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今非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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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溫鳴謙與劉氏分開後並沒有就回宮府去,而是去了明淨樓,要了個小小雅間,點了四個菜一壺酒,細斟慢酌,足足待了一個時辰。
    京城酒樓如林,明淨樓算不得稀奇,可卻是她之前最愛來的地方。
    嫁入宮家的最初兩年,她凡心緒不佳,必要到這裏來獨酌。
    而宮家人對此卻很不讚成,尤其是老夫人。
    她原本就對溫鳴謙不甚滿意,隻是拗不過丈夫。
    溫鳴謙十三歲那年進京,父親入戶部做了個小小主事。
    因溫父一生耿介清廉,雖有才學,卻始終沉淪下僚。
    宮家老伯爺其時在戶部任員外郎,與溫父本為同榜進士,又傾慕他的風骨,並不以官職高低相論。
    二人遂成知己,老伯爺來溫家作客時,溫父命子女出來拜見。
    老伯爺便相中了溫鳴謙,立意要她嫁給自己的小兒子宮詡。
    宮老夫人自是不讚成,她覺得溫家門戶太低,雖然溫鳴謙的曾祖官至參知政事,可那都是早幾輩子的舊事了。
    如今溫鳴謙的父親隻一個八品小官,實在上不得台麵,沒得叫人笑話。
    可老伯爺卻認定了這門親事,他覺得溫家世代書香,且家風極為清正。
    如今世風澆薄,人心虛浮,非有操守之人不能安家定國。
    溫鳴謙知書識禮,容貌出眾,更難得的是不貪慕虛榮,心地赤誠。
    因此不顧眾人反對,在次年便將這門親事定下。
    宮老夫人雖然一千個不願,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何況宮家最看重聲譽,她的不滿意處不好對外宣揚,便順水推舟,也算全了自家美名。
    可惜的是定親不過三個月,老伯爺竟突染重疾,撒手去了。
    宮詡守喪三年,因老伯爺臨終遺言,服除後三月內必須成親,便迎了溫鳴謙過門。
    出閣時,溫父諄諄叮囑,依依難舍,他心疼女兒自幼沒了娘,自己又即將調往他鄉。
    那時的溫鳴謙心中雖然也五味雜陳,卻不曾料想此後自己會經曆這般的顛沛苦楚。
    她的人生好似春天的柔柳,方才舒展腰身,便被重重砍了一斧。
    溫鳴謙臨窗看著街上行人車馬,出了好半日的神。
    直到小二輕敲板壁,詢問可還要添酒熱菜,溫鳴謙方才回過神來。
    “不必了,且把賬結了吧!”溫鳴謙看了一眼桌上隻動了些許的菜肴,這裏的廚子換了,滋味大不如前。
    就像世間的許多人和事,想要一如初見,實在太難了。
    “桌子先不要撤,讓我的隨從上來吃完了再說。”溫鳴謙又補了一句。
    這次隨她出來的是田嬸子,張媽留在家裏陪著宮長安。
    田嬸子自然也是宋氏的人,不過這幾個人裏,她算是最活絡的一個。
    溫鳴謙會了賬從明淨樓出來,就見田嬸子和車夫都在那裏侯著,倒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你們且去樓上把飯吃了,我去旁邊的香粉鋪子瞧瞧。”溫鳴謙說,“飯不夠隻管再添,那菜我已叫他們重新熱過了。”
    “多謝夫人。”田嬸子和車夫忙道謝,隨著小二進去了。
    溫鳴謙則去了香粉鋪子,把兩層樓都細細地看了,最後挑選了幾樣自己要用的。
    等她逛完,田嬸子和車夫也已經吃完了飯。
    田嬸子笑著問溫鳴謙:“夫人,可還要到別處去逛逛嗎?”
    “那就再去一趟南貨店。”溫鳴謙也不客氣,“不知道石人街那家鄒記南貨店還在不在?”
    “在的,在的,他們家的貨最地道,生意好得不得了。”車夫說,“這會兒去想來人還少些。”
    雖然溫鳴謙不受老爺待見,可畢竟是家裏主母,自己不過是個下人,哪有怠慢主子的份兒?
    何況前兩天那兩個丫頭雖說沒被發賣,可也鬧得十分丟臉,說起來多麽犯不上。
    溫鳴謙在南貨店選了些東西,讓田嬸子和車夫搬上車,自己則順腳拐去旁邊的綢緞鋪子。
    店裏有個模樣俊俏的小夥計立刻拋下手上的活迎了上來,笑著說了一句:“夫人,您來了。”
    宮詡今日回來的早,而宮寶安因為學裏休假,一整天都在家。
    父子倆在府裏閑逛,宮寶安一眼瞧見天上飛著一隻玲瓏繡球紙鳶,便跳著腳說:“咱們家誰在放風箏?過去瞧瞧吧!”
    說著撒腿就朝紙鳶的方向跑去,宮詡怕他摔了,連忙從後麵跟著。
    最後發現放風箏的不是別人,正是宮長安。
    宮寶安站在雲楓齋門前遲疑著不敢進去。
    “寶兒,怎麽了?”宮詡問他。
    “娘說不讓我來這裏,”宮寶安嘴上說著,可是眼睛卻緊緊盯著風箏,“說會打攪太太。”
    宮詡聽了不禁在心裏歎了口氣,宋氏太善良了,她忌憚溫鳴謙這個毒婦,雖然會告誡兒子,卻不會對兒子說她的壞話。
    “你娘說的對,咱們還是回去吧!你喜歡紙鳶,爹爹叫人到街上去給你買。”宮詡說著欲俯身抱起兒子。
    而這時宮長安已然回過頭來看見了他們,立刻將線軸交給一旁的張媽。
    “父親,”宮長安小步快走到宮詡麵前,向他請安,然後微笑看著宮寶安問道,“這就是寶安弟弟吧!”
    “你是誰?”宮寶安很好奇,“為什麽你認得我,我不認得你?”
    “這是你四哥,長安。”宮詡對宮寶安有無限耐心,“他才從老家回來不久。”
    “你就是排在我身上的那位哥哥?”宮寶安更好奇了,他知道大房那邊是大哥和二哥,三哥康安是他的一奶同胞,但早早的就沒了。
    人們都不敢當著娘親的麵兒提起他,否則必要引得娘親傷感。
    他也是有一次說錯了話,被楊媽媽帶到一邊悄悄叮囑,方才知道了三哥的事。
    而自己排行老五,在他和三哥之間還有個四哥。
    這個四哥比三哥還提不得,不但不能在娘親麵前提,在家中所有人麵前最好都不要提。
    可是越不能提就越是讓人好奇,宮寶安年紀比宮長安小,身量自然也矮,他仰著頭看著這位四哥,心底忍不住生出好感來。
    宮長安則輕輕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頭:“五弟,你喜歡這紙鳶就送你吧!是我今日新做的。”
    此時張媽早已把風箏收了回來,遞到宮長安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