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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第2章
    城中的路不比鄉間,去往何處少說都是幾裏路打底。
    彎彎繞繞,東南西北,直把盛瑤轉得暈頭轉向。
    盛瑤本想去尋張媒婆帶路,可她全然不知張媒婆去向,連傳信的地址也沒有,自也找不到人。
    她一邊問路,一邊尋找著。
    期間還不慎走錯路去到了一處市場裏,險些被當成前來務工的姑娘,要被帶到宅子裏給大戶人家當丫鬟。
    好在,盛瑤隻叫工頭記了個大名,便趁著市場雜亂,人多無序順利脫了身。
    耗了一整日時間後,她才終是找到了竹林苑的方向。
    天色已晚,盛瑤不得不先行找地方落腳。
    當她找到一間小客棧正準備入住時,手摸腰間,卻發現自己的錢袋不見了。
    客棧廳堂內。
    丟了錢袋又無處可去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
    好心的客棧老板手足無措道:“小姑娘,你可還記得上回瞧見自己的錢袋在何處嗎,想想是丟了,還是叫人偷了去?”
    盛瑤抽抽搭搭地哭得小臉通紅。
    她努力回想著,但哭泣帶來的呼吸不暢令她腦子裏一片混沌:“嗚嗚,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了……”
    客棧老板歎息著搖頭:“哎喲,可真是個迷糊姑娘。”
    客棧老板聽聞盛瑤是入城來尋人的,一個小姑娘無依無靠也怪可憐的,這便好心留了她一晚,安排了一間暫空的庫房讓她湊合過一夜。
    好在天氣不涼,盛瑤眼眶濕潤地躺在冷硬的床板上,仍是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的錢袋到底是什麽時候弄丟的。
    她顫著眼睫閉上眼,忍不住委屈呢喃著:“爹爹,我想回家……”
    竹林深處,燭火明亮的主屋中。
    厲崢坐在書案前,手裏的書冊翻動一頁,發出輕微的聲響。
    門前傳來承釗的低聲:“主子。”
    “進來。”
    承釗聞聲打開房門邁步而入。
    他在書案前站定,稟報道:“主子,屬下調查一日仍是未能查到明日將送來的丫鬟的身份,表麵上看起來就像是縣令臨時前去市場買回的一名普通丫鬟,會不會是我們多慮了?”
    厲崢放下手中書冊,挑了下眉:“明目張膽往我身邊安插眼線就已是足夠愚蠢了,若再讓我能輕而易舉查到對方的身份,豈不是愚蠢至極,實在有負皇上大費周章將我派往此地。”
    承釗:“可是若不清楚對方底細就這麽留在身邊,屬下擔心會引來不必要的禍端。”
    “誰說我要留在身邊了?”
    “主子?”
    厲崢滿不在乎地輕笑一聲:“不急,既是不便推拒,那就讓他把人送來,這宅子空曠,有個丫鬟打掃倒也省事,皇上派我來此地本就無趣至極,那我不妨自己找點趣事。”
    承釗聞言抿了抿唇,自不再多言此事。
    他頓了一下,又道:“主子,還有一事。”
    “說。”
    承釗從腰包中拿出今日厲崢拋給他的錢袋。
    厲崢見著那熟悉的錢袋微怔了一瞬。
    “屬下失職,拿著錢袋走出巷口後就不見主子所說的那位姑娘的去向了,所以這錢袋沒能還給她。”
    厲崢靜靜看了一眼錢袋,伸手拿過來將其打開。
    錢袋裏僅放著幾塊碎銀子和數量不多的銅板,和他當時拿在手裏掂過重量猜測的差不多。
    厲崢並非隻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富貴公子。
    這點錢對於他來說不多,但對於生在平凡人家的百姓應是需要積攢許久才能湊起的家當。
    厲崢沉聲吩咐道:“明日再去那條巷子附近找人問一下。”
    “是,主子。”
    盛瑤從睡夢中醒來時也訝異於自己的心大。
    頭一次離家在外,睡在陌生的房間,光線昏暗四處雜亂,她竟也一覺到天亮睡得極為舒坦。
    盛瑤動作利索地起身簡單將自己收拾了一番。
    出門向客棧老板連連道謝後,繼續踏上了前往竹林苑的路。
    錢袋丟失仍叫她覺得難過,可她別無它法,眼下隻能先找到她的未婚夫,否則今夜落腳之處都得成問題。
    這麽想著,盛瑤鼻尖又有些酸酸的,委屈得要湧上淚花。
    盛瑤打小便不是個機靈的小孩。
    她長得比別的孩子慢,開口說話也比別的孩子晚。
    她的身子隨了她娘,自小體弱多病,更是在初來月事那年被大夫診斷往後不適有孕。
    不過盛瑤也覺得自己不機靈有時也不是什麽壞事。
    好比知道她無法有孕後,家人幾乎都以天都快塌了的眼神看著她。
    她簡單的大腦卻並沒有感受到莫大的絕望。
    但也正因如此,她以往在家中被保護得太好了。
    此時這種算不得獨當一麵的獨當一麵,也讓她艱難得快要應付不來了。
    好在盛瑤頭腦簡單,踏上路途後沒多會就被路上的風景吸引了注意力,暫且將煩心事拋之腦後了。
    她忍不住又開始想。
    成婚到底是什麽呢?
