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3E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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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午陽如火般燃燒,泛黃的密葉把光影切成細小的碎片,茶桌上不再冒出蒸騰的熱氣。
老人倚靠在階梯的扶手處,手捧著封皮老舊的殘卷,餘光時不時遙遙斜瞥向桌上的男孩。
昂熱活過了足夠漫長的年頭,從秘黨時代到卡塞爾學院創辦至今,他見過太多太多天之驕子,在“3”考試上,與龍文共鳴而產生靈視的孩子們大多都會做出怪異的舉動。
有些人仿佛患上了臆想,對著虛空指指點點,好似那裏站著一個壓根不存在的人;有些人對著神情冷漠的監考員捶胸頓足號啕大哭,好像那是他剛慘死不久的老婆;甚至有學生從四樓教室的窗台一躍而下,最後摔成粉碎性骨折……
學生們在考場內群魔亂舞,好像置身於某個重度精神病人交流會。
當然也會有不那麽“瘋癲”的孩子,準確來說,精神素質越高的學生往往承受力就會越強,表現得更加淡定。
但像路明非這麽“淡定”的,昂熱好像也是第一次見。
這家夥……在他的“3”考試上睡熟了?
明明上一秒還是一副“校長你把考試題目暗藏在留聲機裏的手段可瞞不過我”這種胸有成竹的模樣,下一秒話講到一半,這家夥就直挺挺栽下去,彗星撞地球般的巨響,差點沒把他心愛的茶桌砸出個窟窿。
路明非好像做了個美夢,睡相很安靜,嘴角掛著淺淺的笑,似在夢中見故人來。
“3”考試的規定時間是九點到十一點,但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大半,離十一點的結束時間隻剩不到半小時。
就是說,路明非這家夥一場“3”考試幾乎是堪堪睡過去了!
‘來自己辦公室補覺來的嗎?’
昂熱環顧一番,頗有些無奈地輕輕搖頭。
還是該怪自己,把辦公室設計的太過舒適也不好,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兒確實是個睡覺的好地方。
房間的空氣裏混著茶香與舊木香,沁人心脾;晚秋的暖陽穿過頭頂的天窗,懶洋洋地灑下;微風拂過高高的樹梢,樹影窸窣搖曳。
也幸好自己提前拜托某個家夥對諾瑪交待務必要在路明非的報告寫上“黑王血裔,s級潛力”這句話,要不然這家夥把整場考試睡過去的話,自己拿著白如嶄新的試卷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和校董會那群麻煩的老古董交待。
昂熱知道那群老家夥早就想彈劾自己了,但礙於自己在學院裏威望太高,而且被譽為“最強屠龍者”的他不僅是秘黨對抗龍族那柄最鋒利的刃,他的身上還插滿了象征著“鐵血”與“抗爭”的旗幟,倘若他倒下,秘黨就會喪失一個崇高的精神領袖、一座孤獨而長明的燈塔!
昂熱無所謂利用或是被利用,他活著就是為了要向龍族複仇,況且看到那些老家夥看自己不順眼又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昂熱也樂在其中。
而就在他稍稍走神、覺得這場大抵是到此為止的時候,屋子裏的光影平白無故暗了幾分。
熟睡中的路明非突然坐起身子,他眼睛還在緊緊閉著,背脊卻挺得筆直,他拿起桌上早就備好的鉛筆,開始在白紙上作畫。
準確來說,他不像是在作畫,更像是在塗鴉。
那些雜亂而無序的線團在路明非筆下交戈碰撞,而他就好像握著一支象征著權與力的魔杖,指揮著一場浩大的戰爭,白紙就是他的戰場,那裏有千軍萬馬,為他衝鋒陷陣,奮勇廝殺!
他像是奪回了王座的高高在上的君王,神情冷漠而睥睨,偶有的一絲猙獰在嘴角一閃而逝,線條如遊龍般在他的筆下成型,填滿了一張又一張空白的紙。
昂熱覺察到動靜,他的身影從扶梯處消失,又在路明非的身後出現,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像是一個穿梭在時間縫隙的幽靈。
昂熱俯下身子,以不會打擾到路明非的姿勢靜悄悄地看著被他畫滿了鬼畫符的白紙。
那是龍文,最標準的龍文,仿佛是血統極為高貴的巨龍親自揮毫而成的大作,洋洋灑灑,揮斥方遒!
昂熱的眉頭緊緊擰起,路明非每畫出一道完整的筆畫,昂熱的眉頭就更加深鎖一份,最後皺在一起,堆成了深深的山字。
血統越高,能表達的龍文就越清晰。
比如說古德裏安教授傾注多年心血學會的“讚頌我王的蘇醒,毀滅即是新生”,在路明非讀來,古德裏安立馬就陷入了深度靈視。
而書寫也正是龍文的一種表達形式,這就是“3”考試的存在意義與判斷依據,廣播音樂裏暗藏的龍文將學生們喚入靈視,他們會根據自己聽到的內容產生共鳴,寫出心中的答案。
這些答案,便是象征著他們血統的證明。
可路明非看似天馬行空毫無章法可言的鬼畫符,卻是連昂熱這種血統的混血種都無法書寫出來的正統龍文。
應該說,這根本就不該是混血種能寫出來的東西,能寫出這麽原汁原味龍文的,隻可能是一頭龍……一頭血統不亞於四大君王的可怕巨龍!
昂熱的目光在路明非的後頸與他書寫的紙間來回,他的手腕死死壓著藏在黑色西裝袖口裏的那柄折刀。
這柄大馬士革煉金折刀是梅他兄長涅克家傳的那柄亞特坎長刀折斷後,用刀頭碎片打造製成的,呈血紅色,刀尖的賢者之石上有能足以讓四大君王斃命的劇毒!
好在牆壁上的純銀鍾擺準時敲響,老留聲機裏的《命運交響曲》戛然而止,昂熱似乎是鬆了口氣,壓下了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某個可怕念頭。
可事情並不如昂熱預料的那麽簡單,音樂停止了,考試也結束了,但路明非並沒有停下動作!
八張白紙被路明非填的滿滿當當,幾乎再沒有任何縫隙能留給他作畫,於是路明非手裏的鉛筆重重地落在了那張黃花梨茶桌上,尖銳的筆頭因為恐怖的巨力而猛然崩斷,烏黑的筆尖從昂熱的臉側飛過。
刺耳的摩擦聲回蕩在整棟二層建築,雙目緊閉的路明非麵龐變得扭曲而猙獰,剩餘的半茬鉛筆被他狠狠地捅進了堅硬的茶桌。
蒼穹幕落、血染長天,王座從長桌正中畢現……他正在作一副驚天動地的駭世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