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一起吃飯，但其實就是拉比自己吃，而蘿卜坐在另一個位置上。
    曾經這張寬敞的飯桌上，家裏的所有人都坐在一起，蘿卜也坐在在這個位子上，其樂融融。
    而現在，這個家已經變得冷冰冰的了。
    拉比早已習慣自己一個人吃飯，爺爺的腦袋越來越糊塗，時睡時醒還經常分不清時間，很難按時一起吃飯。
    還能一起坐在桌子上陪自己的也就隻有蘿卜了。
    拉比不喜歡人偶，但蘿卜除外。
    蘿卜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也不轉頭就這麽麵朝前方。
    “蘿卜你的動力核心是不是也開始老化了，你今天的反應一愣一愣的。”拉比一直打量著蘿卜。
    以前的蘿卜還會經常轉動脖子，好奇心很強地到處看，因為這個在外麵的時候還經常會嚇到別人呢。
    想到這裏，拉比放在大腿上的手攥緊。
    “最近有自檢嗎？”
    “滴嘟……”
    “這是沒有檢查，還是沒有問題的意思？難道我的收信器也壞了？搞什麽，家裏老古董也太多了吧。”拉比難受地摘下夾在耳郭上的收信器。
    這是用來接收人偶通過動力核心發送的信息的工具，靠這個才能實現和人偶的對話。
    現在新式的人偶使用的都是通用收信器，更直接的就搭載語言模塊口吐人言，但蘿卜這種超級老古董還是隻能用專門配對的老式收信器。
    原本是一個大耳麥，拉比爺爺改造縮小之後才變成了這個耳夾。
    蘿卜說話的時候都沒有轉頭，讓拉比頭大，內心的不安有些加深。
    感覺越來越奇怪了。
    為了緩解這種詭異的感覺，拉比拿出收音機播放廣播，想著找點音樂聽聽。
    “反人偶心智法案頒布之後，人偶監察機關在短期內快速成立。自我意識對於機械人偶而言是十分危險的東西，那會導致機械人偶突破限製，產生不必要的變化。它們不受人性的拘束，最終會變成冰冷的怪物。多爾夫特慘案向我們警示了這一點……”
    “嘖。”拉比切了幾個台，發現都是這種沒什麽營養的播報。
    “滴嘟……”蘿卜這才遲緩地轉過頭。
    “不，你不會被發現然後報廢的，你現在這傻傻的樣子，這個什麽機關的人過來測試的時候你裝傻就完事了，倒也算是歪打正著。”拉比苦中作樂地笑笑。
    “滴嘟……”
    “什麽話，你是家人，哪會給我們添麻煩。爺爺以前動不動就列舉你在戰場上救了他的事跡。整整四十三次喲，也就是說爺爺欠了你四十三條命啊，如果你出了事我們拚了命都要把欠的還你。”拉比語氣輕快地說道。
    “滴嘟……”
    “你說應該是你保護我們？哈哈哈哈，你現在連我都打不過，爺爺的胡話聽聽就好。你的骨架不支持劇烈運動了，而且就算把你修好，現在也沒有裝備給你搭載，你這種人偶的戰鬥力也發揮不出來。”
    “滴嘟……”
    “行了行了，我不是在說你沒用，別這麽容易失落。”拉比安慰。
    過去自己哭鬧的時候是蘿卜在家裏人不在身邊時，陪著她照顧她，現在反過來拉比一個人照顧著爺爺和蘿卜兩位。
    說話間，拉比注意到宅邸外傳來吵鬧的聲音。
    她來到窗邊拉開一截窗簾向外看，聲音的來源是隔壁鄰居，鄰居的家門口聚集了警車、救護車等，更外麵還圍了不少人。
    “滴嘟……”
    “不知道，鄰居好像出了什麽事情……”拉比回答。
    她沒有太在意，轉頭開始收拾碗筷。
    “拉比！拉比！”爺爺忽然開始怪叫，拉比知道這是老人家又睡醒了，她一邊應著又盛了些飯菜順道給爺爺端去。
    拉比走後，蘿卜靜靜停留在原地，看著客廳裏的一張全家福。
    佇立許久，它緩緩轉身。
    不變的時間依舊在流逝，在不變中，變化悄然發生，拉比似有所感，但就是抓不到那種感覺。一周多的時間裏，爺爺好像被按下了快進鍵，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狀態迅速惡化。
    想讓他回到房間去休息，但他卻更執拗地一定要坐在工作室裏。