    她的未婚夫此時隻存在於張媒婆和家人的描述中。
    雖是相貌平平,但為人憨厚老實溫柔體貼。
    家中不算富裕,但他飽讀詩書滿腹經綸。
    還有她年紀漸長後逐漸明白過來的,自己不適有孕便無法和丈夫擁有自己的小孩。
    她後知後覺感到失落,也擔心未來的丈夫介懷此事。
    但正好,她的未婚夫身體有疾,自不會在意此事。
    如此想來,他們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雖然盛瑤並不太明白何為天造地設。
    時辰一晃而過。
    盛瑤一大早就啟程,一路走走停停,問路歇息,竟是快到午時才瞧見了不遠處的一片一望無際的竹林。
    盛瑤驚愣地瞪大眼,饒是在鄉野長大,也從未見過這麽大一片竹林。
    她不由駐足驚歎:“好漂亮啊。”
    竹林下的光照影影綽綽,透過層層疊疊的竹葉縫隙灑落在青石小路上,點綴著大小不一錯落有致的圓點。
    林中風聲鳥叫聲交織傳遞,好似仍在春日,沐著溫柔暖陽。
    盛瑤走進竹林小道,心情一陣愉悅,一眼就喜歡極了這個地方。
    再往裏走,清新竹香躥入鼻尖,連帶著柳陽一貫的熱火也消散了不少。
    盛瑤不禁在心裏小聲稱讚,她的未婚夫可真會挑選地方。
    又走了一陣,眼前出現一間環繞在竹林之中的宅院。
    青色圍牆,沉木宅門,門上沒有牌匾,周圍靜謐雅致,像是一處隱世仙居。
    宅門未鎖,虛掩著透出一縷院內灑出的光亮。
    盛瑤心頭一顫,後知後覺地緊張了起來,也擔心自己又一次撲了個空或是找錯了地方。
    盛瑤上前一步,透過虛掩的宅門隻看見院中一片綠植灌木。
    她抬手輕輕地敲響宅門,卻聽吱呀一聲——
    本就未閉的宅門被她敲門的力道直接打開了。
    眼前豁然開朗。
    竹林環繞的庭院內灑落晃動的光影,院邊的花圃內灌木修建整齊。
    青蔥榕樹遮蓋的陰影下放著一把黑金綢布縫製的躺椅。
    身高腿長的男子姿態慵懶地躺靠在上麵,長腿交疊,雙手壓在腦後,好不愜意。
    盛瑤心口一緊,霎時站定腳步,怦怦亂跳的心跳聲叫她一時竟組織不出言語向其開口問候。
    倒是躺椅上的男子,聞聲微動了下耳尖,卻是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率先開口,頤指氣使道:“來了?幹活吧,先把院子掃了。”
    盛瑤瞪大眼怔在原地。
    微風拂動她耳邊的發絲,撓得她耳尖發癢。
    厲崢半晌未得反應,終是懶散地掀起眼皮。
    剛微撐起身子,他也愣了一下。
    厲崢怔愣的視線短暫停留了一瞬,就逐漸沉冷下來,自上而下將眼前的小姑娘打量了一番。
    她看起來稍有狼狽。
    吹亂的發絲被她攏到耳後,樸素的布衣在腰下的裙身處捏出了褶皺。
    白淨的小臉不知是累的還是緊張的泛起紅暈,一張嫣唇微張著,像是想說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
    厲崢再度開口,並未因為她的拘謹而放柔語調,反倒更冷冽了幾分:“愣著幹什麽?”
