看到黑衣人在對視自己的視線。
    他是怎麽發現的?
    是武俠裏的氣機牽引?還是門派卷宗中記載的靈識掃描?也許吳惟做夢都不會想到,遠方的黑衣人之所以會發現他,完全是因為他看了對方一眼。
    單單隻是看一眼就會被躋神發現並鎖定方位。
    當時吳惟就決定轉身開溜。
    既然已見識過了無上大道是什麽模樣,他便沒有了留下來多生是非的理由,畢竟那麽恐怖的大能者誰知道對方看待自己是什麽態度,高興了或許會隨手放過他,不高興了就是把他捏死了也無可奈何,吳惟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跑路。
    吳惟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符籙:“本我自在胎光通乾坤!”
    翠華山生機靈氣微微動蕩了一絲絲,從而激發了他道指所向的符籙,神行符符籙的靈氣頓時倒流進了吳惟體內,令他渾身肌肉充滿了爆發力,他毫不猶豫的向山外狂奔,連頭都不敢回。
    神行符隻強化了他的奔跑速度,並沒有強化他的神經反射係統,加持了神行符的吳惟,好比是赤身**開著時速120碼的飛車,稍有不慎便會磕到哪當場撞死,因此吳惟絲毫不敢大意,更不敢扭頭去看其他地方。
    吳惟就像一道青煙似的從山林中竄過。
    要不是對山裏環境熟悉,吳惟也不敢放開的跑,在神行符的加持下全力飛奔兩分鍾,他消耗的體能十分巨大,然而吳惟正要停下來時換氣,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冰冷的嗓音:“一段時日不見,你跑路功夫進步的挺快。”
    吳惟條件反射回頭。
    他驚恐的看到,原來躋神就在他的身後,並列跟著他奔跑,吳惟連對方怎麽出現的都不知道,而且對方跑起來一點聲音也沒有,如果對方之前想要出手拿下他,估計他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處於神行狀態的吳惟根本沒法開口說話,開了口,炁就泄了,但是不開口又可能會引發黑衣人誤會。
    吳惟當機立斷解開了神行狀態。
    他緩緩放鬆身體,順著慣性衝出去一段距離之後才停下來,吳惟轉過身麵向躋神,深深垂下了頭顱,麵對著這個前所未聞的大能者,他不敢大意,連忙拱手作揖道:“晚輩師承崇武真人一脈,世代鎮守山中,之前聽聞此處有異動,於是前來查看,不曾想竟是見到了前輩驚天動地之偉力,堪比大道天威,晚輩心中懼怕逃跑,令前輩見笑了。”
    “驚天動地?”躋神嗤笑一聲。
    正常狀態下的躋神總是不苟言笑,能逗笑他的一定是他認為非常可笑的事。
    這一代凡人太無趣了,既沒有見識,也不夠膽識,才不過半分威力都沒發揮出來的陷星陣,就已經讓這個山野道士嚇破了膽,若要等到躋神蛻變到完全體,打出真正能夠引發宇宙四大基本力的陷星陣時,不知這個老道又會作何反應。
    念及這個老道一心求道的份上,躋神隻是恥笑一聲便點到為止。
    上次一別也不知道這個老頭本事長進了多少。
    “正好我剛辦完了手中瑣事,不如一起去你居所歇息片刻,順便還能與你切磋一番。”躋神說著說著就拐到了切磋的話題上,他確實挺想試試吳惟的水平長進了沒有。
    “……啊?”吳惟愣住了。
    先不說認不認識躋神,就看躋神之前搞出來的動靜,吳惟可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能從躋神手裏多活一秒,談個什麽切磋?簡直是荒唐!再看躋神那冷酷中表現出來的熟絡,吳惟分明就不認識這人,對方表現出來的態度令他完全摸不著頭腦,他也不敢輕易開口,生怕說錯了話。
    “你等我片刻,我去取一樣東西。”
    躋神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剛走出兩步,隻見躋神腳下輕輕一點,他的身體頓時如炮彈出膛一般急速升空,恐怖的跳躍力令他一瞬間飛向了幾公裏之外,從這個位置向遠處看去,幾乎就在躋神降落的瞬間,那裏燃燒出來的濃煙與火光便被氣壓硬生生掐滅了下去,山火還沒燒起來就已經熄滅了。
    不多時,躋神手裏提著一具血淋淋的肉瘤從天而降,速度奇快卻又無聲無息,就連風兒都沒有驚動。
    吳惟的目光死死盯著那肉瘤上。
    “這是……什麽?”
