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駱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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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漫著消毒水味與沉重氣息的病房裏,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許世榮,此刻靜靜地躺在了病床上,生命之火悄然熄滅。
許世傑跪坐在冰冷的地麵上,雙手緊緊抓著床邊,仿佛這樣就能抓住流逝的時光,讓哥哥不要離去。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從他臉頰滑落,滴落在地板上,發出細微卻心碎的聲音。
他的哭聲,撕心裂肺。
很快,戴建業硬生生地將許世傑從地上拉了起來。
護士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同情,輕手輕腳地走近,手中拿著一塊潔白無瑕的床單,準備緩緩蓋上許世榮安詳卻再無生氣的身軀時,許世傑的情緒瞬間崩潰了。
“走開!”他猛地一聲怒吼,雙手用力推開護士“他還活著,你們這是幹什麽?”
護士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連連後退,手中的白床單差點掉落,眼神中充滿了惶恐與不解。
方如今站了出來:“許世傑,人死不能複生,這是我們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你要認清現實,讓哥哥體麵地離開。”
方如今的話語如同一記重錘,敲擊在許世傑的心上,讓他那顆拒絕接受現實的心微微顫抖。
他怔怔地看著病床上的許世榮,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這一次,他沒有再抗拒,隻是默默地,讓淚水肆意流淌,仿佛是在為這段無法割舍的兄弟情誼做最後的祭奠。
方如今輕輕地對護士使了個眼色,護士接收到這個信號後,雖然心中依舊忐忑不安,但還是鼓起勇氣,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將那張潔白的床單輕輕地蓋在了許世榮的身上,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他的安眠。
張鑫華原本打算在這沉重的時刻立即將他帶離這個充滿悲傷的地方,但方如今在目睹了這一幕後,覺得或許讓許世傑多留一會兒,靜靜地陪伴在許世榮的身邊,會更好一些。
早就聽說兄弟人人感情深厚,從方才的所見來看,傳言非虛。
盡管許世傑涉嫌殺害他的父母,但方如今心知一切都是日本人在背後搗鬼,許世傑隻不過是他們的卒子,他輕輕地拍了拍許世傑的肩膀說:“再多陪陪哥哥吧,他會感受到的。”
他叮囑戴建業盯住許世傑,自己則是和張鑫華走出了病房。
一門之隔的病房內,除了偶爾傳來的低泣聲,就是一片死寂。
張鑫華和方如今默默地走出了病房,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樓道的盡頭。
這裏相對安靜,卻也難以完全逃離那份沉重的心情。
張鑫華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點燃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想借由這尼古丁的麻醉來暫時緩解內心的壓抑。
煙頭的微光在昏暗的樓道中忽明忽暗,像是他心中那份複雜情感的寫照。
過了許久,張鑫華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盡管有所預感,但還是太快了一些。”
就在許世榮剛剛蘇醒過來時,他還跟許世榮聊過一會兒,許世榮字裏行間透露出對這個世界的不舍,他放不下自己的弟弟。
這好理解,沒有了許世榮這棵參天大樹遮風擋雨,許世傑很快便會湮沒在大自然中。
“你說,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什麽明明那麽努力,卻還是逃不過生離死別?”
方如今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張鑫華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說道:“張組長,我總覺得許世榮最後的那些話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麽話沒說完,又或者是在暗示什麽。”
張鑫華聞言,眉頭緊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方如今的直覺一向敏銳,往往能捕捉到一些常人難以察覺的細節。
“你發現什麽了?能具體說說嗎?”
方如今搖了搖頭,顯得有些無奈:“這隻是我的直覺,並沒有什麽具體的依據。也許是我太過敏感了,但總覺得事情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張鑫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在某些時候,直覺往往比邏輯更加可靠。
於是,他提議道:“那我們一會兒去問問許世傑吧,或許他能給我們一些線索。”
方如今點頭。
忽然,張鑫華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怒容瞬間布滿了他的臉龐,緊握雙拳,聲音低沉而憤怒地說道:“許世榮的死,還得立即向科長和處座報告!這件事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傳遍整個單位,甚至整個城市。那些時時刻刻都盼著許世榮死的人,這下應該高枕無憂了,但我絕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
說完,他臉上的怒意更甚,仿佛有一團怒火在胸中燃燒,猛地將手中抽得隻剩下半截的香煙扔到地上,然後用皮鞋狠狠地踩了上去,直到那半截香煙被碾得粉碎。
方如今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張鑫華的一舉一動,等張鑫華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才說道:“一會兒我可不可以把許世傑帶回去,他繼續留在這裏很危險。”
張鑫華當即表示同意,許世榮已死,讓背後的黑手暫時鬆了口氣,但許世傑還活著這件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
暗夜中的長江,宛如一條深邃的綢帶,靜靜地鋪展在夜幕之下。
月光稀薄,星星點點地灑在水麵上,與遠處城市的燈火遙相呼應,仿佛是天地間最細膩的筆觸,勾勒出一幅靜謐而壯闊的畫卷。
江麵輕輕泛起波瀾,波光粼粼中藏著夜的秘密,偶爾有船隻緩緩駛過,留下一道道悠長的尾跡,又漸漸消散在無邊的黑暗中。
兩岸的山影朦朧,宛如守護者的輪廓,靜靜地見證著江水的流淌與歲月的變遷。
江心之處,一艘帆船悄然朝著燈火闌珊的南岸碼頭靠近。
船身輕盈地劃破水麵,帶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與周圍靜謐的夜色形成鮮明對比。
黑漆漆的船艙內,沉悶的鼾聲此起彼伏,如同暗夜中的低吼,而駱守禮雙眼圓睜,聽著艙外傳來的輕輕浪花和船身吱吱聲響,久久無法入睡。
船隻正緩緩駛向碼頭,準備卸下沉甸甸的貨物,但對於駱守禮而言,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因為船東特意交代過,他無需下船。
駱守禮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懷中的短刀刀鞘,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安慰與興奮,一絲笑意又浮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