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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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以為是我的父母為了秦家一意孤行做的事情,沒有想到兩家都參與其中。
怪不得當時霍明欽眼底的怒意沉澱成了深潭,怪不得他後來應了這場婚事。
明明我說過不需要他負責,哪怕那時我很痛苦,哪怕被雙方父母堵在房間,都不需要。
我有我要去的地方,如果霍明欽不介意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吃虧了,我認。
誰讓我是秦家的女兒。
我是秦家聯姻的女兒,但我首先是我自己。
可霍明欽卻同意了兩家聯姻。
以霍明欽這樣冷酷的人,不會因為送上床的人是秦家的女兒就會有所改變。
他是知道了他也不是全然無辜的。
所以這些年隻有我蒙在鼓裏。
我以為是我連累了霍明欽,讓他不得不負責,這些年稱職的做了霍明欽七年的太太,生兒育女,內打理家務,外陪同出席他需要我這個太太出席的場合,做一切慈善,維持著兩家穩穩上升的商業價值。
在床上為他生兒育女,哪怕我現在不想生而吃了藥也沒有拒絕他。哪怕再累再困,他為繁衍子嗣一次次索取無度的時候,從未反駁過他,也從未質疑過他,一切以他為上。
我死死的握著手,聽著我的婆婆繼續說:“我把伊伊也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她在我們家過的也很好,我走到哪了都願意帶著她,她是我最喜歡的兒媳。”
“嫁對了人家才有福享,門當戶對的人家才是有保障的,你說明筱怎麽就不理解我呢,我都是為了她好啊,我就她這麽一個女兒,我也不是非要逼著她聯姻,我就是想讓她留在我身邊...”
我捏著帷幔的流蘇淺淺的笑了下,那句‘我待她如女兒’在此刻也紮的我心疼。
我曾經真的以為她把我當親生女兒看待,我甚至有時候會拿她跟我的親生母親做比較。
可現在才發現其實都一樣。
她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花廳裏我公公低沉的聲音:“別哭了,一會兒讓秦伊勸勸她。聯姻可以往後緩緩,但國外她不能再去了。”
我已經成了一個標準,讓他們現在拿出來製約小姑子。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沒有想要去大吵大鬧、去質問‘當年為什麽這麽對我’的心思。
仿佛隻要進了霍家老宅,我自動的會成為霍家手冊裏那個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標準的兒媳。
這些年我學會了情緒穩定。
進花廳見我婆婆的時候,我婆婆絲毫沒有發現我有哪兒不對。
她朝我招手,扶著我哭泣:“伊伊,媽現在就靠你了。你一定幫我勸勸明筱,媽是為她好啊。國外再好哪有國內好啊。她可以不聯姻,但是她不能去那麽遠啊……”
原來親生母親是舍不得硬逼著女兒聯姻的,是舍不得把女兒送到別人床上的。
我把她手輕輕撥開了,低頭把食物盒子打開,把燉的燕窩盅端給她:“媽你先別著急,先吃點兒東西,我上去看看她。”
婆婆笑中帶淚的說:“好,你先去看她。”
我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她是真的哭,也是真的傷心,真的不理解為什麽女兒不聽她的話。
她平日裏是優雅貴氣的女人,跟我母親一樣,是那種從不會失態,任何場合都能冷靜理智,從容有度的人。
今天隻所以這麽傷心,那是因為牽扯到了她的親生女兒,她無法容忍她的女兒翅膀硬了、飛向她不可控的領域。
她們都覺得自己認定的都是好的,不想讓兒女走彎路,可她們都忘了,路是要自己去走的。
陪伴她一路同行的那個人是要她心甘情願去喜歡的。這樣哪怕走錯了,撞了南牆了也不會後悔,因為念念不忘也是長久的折磨,傷人傷己。
遺憾終生與後悔終生到底哪一個更痛苦,我不清楚。
也許人生從來都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從花廳到三樓要走一段,我走的緩慢,腳步從來沒有這麽沉過。
等走到明筱門前時,我重新打起了精神,我不希望明筱走我的老路了,不管她與誰結婚,我都希望她是清醒的時候,自願自主的時候。