    臃腫、詭異,碩大的血肉瘤子好似一隻蟲繭,粗壯的血管蔓延在肉瘤表麵,可以看到裏麵的血液在汩汩湧動,其中還有穿插在表皮與內膜中的骨骼,保護著脆弱的血肉,血肉深處則是脈動著某種特定的韻律,就像是正在跳動的心髒。
    肉瘤上不斷有血管和肌肉蔓延出來,蠕動成觸須,好似蝸牛的觸角,不過這些鬼東西可比蝸牛要凶惡的多,它們拚命的纏繞上躋神的手腕啃咬,看那樣子是想從躋神手中掙脫出來。
    “我……我……”
    如此詭譎的外形刷新了吳惟對自然生物的認知,視覺刺激形成的電流一遍遍衝刷著他的大腦皮層,他隻覺得全身好似過電一樣酥麻,腦子裏嗡嗡作響,隻是看一眼肉瘤本身的外形,心神都會受到強烈衝擊。
    吳惟從沒見過這麽難以形容的東西。
    世間沒有什麽詞匯能描述出這團肉瘤的詭譎,它的存在即是一種對自然的褻瀆,本不該出現於這世間的邪穢堂而皇之倒映在了吳惟眼中,他看著那令人瘋狂的血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就吐了出來。
    耳朵裏傳來陣陣耳鳴。
    腦子裏渾渾噩噩。
    躋神單手提著肉瘤上的人頭,拖著臃腫的肉瘤在外麵帶路,吳惟仿佛行屍走肉一樣的跟在後麵,不知在想些什麽,等他回過神來,赫然見到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草屋。
    柵欄圍成的小院裏,走地雞們見到有人回來,四散奔逃,至於山中的大蛇,天空的異象,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吳惟茫然的進入自家小院門口,來到草屋門前遲遲沒有推門進去,他怕推門後小陸子就在屋裏等他。
    跟同門曆代先輩的年齡相比較,五十歲的年齡已經算是很長壽了,上一次吳惟沒死成是他運氣好,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小陸子的年齡還小,他怕這個不聽話的孩子,沒有乖乖在山下等他,偷偷跑了回來。
    等等……
    孩子?
    吳惟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古籍中有記載,大羅金仙有一氣化三清之無上神通,常人隻道是神話故事,當不得真,包括吳惟也曾把這些故事當做是神話中的修飾,直到他遇到了某個少年,是的,一氣化三清不隻是傳說,無上神通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因為世界上真的有一位少年能夠分離出陽神。
    吳惟見過仙風飄飄的青衫踞神。
    他也見過踞神的真身是個少年的模樣。
    既然是一氣化三清,既然少年能夠分神出一道陽神,那麽少年肯定還存在另外兩道他沒有見過的陽神,想到這點,吳惟終於理解了黑衣人莫名表現出的熟悉是從何而來。
    不識仙家真麵目,隻緣身在紅塵中,吳惟胸中豁然開朗。
    他猛地回頭看向黑衣人。
    盡管氣質與形象完全不同,但是依稀可以從黑衣人的臉型看出與踞神有**分相似,想不到,真的是想不到竟有一天還能再度見到這位真仙,並且還見到了這位真仙的另一道陽神,吳惟心中的感動無以複加,激動到快要落下了淚水。
    小院門口的躋神並沒有直接進來。
    畢竟楚雲天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團血肉應該附帶著強烈的精神汙染,即使影響不了躋神,對普通人來說也是個很麻煩的玩意兒,為了不會汙染到熟人家裏的土壤,於是躋神便在小院外麵刨起了坑,當吳惟目光顫抖的朝他看過來時,他正在把楚雲天栽進土裏。
    就像是一個正在種莊稼的年輕農夫。
    他沒有什麽仙家的架子,也不需要炫耀武力來彰顯他的強大,返璞歸真的性格與毀天滅地的力量一度在吳惟眼中形成了強烈反差,以至於吳惟不敢第一時間去確認黑衣青年的身份,他張了張嘴,輕聲問了一句。
    “……上仙?”
    察覺到到吳惟的目光中似乎有些什麽不對勁的情緒,躋神夯實了腳下的土,拍拍手站了起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