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七章:八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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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牧舟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窗戶看著閉眼靠在枕頭上養神的夏知安。
    她眉宇淡然,麵容恬靜,氣色好了很多,失去肉的顴骨也開始豐盈起來。
    是因為胸有成竹嗎?
    餘牧舟忐忑的心突然就安穩平和下來。
    “夏知安,我今天晚上的票去學校。”
    病房沒有傳出回應聲。
    “夏知安,八年後我會回來找你。
    如果你沒有給自己報仇的機會,你就好好的努力活下去。仇待我歸來,我來報。”
    “如果你選擇的徐徐圖之的方式沒有達到目的,沒有關係,請保全好自己,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到那時我也有了能力給你善後。”
    夏知安還是不語,突然就明白了要進體製前為啥要政審了?
    上岸先斬意中人,不得連仇怨一起啊。
    “夏知安,我詛咒你一輩子嫁不出去。”
    餘牧舟等了半響,都沒有聽到夏知安的隻言片語,轉身大步離開,臉上滾下清淚:
    夏知安,請努力而勇敢的活著!
    少年,再沒有回頭看一眼,挺直的脊梁在告訴世界,告訴自己,告訴夏知安:他將強大!他已經做好了迎接未來一切的準備!
    少年,從此刻長大!
    夏知安下床,打開病房門,淚眼朦朧送別遠去的背影,臉上滑下清淚。
    淚,是溫熱的。
    夏知安伸手摸臉上的淚:夏平安,是你,對嗎?
    遠處,少年的背影堅定地向著前方,如同破繭而出的蝴蝶,去奔赴他的天空。
    餘牧舟,願我們各自安好,奔向彼此未知的前程,祝願我們前程似錦!
    黃角樹村,幾十戶人家,以閔姓,夏姓居多,然後是李姓,劉姓少量,一家楊姓。
    李姓,劉姓雖然人口不多,但握有村裏的實權,村長在這兩家輪流做。
    閔姓,夏姓,因為一些原因,從祖輩傳下來的口述為世仇。
    夏革文,在兄弟中行六。
    中午,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在冒炊煙,忙著做飯。
    農村的灶屋一般都很大,待客才會去堂屋吃飯,其它時候都在灶屋。
    李碧英剛把午飯端上桌,一家三口準備吃午飯的時候,夏知安回來了。
    她從竹篾編的碗簍裏拿了一個大海碗舀了滿滿一大碗紅苕幹米飯埋頭就吃,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也不說一個字。
    李碧英看著那碗飯心疼,用眼白斜瞅著夏知安。
    “二娃,你好了哇?我和你媽準備明天去醫院看你的。”
    夏革文在喝酒,放下酒杯,打破沉默。
    夏知安不語,大口吃飯,把盤子裏炒的肉大部分扒到自己碗裏,剩下的全撥到夏小安碗裏。
    平時過年才買二斤肉吃。
    夏知安活了十五年吃的肉都沒有她今天一頓飯吃的肉多,白米飯多。
    肉,真香,滋滋出油。
    米飯,真香,一顆顆的瑩潤,飽滿。
    “晚上讓你媽殺隻生蛋雞,好生給你補一下。”
    夏知安還是不說話,李碧英朝男人使眼色。
    “二娃,我和你媽商量了一哈,你去複讀高三,明年繼續高考。
    你放心,老漢砸鍋賣鐵都供你上大學。
    你小的時候有次生病了,我背你去鄉上醫院看病,下午才回來,我早飯午飯都沒有吃。
    老漢沒有對不起你。”
    夏知安:這是要穩住她再圖謀大計?用她換了多少聘禮?
    “二娃,”李碧英抹眼淚:“你生下來的時候,這麽滴滴點大,別個都說養不活。
    我跟你老漢還是把你喂活了。你發高燒,村醫都不敢下針了。
    我抱著你去鎮上,你大伯立馬去找院長,幸虧他手藝好,把你救回來。
    你哭,媽也哭哦,二娃。
    我們娘倆哭了一晚上哦。
    你奶奶天天罵,說你是女巾巾,死了再生一個。
    你也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咋個會不心痛你嘛。
    這一次是媽做的不對,跟你大哥沒關係。
    媽也不曉得涮過幾回水的藥瓶瓶還那麽凶,把你害苦了,二娃。”
    兩口子一把鼻涕一把淚。
    這種行為放在幾十年後被總結為以愛之名進行血親綁架。
    史書上一筆帶過這些農村女孩悲苦的命運人生,
    隻有身臨其境才能夠體會到沉重的無力感。
    夏家大伯育有一兒一女,兒子隨父學木工手藝,女兒考的師範學校。
    二伯育兩個女孩兒,三伯育兩個兒子,大姑排第四,生兩個女娃,五伯娶得二婚,五嬸子帶來一個女孩,生了一個女孩,
    夏革文排六,育兩子一女,排七夭折,八叔還未成家,跟隨老大學木工手藝,九叔在縣城上高三,最後老十是小姑,讀初三。
    按理說,夏家家風不應該是重男輕女。
    夏平安應該過得很幸福才對。
    夏知安放下筷子:莫名其妙的偏愛,莫名其妙的討厭,也是可以發生在父母與子女之間。
    通過史書夏知安總結:夏平安就是夏家第四代最苦的,寧肯幾個都是女兒,或者都是兒子,也不要一兒一女這種模式。
    一兒一女的“好”字模式,都是兒子承繼所有家財,女孩子出嫁所換取的聘禮幾乎都會被父母貼補給兒子,女孩子的存在就是給無能的父母減輕養兒子的負擔。
    養老的時候,卻又要求女兒承擔一半甚至全部。
    女兒,實則就是兒子的提款機,實則就是父母給兒子換取利益所準備的人形商品。
    史書上說: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能稱之為父母。
    今天,這句話,夏知安理解深刻。
    夏知安吃飽了,放下碗筷。
    人性法則第一條:任何人,哪怕是與你關係親近之人,對你有所冒犯和傷害,你都要表達出你的不爽,讓對方知道你的底線在哪裏。
    夏知安從提回來的尿素口袋裏掏出幾張紙,放到夏革文麵前,讓他們自己看。
    夏革文和李碧英,據說都是上過初中的,即便那個年代教材再簡單,一般的字也都認識。
    上麵的內容即便大部分不能理解什麽意思,但最大的標題:農藥中毒化驗報告,還有後麵的紅色的公章他們認識,知道是什麽意思。
    “啥子意思?”夏革文問,給我看是啥子意思?
    “這是複印材料,原件我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請人代為保管。
    三天後我要是沒有去找他拿原件,他就替我報案,走完剩下的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