我敲了有一會兒,跟屋裏的人說:“明筱,是我。”明筱倒是給我開門了,關上門後抱著腿坐在了地毯上,聲音悶悶的:“嫂子如果你是來勸我的話那就別說了,我不想也跟你吵架。對不起。”
我也不想說任何話,我也是走累了,想找個地方坐一坐。
我們兩個相對著坐了一會兒,明筱胡亂的抓了把頭發:“嫂子,你不用管我,我沒事。”
我輕輕拍著她背,拿起梳子給她梳胡亂披散著的頭發,她是真的憔悴,看樣子這兩天也沒有睡好。
我公公婆婆是心硬的人,雖然現在老了脾氣軟了,但忤逆他們的事他們都會本能的在第一時間強行壓製,明筱比我更了解他們,所以才幹脆的破罐子破摔了。
我看了一眼被她扔在一邊的書,這就是霍家家族手冊,霍明欽的帝王策。
一切皆為家族,婚姻是,人生是。維持一個百年家族繁榮昌盛不易,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來犧牲。
“要怪就怪你生在了這樣的家族裏。
享受了榮華富貴,就該為家族做貢獻。
不能在事業上為家族添磚加瓦,那就去聯姻。
秦家從來不養廢物。”
我看著地上那本書不自覺的想起了我家裏的規矩,秦家我的父親這麽跟我說過,在我高中喜歡上一個男孩的時候,他跟我說的。
“要麽你鎖在家裏,要麽他遠走高飛。
這種上不得台麵、不相稱的事以後別再讓我說第二遍。也別讓霍家的人知道,我丟不起這個臉,別忘了霍明欽是你未婚夫。”
明明霍明欽跟我毫無關係,我們年齡不同,差好幾歲,步步都不想同,婚約本就是兩家父母站在自己立場上定的,雙方當事人皆不在場,更沒有媒妁之言,落紙為字,這樣的包辦婚姻並不算數。
尤其是對霍明欽這樣不喜他人控製的人來說。
從這麽些年霍明欽沒對我有過任何特殊就能看得出來。
但我父親卻為了他秦家的家業穩固固執的要把這段包辦婚約落在實處。並為此奉行這麽多年。
我喜歡的那個男孩不需要他趕,他的成績很好,一手畫更是讓人驚豔,他的畫作獲得了梵高畫展最高獎,得到了青藤學院遞來的橄欖枝。
臨走的那天我沒有去送他,我被關在樓上,隻能看著高高的天空,羨慕那隻飛過我窗前的蝴蝶,哪怕它飛不過滄海,都讓我妒忌。
十年後,明筱也同樣的被關在了籠子裏。不同的是,這是她自己做的抗爭,而她的父母在心軟妥協中。
不會如我父母那樣把我送到別人床上。
一切都來得及,我希望我經曆的不要再發生在她身上,有一顆強大的內心是根本,那樣身處什麽樣的環境都能遊刃有餘。
我不會幫她做決定,不會勸她做決定,我給她拖延足夠的時間,讓看自己選,真愛能曆經時間的考驗,明筱也能慢慢成長強大到麵對一切。
給她梳好頭發後,我把燕窩盞端到明筱手上:“先吃點兒東西,什麽時候都不要苛待自己。”
明筱搖頭:“嫂子我一點兒也沒有胃口,我不是故意絕食,就是覺得一切都沒有意思。這個家讓我...”
她應該是想說惡心這兩個字的,但她本著禮貌忍回去了。
我也覺得惡心。
我閉了下眼,睜開時跟她笑:“嚐嚐我的手藝,你以前跟小瑾還搶過呢?”
她笑了:“謝謝嫂子,對了,小瑾呢?我都過糊塗了,這幾天都沒有看到他。”
等我跟他說小瑾去上霍家的精英舟學後,她啊了聲:“這麽小就去上,他不得哭啊?”
我也以為他會哭的,他第一次去幼兒園、放學看到我的那一刻哭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滴的我心疼。但小瑾這一次沒有哭過,他適應良好,吃飯,學習、睡覺、拉小提琴都按部就班的做,絲毫不見慌亂。
不適應的反而是我了,我笑著跟明筱說:“他很好,沒哭,鑫鑫哭,他站在他麵前跟他說,我爸爸說可以哭一次,但隻能哭一次,我就等你這一次。你哭好後來訓練。
於是鑫鑫哭的更厲害了。”
明筱笑的哈哈的:“不愧是我小侄子!有我的風範!”
我笑著攬了下她:“今天你也可以哭一次,哭完我帶你去畫廊。你是我簽的畫家,說好了要為我的畫廊增加一份色彩的。”
事業能讓人迅速恢複,更何況畫廊裏還有海王小佳,讓小佳給明筱上上課,不是讓明筱成為海王,是讓她看看這世上有很多種感情。
如果是真情,可緩緩而圖之。
真情不懼時間,有的人被人終生惦念。
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重要,時間能修複一切,也能強大一切。
我當年在樓上絕望的那個場景現在想想,是我自己太弱小了,如果是現在的我,我不必把自己逼在胡同裏。
後麵也不會想要自由而想要出國,以至於讓我的父母同霍家一起直截了當的斷了我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