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凝坐在沙發上，抱著雙膝，她左臉頰靠在膝蓋上，安靜的端詳著窗外的景色。
    夜幕中掛著皎潔的圓月，星辰在周圍簇擁，透出無法言喻的深邃與燦爛，恰好對應著高樓裏一盞盞燈火，城市是如此繁榮，人們忙忙碌碌。
    其實像這樣安靜下來獨自發呆的時間很少。
    她都快忘了，上次自己一個人待著看夜景是什麽時候了。
    客廳並未開燈，沙發軟軟的，回來後她褪去了厚重的衣物，薑凝隻穿了一件到大腿處的睡衣，白皙的腳踩在沙發的邊沿，她整個人像慵懶的貓一樣縮著。
    薑凝的頭發披散下來，精致的側顏上，眉目藏盡了溫柔。
    嗡——
    黑暗中，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薑凝愣了下，從沙發的縫隙裏摸索出來手機，可一看來電的備注，神情立即緊張起來，趕忙清了清嗓子，才忐忑的接通了電話。
    “喂……”
    “對，媽咪，我現在在客廳裏。”
    “嗯嗯，你安排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晚上剛開的會……我會好好幹的。”
    “妹妹她現在睡著了……情況相比原來好了一些，平時我會領著她去超市什麽的，她也很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跟原來一樣活潑了……我會管束她，您放心。”
    “周末嗎？這麽著急……好，我現在訂機票……已經訂好了？那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吧，瑤瑤不太適應那種場合，她可以照顧好自己。”
    一番交流。
    薑凝的神色變幻非常多，時而蹙眉，時而失落低頭。
    直到掛斷電話，她將手機扔到一邊，整張臉頰上湧上無法言喻的煩躁。
    對於一向理性的薑凝來說，這樣情緒化的表情是幾乎不會出現在她臉上的，這得益於媽咪嚴格的管束，從小她便學習各種禮儀，其中最變態的是不管任何時候都要管束情緒。
    不可以吵，不可以鬧，不可以把心情表現在臉上。
    但是現在，她真的煩的要透頂了。
    明明遠在嵐京，可生活依舊被支配，薑媽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命令她這個周末回明珠市一趟，自然是為了那些繁瑣的事，搞不好還要給她介紹男人。
    薑凝可以容忍大部分的支配，但唯獨這件事不可以。
    她無法想象跟一個完全不喜歡的人結婚，度過餘生，更不願意成為攀附者，通過出賣自己來實現薑媽的商業規劃。
    兩年前，她帶著薑瑤出來的時候，答應薑媽的條件，就是試著去接觸那些人。
    現在，薑凝二十六歲了，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一輩子不嫁人，就在嵐京當個普普通通的副教授，每天教課，回家聽著音樂，烹飪幾道喜歡的菜，平淡而溫馨的度過每一天。
    夜深人靜，薑凝手抱住頭，抓著自己的頭發，末了隻有一聲哀怨的歎息。
    薑凝突然發現，活了二十多年，她生命中最開心的時光，就是來到嵐京的這段時光，不僅有了喜歡的工作，還陰差陽錯享受到了戀愛的滋味。
    跟陳源談戀愛的那半年……她不免又想起陳源。
    這半年才是最幸福的。
    剛開始網戀的時候，教完課回到家，每晚上九點鍾，她跟陳源約好一起打遊戲。
    遊戲中她笨拙的點著屏幕，跟在陳源的後麵，聽著他的聲音，費力的操作，往往輸的徹底，兵敗如山倒，可依然很開心。
    打完遊戲後，兩人會語音電話，這是她最期待的環節，薑凝會故意夾成少禦音，軟軟糯糯的說話，害羞的不得了，聊各種話題。
    或者是對未來的暢想，或者是喜歡的寵物，或者是讓他唱幾句歌聽。
    薑凝比較矜持，不會聊特別不著邊際的，可網戀難免談到些難以啟齒的，說起這個兩人往往支支吾吾，鬧得臉通紅，但又都期待著再多談幾次這種話題。
    有時候，她會讓陳源隨意講睡前故事聽，這簡直太幼稚。
    他答應了。
    薑凝蜷縮在被窩裏，戴好耳機，一邊聽著一邊咬緊唇沿，第一次感覺到被寵溺，她從來沒體驗過這感受，原來是如此滿足。
    隻要跟他說起話來，薑凝就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在現實世界裏的所有。
    她隻會覺得自己是個小女生，一個渴望被寵愛的小女生。
    ……
    “我要嫁給你……”
    “什麽？沒聽清楚。”
    “我說……我要嫁給你。”
    “再說一遍。”
    “不說了。”
    “好吧……其實我聽到了。”
    ……
    薑凝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對著陳源說出這五個字來。
    如果被妹妹知道，恐怕會驚得瞪圓了眼睛，以為是幻聽了。
    怎麽這麽幼稚啊？
    分明隻有小孩子會輕易的脫口而出這句話。
    薑凝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昏頭了。
    誰能想得明白？那一瞬間，那一秒鍾，她真的想成為那個虛幻的，網絡上的，隻是會帶著她打遊戲，給她講睡前故事哄她睡覺的陳源的妻子。
    這是愛嗎？她不知道。
    人真的會自己騙自己吧？
    薑凝一隻手托起腮，一隻手抱著膝蓋，呆呆的看著外麵的夜景。
    她後悔了。
    那次分手，表麵上看上去她波瀾不驚，生活也在從容的進行著，可這刻她知道自己徹徹底底的後悔了，不過是欺騙自己罷了。
    她刻意讓自己忙起來以忽略這段感情。
    她看見陳源跟一個很漂亮的女生貼的很近，所以吃醋。
    她把那枚不值錢的戒指珍重的藏進首飾盒裏不舍得丟掉。
    她在學校裏頻繁掃視周圍的每一次。
    她跟陳源在同一個電梯裏，對方轉過身來替她係好扣子時，那無法控製的怦然心動。
    薑凝知曉，這一切都說明，她沒有真正從那段戀愛經曆中走出來。
    ……
    客廳中。
    薑凝拿過來手機，打開手機備忘錄，點開保存的幾段語音。
    她幾乎可以說是小心翼翼的將聽筒貼近耳朵，聽著陳源的聲音。
    微亮的屏幕照著她的臉頰。
    她眼神逐漸亮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當然喜歡你。”
    聽筒中，傳出陳源別別扭扭，故作冷漠含糊不清的話。
    “我也……喜歡你。”
    薑凝也聽到了，自己當時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