    盛瑤緊張地一顫,聲音低低地道:“我、我是盛瑤。”
    厲崢冷淡地“哦”了一聲,不怎感興趣地重新躺回躺椅上,仍是吩咐:“掃院子吧。”
    他的不耐煩表露明顯,說完這話便閉上了眼,臉上滿是冷漠。
    盛瑤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這個和描述大相徑庭的男子就是她的未婚夫嗎?
    方才他起身那一瞬,映入眼中的容貌絕非是以相貌平平來形容。
    盛瑤心跳不自覺又加快了幾分。
    那是一張幾乎挑不出缺點的俊美麵容。
    麵如冠玉,劍眉星目。
    視線所到之處,皆能瞧見連光照也偏愛的閃耀。
    他姿態隨意地躺在躺椅上,舒展開優越的身形線條。
    長腿,窄腰,寬肩,簡單的素衣也掩不住一身矜貴氣質。
    如此男子,怎也和張媒婆所說的未婚夫對不上號呀。
    盛瑤無措地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
    厲崢再度不耐煩地撐起身來:“你還打算站多久,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嗎?”
    盛瑤:“……”
    若是找錯了人,他怎也不會如此自然地同她說話了吧。
    “沒忘,所以我要先掃院子嗎?”
    厲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中審視不加掩藏。
    但被如此目光盯著的小姑娘除了滿臉拘謹,卻再未生出別的反應來。
    厲崢一向謹慎精明,再精湛的演技也該叫他找到漏洞。
    卻沒曾想,眼前出現的竟是昨日的那個傻姑娘。
    呆呆笨笨的,光天化日之下被偷了錢袋也毫無察覺。
    這會更是一臉懵懂無措,看不出有半點能力能被派往他身邊成為那些人眼線的樣子。
    沉默片刻,厲崢收回視線,冷淡道:“掃,掃完再把屋子收拾了。”
    院中掃帚和地麵摩擦發出沙沙聲。
    盛瑤埋著頭,看著蕩起的灰塵,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
    城裏的新娘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要打掃庭院嗎?
    不,一會她還得收拾屋子。
    盛瑤抿了抿唇,下意識偷摸朝樹蔭下的躺椅看了一眼。
    她的未婚夫吹著微風,舒坦地在躺椅上翻了個身。
    他雙眸緊閉,神態放鬆,一副悠哉遊哉的樣子,看得人有些牙癢癢。
    盛瑤手上捏緊掃帚,腦海中想起張媒婆交代的話,又憤然斂目繼續掃了起來。
    要聽話,要乖巧,要機靈些。
    院中落葉被盛瑤歸於角落,不至於被風吹散。
    可前麵剛掃過的地方,不一會又掉落幾片落葉,她又得小跑著倒退回去重新掃過。
    來回幾次後,盛瑤後背滲出細密的汗水,沾在衣衫上叫人好不舒適。
    這時候,她就又忍不住朝躺椅那邊看去一眼。
    厲崢好似在閉目養神,實則將盛瑤的小動作都盡收眼底。
    她收回眼神時,厲崢便抬了眼。
    不遠處,身形嬌小的小姑娘兢兢業業掃著地。
    但她微垂著的頭擋不住撇著的嘴角,握在掃帚上的手指收緊得指腹泛白。
    即使隻是側麵,也明顯透露她憤憤不平的情緒。
    果不其然,厲崢剛一閉眼,就敏銳地感覺到自己好像又被瞪了一眼。
    不痛不癢,沒什麽威懾力,像被張牙舞爪的小貓撓了一下似的。
    盛瑤走到躺椅跟前,不情不願道:“我掃好了。”
    厲崢沒睜眼,隻淡淡地“嗯”了一聲。
    盛瑤氣得咬了咬牙,自認為氣勢洶洶道:“那我去收拾屋子了!”
