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中，氣氛尚且恬靜。
    服務員小姐姐端上一盤抹茶蛋糕，介紹說是店裏的特色甜點，讓陳源加一下店裏的群聊，還會有禮品相贈。
    不得不說，客人見多了，她們這些服務員都很有眼色。
    不僅一眼認出來兩人是新客，還敏銳的察覺到了，好像……這對俊男靚女不太熟的樣子。
    於是放下蛋糕，迅速的離開了。
    陳源把蛋糕稍微往薑瑤那邊推了下。
    誰都沒有開口，不過氛圍開始變得有些微妙。
    緊張歸緊張，陳源其實挺開心的，他平日裏刷短視頻，經常懷疑手機竊聽，因為大數據沒少推送網戀奔現那類。
    一般是路程遙遠，千裏迢迢倆人見麵了。
    聊天的時候不外乎：
    “好期待啊！寶寶！”
    “見麵我要親死你！”
    “行啊，到時候別慫，抱著啃。”
    結果，見麵後羞澀的連手都不敢握，甚至想拿起手機聊會，恢複網絡上那種自如的狀態。
    設身處地，陳源也有這樣的感受。
    但這時候要是問一句“要不手機聊？”，那才是真難繃。
    是啊，陳源，你不是期待了很久嗎？
    如今她就坐在左側，現在不說話等什麽呢？
    陳源暗自打氣，朝著薑瑤看過去，恰巧對方的目光也掃過來，眼神一接觸，又都默契的移開。
    ……
    外麵冷風呼嘯，深秋晝夜溫差很大，餐廳倒是暖和，沒一會兒凍僵的感受消失。
    “你現在，跟課堂上不太一樣。”陳源率先開了話茬。
    “嗯，生活跟工作是要分開的。”
    “現在更好看。”
    薑瑤腦子裏不斷的念叨著“我是姐姐，我是老師，我要拿出氣勢來”，可突兀的聽到這句話，她身體立即僵了一下。
    臉頰的熱度竟蹭蹭的往上漲，沒一會兒就燙的驚人。
    她小聲的嘀咕了句：“是嗎？”
    陳源絕對是沒撒謊的，直到現在，他都覺得網戀對象是自己大學老師這件事太難以接受。可事實擺在眼前，不管之前聊天時她多麽活潑可愛，軟軟糯糯，可現實生活中她就是講台上那個“白月光”，學生欽佩的好老師。
    但晚上見麵，陳源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她依舊是那張冷漠臉頰，可氣質柔和了很多。
    打扮也更像陳源心裏的網戀女友。
    “我們網戀半年，有很多時候我都想你會長什麽樣。”
    “那見到了，什麽感受？”薑瑤手握住裝白開水的玻璃杯，她的背挺直了一些，經過一番心理建設，進了餐廳似乎不緊張了。
    理智重回腦海後，她臉頰上顯出漫不經心的冷漠。
    裝成姐姐？這對她來說太簡單了！兩人一起長大，對彼此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以往她們沒少幹這種互相假扮的事情，以假亂真，親人尚且被騙過，更不用說別人。
    此刻，薑瑤回憶起姐姐相親時那副樣子，看似溫婉，實則帶著拒人千裏的冷漠。
    對！就拿捏這種感覺。
    她翹起二郎腿，百無聊賴的摳著手指，時不時喝一口水，這態度彷佛巴不得趕緊結束走人。
    那副禦姐的氣質，一下子到位了。
    薑瑤的黑色過膝襪本就顯腿長，這會兒兩腿疊起，愈發顯的修長纖細，短裙與過膝襪間的絕對領域有一抹奪目的白皙。來時，薑凝特意給妹妹畫了妝，眼線上挑，唇色豔麗，稍微一低眉立即冷到生人勿近。
    以前試過，隻要這副妝，慫一點的壓根不敢搭訕。
    “感受？會覺得……不愧是我女朋友。”
    “咳——”
    薑瑤被這回答嗆了一下，托起腮扭轉臉頰。
    她無意識的用手攥緊衣角，忽然覺得心裏泛起一抹膩死人的甜。
    該死！
    她猛然間回想起最初加聯係方式，曖昧上頭時那種感受。
    再加上這個聲音……她有點繃不下去了，薑瑤最受不了陳源的聲音，之前每段發過來的語音，倆人最少要聽上十遍。
    喵的！別這麽說話啊！
    “嚴肅點！”
    “好。”
    莫名被訓了一句，老師的威嚴是在的，陳源下意識正襟危坐，隻不過清澈的眼神眼巴巴的看著薑瑤。
    “別……這樣也不行。”
    沒想到，薑瑤訓斥完他，看見這一臉無辜的可憐樣子，她眉毛都蹙在一起了，眼神中閃爍著壓抑不住的情緒，趕緊喝了口水移開視線。
    她完全想不明白，剛剛幾秒鍾裏，突然從內心瘋湧上來的奇異感受。
    他越無辜，薑瑤越想把他掐著脖子摁在地上……再加上這張臉！
    她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以往人都說，戀愛是看感覺，感覺對了心髒刹那間就怦然跳起，薑瑤就很奇怪，怎麽自己是屍體啊？遇見什麽樣的男生都不跳。
    她甚至都打算告白姐姐，到時候倆人遠走高飛，租個五平米的潮濕小屋，電子廠兩班倒，來一場禁忌之戀。
    一輩子直接幸福完了！
    抱歉，死宅是這樣的，雖然姐姐也不能同意。
    可此刻薑瑤內心瘋狂跳動。
