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 返回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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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月光稀薄,土匪山寨的後山顯得格外幽靜而神秘。
在半山腰處一個隱蔽的山洞中,火光搖曳,映照出一片不同尋常的景象。
方如今正安然坐在一把虎皮金交椅上。
這裏是下山虎曾經為自己預留的後路,一個隱秘而安全的避難所,但此刻,它卻成了方如今的大本營。
下山虎,這位曾經的祥雲寨主人,此刻卻蹲在方如今的對麵,雙手被牢牢捆住,絡腮胡子上沾滿了血汙和塵土,左臂中槍用白布吊著,神情萎靡,眼中滿是絕望。
幾個小時之前的伏擊戰,雖然進程並不順利,但主動權一度還掌握在下山虎的手裏。
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場可以輕鬆得手的搶劫,卻沒想到遇到了強硬的對手。
在看到對方車隊的火力也不弱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被吳蔚忠騙了。
這哪裏是什麽肥羊,根本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要死你去死,別拉著老子當墊背。”下山虎心中暗罵,當機立斷放棄進攻,準備帶著剩下的弟兄撤退。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的身後忽然殺來一支隊伍,如同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對方隊伍火力強大,訓練有素,相互之間配合默契,顯然不是一般的土匪所能比擬。
祥雲寨的土匪很快便被打得潰不成軍,四散奔逃。
下山虎在混亂中被自己的同伴絆倒,成了對方的俘虜。
等到被俘後近距離一看,他才看清對方的裝束,都是跟祥雲寨一般無二的土匪打扮,隻是武器要先進得多。
步槍就不必說了,竟然還有四挺輕機槍和兩挺重機槍。
更加令下山虎感到膽寒的是,對方竟然還有三門迫擊炮。
好在方才的戰鬥中,這些重武器並沒有派上用場,不然祥雲寨就是有再多的土匪也不夠對方劃拉的。
說起來,下山虎還得感謝對方的不殺之恩。
沒來得及逃走的土匪全部都被抓了俘虜,而始作俑者吳蔚忠則在黑夜之中不知所蹤。
後來,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才發現這家夥的腦袋都被炸沒了,顯然是死於了混戰之中。
對於下山虎來說,眼前發生的一切簡直比噩夢還要震撼。
他萬萬沒想到,包圍他的這支看似土匪的隊伍,竟然是一支正兒八經的軍隊,兵力足足有一個步兵連之多。
而這夥車隊裏的人的身份,下山虎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意識到自己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這些年,他帶著祥雲寨的弟兄占山為王、為非作歹,但也不敢去得罪部隊,能夠調動一個步兵連來對付他們,這背後之人的能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當方如今緩緩自我介紹,聲稱自己是特務處的時,下山虎的雙腿瞬間失去了力氣,開始不受控製地哆嗦起來,猶如篩糠。
隻感覺心跳如鼓,一陣陣強烈的尿意襲來。
他瞪大眼睛,滿臉驚恐地看著方如今,仿佛看到了死神一般。
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浸濕了衣襟,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自己這次惹上的麻煩遠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特務處的人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恐懼如同寒冰一般,瞬間凍結了他的思維,他隻覺得天旋地轉,幾乎要癱軟在地。
與此同時,不忘把始作俑者吳蔚忠的祖宗十八代在心裏罵了個遍,恨不得將這個騙子千刀萬剮。
“長官饒命,饒命啊!”下山虎痛哭流涕。
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滿臉都是,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額頭很快便磕破了。
“小的都是被那姓吳的蒙蔽,不知道車裏是各位長官……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長官,求長官開恩,饒過小的這一次吧!”