    蘿卜的骨架損壞也更多了，它這樣的人偶沒有替換部件可用，再這樣下去蘿卜很快就不能動了。不隻是硬件，它的動力核心也像是爺爺一樣出現了惡化，發呆越來越頻繁，經常站在角落裏看著牆壁，而且總是出現時不時的亂走移動，卻又不解釋原因。
    似乎某個時刻越加臨近，拉比內心惶惶不安卻又什麽都抓不住。
    以及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自己好像也變得有些不正常。
    經常能聽到屋內出現奇怪的腳步聲，偶爾好像隱約間在角落看到一個人影閃過，但可能又隻是蘿卜發出的動靜。
    但她以前也不至於如此風聲鶴唳。
    是不是自己最近越來越敏感了？
    還是說，家裏真的在什麽時候多出了某些她不知道的東西……唉，她一定是靈異誌怪的看多了。
    這天的拉比在外購置藥材，她學的東西很多很雜，打算調配點安神的藥湯讓爺爺晚上能睡得安穩點。
    “拉比，最近好像又出現了人偶傷人的案子。”她在熟人的藥房抓藥的時候，一個臉上生著雀斑的姑娘挪過來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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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拉比回過神。
    “就在辛頓街，那邊不是很多富豪貴族嗎？你家也在那邊來著……”
    “我不知道。”話是這麽說，拉比腦海中還是閃過了之前看到的鄰居家，還有最近出門在外的時候見到的一些事情。
    “多留意下周圍啊，一名議員和一位富商在家遇害，痕跡上顯示是人偶所為，不過大家都說這背後可能牽扯到什麽利益糾紛。”
    “這種身份的人死了，背後原因肯定不會簡單的啊。”拉比一聽理所當然地說道，她是老陰謀論支持者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她看來屁股後麵都不幹淨。
    “反正你小心著點就對了，你現在一個人照顧家裏很辛苦吧。”
    “還好。”
    “從大小姐變成一個人養家糊口，真虧你能撐下來。”
    啪！
    拉比抓藥的手落在秤上稍稍用力發出聲響，打斷了對方的話。
    “抱歉……”旁邊的姑娘立刻道歉，意識到自己說多了。
    “沒有什麽東西是不會變的。”拉比輕聲道，“就像他們說斯卡洛伐爾可能都要變天一樣，我一個小小貴族的人生變化相比之下不值一提。”
    “一般人很難接受的吧，你能這麽淡定實在是令人佩服，我光是父母把我塞到這裏來學習我一開始都受不了，明明我更想學人偶的來著。”雀斑姑娘疲憊地趴在桌上道。
    “不接受又能怎麽樣呢？而且我感覺學醫藥比人偶有前途。”
    “哈？拉比先生你的話不和主流觀念哦。”
    “主流嗎？學人偶救不了斯卡洛伐爾，還容易被牽連，學醫能讓你自己過得很滋潤。”說完，拉比自己算好了錢，從零錢包裏精打細算地挑出錢付上，輕輕躬身後離開。
    雀斑姑娘歎了口氣，揮了揮手算是道別。
    拉比提著東西回到家。
    當她看到站在自己家門口的一批人，尤其是那紮眼的白衣服時，頓時眉頭一皺感覺不妙。
    “你們，你們這是誹謗！你們沒有證據！”爺爺沙啞的大嗓門嘶吼般地說道。
    “我們現在就在嚐試尋找證據，海溫因先生。”一名穿著西裝的男子語氣平靜卻又不容置疑地說道。
    旁邊白衣服的人則是正在討論這個老人淒慘的樣貌，沒有掩飾嘲笑。
    “你們有搜查許可嗎？”
    “哦，老先生，您剛剛可能沒有聽清，我再重申一遍，我們來自人偶監察機關。這個案子可能牽涉到了隱藏的違規人偶，我們需要對你所持有的人偶進行調查。以確保你的屋內沒有危險因素的存在，人偶的自我意識，以及可能存在的違規武器。”
    老人渾濁的眼睛瞪得渾圓。
    自我意識的人偶、私藏的違規武器……他家還真都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