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蘿拉正在觀察四周。
    灰黑色的雲籠罩在上空，如塞滿棉花的被子般團團鼓起，昭示著大雨的到來。哥特式的高樓佇立在街道兩旁，像是從潮濕泥土之中剛挖出來的棺材，縫隙裏麵流出混著某種肮髒物的泥水，綿綿密密地侵蝕著雨水味的空氣。
    路過她身邊的人神色麻木，在狹窄的人行道上撞上她的肩膀，白了她一眼，踏著水坑消失在了街角。
    奧蘿拉踉蹌一下，從人行道中間走開，在旁邊的電子家居店前找了個公共長椅坐下。她捂著微微發疼的肩膀，垂下腦袋盯著自己的牛仔褲，無數個F開頭的字母占滿了她的整個大腦——
    “F**k，我穿越了。”
    上一秒她還在房間裏麵玩電腦遊戲，下一秒就來到了這裏，不是穿越是什麽？總不能是因為她在做夢吧？
    在夢境裏麵被路人撞到可不會疼。
    奧蘿拉的手無意識地用力抓撓著長發，回憶起從臥室消失之前發生了什麽——
    她坐在電腦前，漫無目的地在某個遊戲平台尋找著某個能消耗時間的新遊戲，一款叫“學徒模擬器”的遊戲吸引了她，趁著遊戲打折，奧蘿拉幹脆利落地點擊了購買。
    下載完成後，準備好快樂水和薯片的奧蘿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開始。
    一進去就是角色捏臉界麵，想起遊戲簡介寫著的“代入感極強”，奧蘿拉輸入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為自己捏了一個亮眼的角色形象。
    頭發和眼睛的顏色當然要選罕見的，奧蘿拉給自己選了一個如月光般皎潔的純白色長發，又選擇了一雙藍金色漸變的眼睛。
    有點瑪麗蘇，她樂嗬嗬地吸了一口冰涼的快樂水，但捏臉嘛，要不就捏漂亮的，要不就捏抽象的。
    一周目主打一個沉浸式體驗，怎麽好看怎麽來，奧蘿拉打算先用個好看的角色認真玩上一周目，二周目再選擇整活類的角色。這個遊戲的捏臉係統非常豐富，她下周目可以給自己捏個伏地魔或者邪念臉……
    漫長的捏臉結束後，奧蘿拉終於按下了“載入遊戲”。
    電腦屏幕變成了一片黑，緊接著，上麵浮現一行白字：
    【請選擇你的陣營：】
    【超級反派or超級英雄。】
    陣營的選擇應該會影響遊戲的劇情走線，奧蘿拉按照自己的習慣選了後者。
    遊戲第一周目她通常會控製自己的角色成為一個善良的人，就像當初在遊戲裏為了達成鹿結局她曾在聖丹尼斯當了一周的西部Hello王，下一周目就開著mod在酒館裏麵表演“我不吃牛肉”一樣。
    【你已選擇超級英雄，導師係統加載中……】
    電腦上浮現的這行字，是奧蘿拉在意識消失前最後看的東西。
    “係統？”奧蘿拉嚐試呼喚道，“學徒係統，額，或者叫你導師係統，你在嗎？”
    她看過的影視作品和小說裏都是這樣演的，如果在穿越前接觸了什麽遊戲，那穿越後那個遊戲絕對會跟著主角一起過來，成為主角的金手指。
    她呼喚了幾次，還用了在學校裏麵學到的半生不熟的西班牙語，但耳邊沒浮現什麽奇怪的聲音，隻有前方路過的行人注意到她的自言自語後麵不改色地離遠了一些。
    “是觸發條件不對嗎？”奧蘿拉煩躁地敲擊著身下的長椅，“還是說——”
    “我根本就沒有係統。”
    她幹笑一聲，“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人都穿越了，不給個係統說不通……”
    就在奧蘿拉在她一片混亂的大腦裏嚐試說服自己絕對會有個係統的時候，前方電子家居店櫥窗後麵擺放著的數台電視機裏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這是一個新聞節目，奧蘿拉在上麵看到了《星球日報》這幾個字。
    “……這四個月裏，世界仍然處於悲痛之中，特別是大都會。”
    “在這座明日之城，陽光依舊耀眼，空氣依然甜美，但當大都會的市民抬起頭的時候，再也不會有紅藍色的身影在高空掠過，隻會有呼嘯而過的風和白鴿。”
    “記者露易絲·萊恩現在正在超人紀念館舉辦的紀念活動現場，讓我們來看看她那邊的情況……”
    奧蘿拉對社會新聞興致缺缺，比起這個她更喜歡追《與卡戴珊同行》。把目光移開，她繼續自言自語，試圖喚醒很可能不存在的係統。
    “抬起頭來。”一個男人和她說。
    奧蘿拉下意識地抬起頭，前方空無一人，隻有擦得幹淨的櫥窗裏麵播放著的記者露易絲·萊恩的現場采訪，這位褐發褐眼的記者正在采訪一個抱著紅藍色玩偶的女孩。
    被采訪的女孩耷拉著一張臉，緊緊地抱著玩偶，小聲說道：“他會回來的。大、大壞蛋毀滅日不可能殺死他，他會回來的。”
    很正常的采訪，奧蘿拉皺起眉，她左看看右看看，尋找著剛剛叫她抬頭的男人。她確信自己耳邊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而且聲音離她很近，可等她抬起頭來，那個男人卻不見了。
    “你可以專注一點嗎？”就在奧蘿拉低下身子去長椅底下搜尋聲音源頭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出現了，這次他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煩躁，“別亂動，就坐在椅子上，眼睛盯著電視。”