自己這次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煩,隻能寄希望於對方的寬容和慈悲了。
在方如今的詢問之下,他迅速交待了吳蔚忠收買扶持他的整個經過。
特高課野心勃勃,連土匪都收買了,這顯然是在下一盤大棋。
讓方如今感到不安的是,自己來陸家村的事情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但消息竟然還是泄露出去了,以至於遭到了下山虎的截殺。
還好自己早有準備,讓戴雷平拿著張鑫華之前給他的手諭調了最近的駐軍部隊來,不然這次肯定吃虧。
種種跡象表明,趙一手隻是特高課安插的內鬼之一,特務處內部仍然有內鬼。
他在心裏將所有知情人迅速地過了一遍,主要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是以戴氏兄弟為首的從臨城帶來的行動隊員。
另一部分則是顧清江等南京本部的人。
第三部分則是張鑫華。
這些人加起來,也有二三十號人,一時間也無法找到泄密的蛛絲馬跡。
這件事回去之後要立即跟張鑫華匯報一下。
事實上,土匪的伏擊完全在方如今的意料之外。
他讓戴雷平去找駐軍,本意就是假扮土匪打伏擊的,是演戲給陳魯文看,以此獲取此人的信任。
下山虎這夥人完全是誤打誤撞,搞了一個假戲真做,祥雲寨的土匪死了那麽多人,陳魯文的疑慮也被打消了不少。
至於後麵的事情,他不想陳魯文知道,便暗中下令給戴建業,讓他打暈了陳魯文。
戴建業的配槍也是故意展示給陳魯文看的。
此時,數分鍾之前陳魯文寫的信,並未送下山,而是出現在了方如今的手中。
信的內容平平無奇,讓一個叫作汪英的人準備五根小黃魚。
地址是太平路359號。
方如今拿著信,陳魯文在關鍵時刻所依靠的人,一定跟他非常熟悉,難道是其上線?
時間很緊張,他立即決定讓戴雷平在祥雲寨主持大局,他帶著一部分人馬趕回南京。
這個汪英究竟是何許人也,他要去會一會。
天亮時分,晨曦初破,城區輪廓在朦朧中漸漸顯露。
方如今率領的車隊在微明的天色中緩緩駛入。
哨兵遠遠便捕捉到了車隊駛來的蹤跡,舉起手,做出了一個明確的停車手勢。
車隊穩穩停下,哨兵走上前來,禮貌地詢問了方如今等人的身份,他告訴方如今,王韋忠有緊急要事需要與他溝通,並請他立刻與王韋忠取得聯絡。
方如今聞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陣疑惑。
自己去左家村的事情極為隱秘,行動也頗為謹慎,怎麽會這麽快就傳到了王韋忠的耳中?
片刻之後,他心中已有計較。
多半是張鑫華告知的,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張鑫華告知王韋忠也在情理之中。
回到特務處本部,張鑫華尚未過來,倒是王韋忠在辦公室。
王韋忠圍著方如今轉了一圈,見他風塵仆仆,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人抓到了,隻是路上遇到一夥土匪的伏擊。”方如今淡淡地說道。
“抓到了?”王韋忠略顯驚訝,眉頭微微一挑,“還有土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如今知道自己的師兄一向關心自己,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當即簡要地將昨晚的情況敘述了一遍,包括如何發現目標、如何製定計劃、如何在行動中遭遇土匪的伏擊,以及最終如何成功地將人抓捕歸案。
聽完方如今的敘述,王韋忠不禁讚歎道:“妙啊!你這一路上的波折可真不少,但都被你運籌帷幄,巧妙化解了,真是讓我佩服!”
“哪裏哪裏,這都是大家的功勞。沒有大家的幫助,我也不可能這麽順利地完成任務。師兄,你這麽急找我是有什麽事?”