    “嗯。”
    盛瑤憤然轉身,好似要將胸腔憋著的一股氣全撒在厲崢的屋子裏。
    盛瑤進屋後,厲崢就從躺椅上坐起了身來。
    他在院中並不能看見屋內的情況,但房門大敞著,似乎並未對外隱藏什麽。
    盛瑤站在屋內環視了一周。
    屋內很幹淨,床榻上被褥疊放整齊,隔斷屋內格局的博古架上一塵不染,除了靠窗的書案上零零散散擺放著幾本翻開的書冊,其餘看起來並無需要打掃的地方。
    盛瑤舒了一口氣,徑直朝書案走了去。
    鄉野裏的姑娘沒念過書。
    盛瑤不識字,拿起書案上的書冊連看都未曾多看一眼,便徑直合上,轉而放到書架上整理好。
    書冊並不淩亂,不過片刻就被盛瑤整理好了。
    盛瑤剛一轉身,猝不及防對上倚著門框站著的厲崢。
    四目相對,她明明沒做虧心事,卻還是被嚇得驚呼了一聲。
    厲崢挑眉:“喊什麽?”
    “我收拾好了。”
    厲崢看了眼盛瑤身後書冊擺放整齊的書架,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片刻後,他邁步入屋,隨意擺手道:“嗯,你退下吧。”
    盛瑤驀地瞪大眼,似乎不能理解厲崢對她如此態度。
    是他見了她後不滿意,叫他想退了這樁婚事嗎?
    盛瑤心頭一緊,自是不想讓這種情況發生。
    她雖不機靈,但也知曉她爹為了她的這樁婚事費了不少心思。
    盛瑤雖出身鄉野,但家中並不貧苦。
    盛瑤家中有一個農場,農場中養豬養牛,靠著宰肉一年也能掙不少銀子。
    她打小沒過過什麽苦日子,甚至因著不機靈又是個小女娃,她爹也未曾讓她操勞過農場的事務。
    以盛瑤家中這般條件,本是不愁她嫁得不好。
    可盛瑤的爹娘卻一直擔心她若嫁到複雜人家會受欺負。
    所以花了大價錢找上張媒婆,好不容易才談得這樁外人看來不怎樣,實則很適合盛瑤的婚事。
    饒是如此,爹娘對這樁婚事也仍舊擔心憂慮。
    若非她爹不小心摔傷了腿,這回也不會叫她一人進城。
    盛瑤臨走前,她爹還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乖乖等著,待他腿恢複了,就進城來找她。
    盛瑤可不想還沒等到爹爹,就先被夫家給退了去。
    眼看厲崢走進屋中。
    盛瑤咬了咬牙,鼓起勇氣開口道:“李公子,我有話想說。”
    這回,換厲崢驀地瞪大了眼。
    他腳下步子頓住,和盛瑤隔著三兩步的距離,不可理喻地抬眸看向她。
    但盛瑤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她急促道:“李公子,我們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的,別的不急,我也不急的。”
    厲崢看她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好似她在說什麽奇怪的話。
    盛瑤心裏也直打鼓。
    她不機靈,也看不透他眼神中的含義。
    盛瑤斂目看著自己因緊張而攪動的手指。
    他沒有答話,她忍不住又開了口,但聲音不由輕了幾分:“李公子,你覺得如何?”
    厲崢微眯起眼來,好似要說什麽狠厲的話。
    目光中,低著頭的少女露出耳後不知何時蔓上的紅暈,不知她在羞赧個什麽勁。
    她身前攪動的手指因沒得到他的回應,頻率變得有些混亂。
    怎麽看,都不像是那邊老謀深算之人,會派來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厲崢沉默片刻,令盛瑤緊張得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忍不住抬頭,一眼對上厲崢神色意味不明的黑眸。
    他薄唇翕動,緩緩開口道:“盛瑤,我姓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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