    陳源，你打印機啊？我預想的男朋友什麽樣你長什麽樣！？
    陳源卻一臉懵，他不知道對方在想啥，隻能費解的撓了撓頭，“啊？”
    恰巧。
    此時服務員走了過來，端著精心準備的菜肴。
    “先生，伱們請用餐。”
    飯菜的醬汁和香味都很濃鬱，服務員短暫的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氣氛總算沒有那麽怪了，薑瑤深呼吸了幾口，壓下去心中的悸動。
    “現實中見麵確實很突然，我沒想到居然是薑老師你……那你對我感覺怎麽樣？”
    “對你？沒什麽感覺。”薑瑤終於逮到機會了，她重新給心髒披起堅硬盔甲。
    既然來就是準備分手的，那務必牢記使命。
    陳源在夾菜，筷子猛然一頓，僵在半空中。
    他眼中浮現一抹失落，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說，於是不再說話，默默夾起了菜。
    ……
    “妹妹，你沒讓我失望！”
    餐廳的一側角落裏，有個戴著鴨舌帽口罩，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女生。
    她鬼鬼祟祟，觀察著陳源這邊的情況，清晰的看到陳源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
    便知道薑瑤開始發力了。
    高興之餘，藏在口罩下她的表情也愧疚起來。
    錯誤不應該一個人承擔，事情演變成這樣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工作必須得保住。
    不隻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妹妹。
    薑凝正想著怎麽在物質方麵彌補一下，否則良心難安，可再一抬頭。
    她突然發現……
    嗯？怎麽牽起手來了？別深情對視啊！喂……
    ……
    一分鍾前。
    “我明白的，網戀這種事不太適合發生在一個老師身上，跟學生有關係對你的影響也不好……沒感覺我倒放心了。”陳源對著薑瑤微笑，不過笑的很勉強。
    聽著他傾訴，薑瑤感覺內心在被一柄柄鋒利的刀劍穿刺，好在有盔甲抵擋。
    “陳源，你能理解我真的很開心，況且我們年齡差的挺大，你其實可以在學校裏找，有很多好的女生……”
    “不，”陳源搖了搖頭，“我不是非得要談戀愛。”
    薑瑤原本想說的話被他堵住，她忽然想到，以陳源的長相和性格，肯定是不缺女生喜歡的。
    那一直沒有談戀愛，隻能說明一件事。
    許多人對於戀愛的定義都是不同的，但是，真正追求愛的人。
    不是靠戀愛打發時間、緩解寂寞；不是解決欲望，亦或者盲目從眾，看到身邊人都在談所以迫切的去尋找。
    而是真正去愛。
    在物欲橫流，背叛與欺騙時刻存在的快餐社會裏擁有彼此，慰藉彼此。
    “其實我們一見麵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陳源伸過來手，“手給我。”
    薑瑤愣了下把手遞了過來。
    兩手相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兩人心裏流淌。
    之後陳源摘下來自己的戒指，放到她掌心，“這個你沒有戴，可能是上完課後意識到網戀對象是我後，怕被別人發現。跟學生談戀愛會遭人非議吧？我想了很多，臨來前就想過了，還有這個……”
    他從兜裏拿出來一個小巧的徽章，一並放到對方手裏。
    薑瑤看著這東西，她瞳孔微縮，滿臉無法相信。
    “我暑假旅遊的時候，去明珠市玩，記得你提過一次很喜歡那個虛擬偶像的徽章，想著真正見麵時給你個驚喜。”
    陳源笑了下繼續說：“薑老師居然喜歡二次元，作為學生感覺老師更平易近人了，收下吧。”
    他彷佛不怎麽傷心，送完東西，專注的對付餐桌上的菜肴，畢竟這頓飯也不便宜，哪怕分手也不可以浪費的。
    可惜初戀這樣結束了啊……
    薑瑤緊攥掌心，感受著這硬的硌人的徽章，腦海中思緒萬千。她確實提過一次，也真的很喜歡那個虛擬偶像，對方是她在堅持虛擬事業上的精神支柱，唱的歌也一次次溫暖了她。
    可是薑瑤不出門，也不可能去人山人海的漫展，想想那副場麵她頭皮就發麻。
    這個偶像人氣極高，如果想要這個親筆徽章，至少要排一天加一個通宵的隊。
    隻是因為，自己提了一次……
    他真的有在好好珍惜這段網戀，沒想過敷衍，不像自己……
    “陳源。”薑瑤柔聲喊了一句，眼眶已然有些紅了。
    “我在呢，薑老師，雖然半年的網戀很難忘，但你放——”
    沒有任何預料，一陣香風襲來，有幾縷調皮的長發落入他的脖領裏，癢癢的……可是，
    擁抱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