“昨天下午,我接到了一個神秘電話,對方聲稱有日本特務要對你不利。我擔心你的安全,所以一直想聯係你,但一直找不到你的人,後來還是張組長告訴我你去了陸家村。”
方如今聞言,眉頭一皺,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成為日本特務的目標。
“對方不想暴露真實身份,聽不出真實聲音。隻說有日本特務有你的照片。”
“後來我讓人查了,電話是公用電話,在慧園裏附近,電話是7641。”
早在臨城的時候,方如今就曾經遇到過日本特務的暗殺,沒想到自己到了南京,特高課的人又陰魂不散。
“這些日本人來者不善,你一定要小心。除了戴氏兄弟,我再給你配點人,保證你的安全。”
“也好,多謝師兄。”方如今並未推辭,性命隻有一條,身邊多些人總是沒有錯的。
離開王韋忠的辦公室,方如今立即派人去慧園裏附近查這個號碼為7641的電話。
又讓顧清江秘密調取太平路359號和那個叫做汪英的人。
在安排好一切之後,張鑫華也來上班了。
方如今在他的辦公室作了詳細的匯報,張鑫華對此非常重視。
“太好了,陳魯文落網,咱們的偵破工作又進了一大步!”
“我跟你的意見一致,既然汪英是陳魯文在生死攸關之際想到的人,而且又有那個所謂的吳蔚忠穿插在其中,想必汪英也是線上的人。”
“隻是,此事一定要十分慎重。”
雖然讓顧清江在進行外圍的調查,但方如今並不想拖太久,便道:“我認為應該快刀斬亂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張鑫華緩緩點頭:“道理是如此。但目前我們對此人的情況一無所知,萬一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方如今看著張鑫華緊鎖的眉頭,深知他對這次行動的擔憂。
他理解張鑫華的顧慮,畢竟對汪英的了解還太少,貿然行動確實有可能打草驚蛇,讓敵人有所警覺。
但是,他也清楚,時間緊迫,特高課在南京的情報網絡不是吃素的,昨夜的伏擊戰動靜那麽大,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有可能察覺到陳魯文已經出事。
“張組長,我明白你的擔憂。”方如今沉聲道,“但是,我認為我們現在處於一個微妙的時間差裏。特高課雖然強大,但他們的情報也不是無懈可擊的。隻要我們行動迅速,出其不意,就有可能在他們察覺之前,將汪英這條線上的魚一網打盡。”
張鑫華聽了方如今的解釋,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他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我們還是要盡可能地收集更多的情報,確保行動的成功率。同時,也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以防萬一。”
“我同意。”方如今點頭道,“我已經安排顧清江在外圍進行調查,爭取獲取更多的情報。”
張鑫華聽了方如今的想法,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凝視著窗外的景色,沉聲道:“我原則上同意你的計劃。”
……
早晨,山寨被初升的太陽照亮。
被擊斃的土匪屍體一個不少的都被抬了回來。
後山,黃皮子帶著幾個粗獷的土匪漢子,在行動隊員的嚴密監視下,開始處理這些屍體。
他們沒有多餘的儀式,隻是動作迅速地挖坑、抬屍、掩埋。
“兄弟們,一路走好啊,一會兒給你們多燒點紙,到了那邊也不愁錢花。”
黃皮子一邊掩埋屍體,一邊嘴裏低聲念叨著,聲音中帶著幾分哀傷和無奈。
在掩埋吳蔚忠的屍體時,他趁人不注意,在屍體上狠狠地拍了幾鐵鍬。
要不是這個姓吳的,山寨也不至於被人攻破,他們還能繼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過逍遙的日子。
想到這裏,他心中的怒火就難以平息。
“狗日的,作惡多端,腦袋沒了都是便宜你。”
“老子恨不得扒了你的屁!”
“到了那邊,你得下十八層地獄。”
“兄弟們的血債,你得一點點的還。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邊罵著,一邊鏟土,鐵鍬與黃土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忽然,他的目光在吳蔚忠那隻尚且露在土外的手上一瞥,動作頓時停住。
“咦?這是怎麽回事?”
他身子微微前傾,仔細查看那隻手。
旁負責監視的行動隊員見狀立即上來詢問:“怎麽回事?為什麽不繼續掩埋了?”
黃皮子聞聲,連忙抬頭,眼神在行動隊員和那隻露出的死人手之間快速切換,顯得有些慌張。
終於,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結結巴巴地回答道:“長官,小的……小的有情況要報告。”
說著,他指了指那隻手,神色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