    “F**k！”奧蘿拉這次真被嚇了一跳，她敢拿自己的頭保證剛剛她附近真的沒有一個人，那這個聲音是從哪裏來的？
    她看向街道附近除它以外的唯一生物，一隻正在舔毛的貓咪。奧蘿拉小心翼翼地朝它靠近，“是你在說話嗎，貓咪？這難道是我的超能力，和動物溝通？”
    “……我不是貓咪。”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奧蘿拉哦了一聲，轉眼看向在翻垃圾桶的狗，“所以你是狗。”
    “我也不是狗。聽著，我不知道你從哪裏冒出來的這個誤解，但你並沒有產生和動物溝通的能力。”
    奧蘿拉十分失望地哦了一聲。
    遲遲不出現的男人語氣強硬：“現在坐回長椅。”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坐回長椅？”奧蘿拉揉著貓咪的下巴，滿意地聽到手下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我父母從小教育我不要聽陌生人的話，特別是像你這樣和主動我這個年紀的人搭訕的自大中年男。”
    奧蘿拉聽到男人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惱怒的咕噥聲，過了一會，男人開口說：“我隻是想讓你坐回長椅上，這樣我們可以聊聊……關於導師係統的事情。”
    “導師係統？！”奧蘿拉這下明白了，她放下了貓咪，“你也知道係統？你是係統派過來幫我的嗎？老天，我還以為異世界我真的成孤家寡人了，沒想到還能有一個人陪我。”
    “安靜，”男人命令，“先坐下，眼睛對準電視。”
    奧蘿拉一一照做，電視裏麵記者露易絲的采訪已經快要結束了，她坐下來的那一刻正好對上采訪結束的露易絲對著攝像頭和觀眾說話，她褐色的眼睛下方有些青色，整個人略顯疲態，她說：
    “自毀滅日殺死超人已經過去了四個月的時間，這座城市仍籠罩在她的英雄死去的陰影之中。但陰影終將散去，明日總會到來。超人或許不會回來了，但希望永遠在這裏。”
    鏡頭從記者采訪的現場切回新聞主持台，“感謝萊恩記者，接下來是……”
    奧蘿拉問：“你認識她嗎？”
    “什麽？”
    “那個叫萊恩的記者，”她低下頭去看自己修剪整齊的指甲，這次男人如她所料般沒再吵著要求她抬起頭了，“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強迫我看電視節目。”
    “不，”男人否定，“我隻是在搜尋這個世界的情報，新聞是我們的重要情報來源之一。”
    “好吧，”奧蘿拉接受了這個說法，“但我們不能待在原地不動，我需要個手機或者電腦來搜索一下誰是新聞裏說的‘超人’和‘毀滅日’。”
    “你不知道超人？”男人有些驚訝地喊道。
    “我應該知道他嗎？他難道是某個得了格萊美的歌手、擁有千萬粉絲的ou&bp;Tuber或者上了奧斯卡的演員？”奧蘿拉抱怨道，“我又不是穀歌，隨便問一個不知名的超級英雄都能說出他的來曆。”
    男人沉默了一會，問：“你還知道哪些超級英雄？”
    奧蘿拉想了想，扒著手指頭說：“無敵少俠和祖國人，這兩個在我的世界裏算是有名的超級英雄了，雖然他們來自影視劇。”
    她剛剛之所以看那個叫超人的家夥眼熟，估計也是因為他很像祖國人。
    男人說：“我需要更多你的世界的情報。”
    奧蘿拉讚同：“我喜歡這個，每個特工動作片第一幕都會有交換情報這一環節。”
    “不是交換，”男人說，“是你把情報告訴我。”
    “那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不過起碼我應該知道你的名字，”奧蘿拉翻了個白眼，“我叫奧蘿拉，你叫什麽？你有正經工作嗎？無意冒犯，但你聽起來像一個正經曆中年危機、有糟糕的憤怒問題的loer。”
    男人說：“我——”
    【學徒係統加載完成。】
    【保密協議已啟動。】
    【提示，導師不可向學徒主動透露部分情報，若是學徒希望得到這類情報，請在導師的幫助下探索世界。】
    奧蘿拉驚訝地看著眼前浮現的遊戲感十足的藍色麵板，看來剛剛學徒係統在加載中才沒出現。與此同時，她的耳邊男人即將說出口的名字也成了一段【嗶——】。
    被消音了？！
    奧蘿拉神色古怪，“你再說一遍你的名字？”
    “【嗶——】。”
    “我這裏聽不到你在說什麽，”奧蘿拉看著麵板上的提示說，“好像和保密協議有關。”
    男人說：“我能看到保密協議。”
    奧蘿拉抗議，“為什麽你能看到保密協議的內容，我看不到？”
    兩人嚐試交流了一下保密協議內容，發現這一舉措屬於“主動透露”的範圍，交流內容全被消音了，由奧蘿拉這邊提問男人那邊回答的方式也行不通。
    “我這邊有個導師編號，你就暫時叫我1號導師，奧蘿拉……小姐。”嚐試無果的男人提議道。
    “叫我奧蘿拉就可以，1號。但願我們接下來能相處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