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夫妻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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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六十行,五花八門。
    世間的職業形形色色,有一些廣為人知,有一些卻極為神秘,並不為世人所熟知。
    我叫雷寧,今年二十歲,是一名抬棺人。
    抬棺人,古代稱為杠夫,民間也稱其為“八大金剛”、“八仙”。
    這一行在舊時代是絕對的社會底層,過著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生活。
    人們都看不起杠夫,認為杠夫抬死人上路,會沾染上死人身上的陰氣死氣,是不祥之人。
    因此,杠夫一般都沒有後,過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潦倒生活。
    我是爺爺養大的,他當然也不是我的親爺爺。
    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爺爺和同伴抬完棺材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口無名棺堵路。
    抬棺人的規矩是逢棺不過,爺爺他們在原地等了幾個小時,沒有看到人來,又讓人去附近的村子裏問過,也都說沒有人家在辦喪事。
    無奈之下,他們隻好把棺材抬到亂葬崗,打算把它埋起來。
    剛挖好坑,他們便聽到棺材裏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打開棺蓋才發現裏麵是一具女屍,在她身邊躺著一個剛出生幾天的小孩子,正吸著手指大哭。
    不能見死不救,爺爺便把我帶回了家,從那以後,不管幹什麽都把我帶在身邊。
    我喝百婦奶,吃百戶飯,穿百家衣,自記事起便出入靈堂墓地,膽子大得出奇。
    爺爺說我天生適合做抬棺人,以後可以接替他做杠頭。
    杠頭,也就是杠夫的頭頭。
    但是我卻很不情願,因為我們不想和他們一樣孤苦一生,我想談甜甜的戀愛,娶妻生子,享受天倫之樂。
    近幾年,爺爺的身體每況愈下,我不放心他,一有時間就跟他一起去抬棺,在旁邊照應他。
    今年暑假,我放假在家,正好爺爺接到了一個外地的活,我便和他們一起出發了。
    這次他們要抬的是一個雙人棺,又叫夫妻棺,鴛鴦棺。
    那是一對剛結婚一年的小夫妻,在城裏打工,騎摩托車回家時在路上出了車禍,一頭撞在了一輛渣土車上,二人當場喪命。
    橫死,再加上是夫妻棺,當地的抬棺人不敢接這個活,事主家輾轉打聽到爺爺他們什麽活都敢接,便找到了他們。
    我們一行十人,八個杠夫,再加上爺爺這個杠頭和我,坐上胡三歪的麵包車便出發了。
    我們上午六點出發,趕了一千多裏路,下午四點才來到位於中原省洛河市的一個村子。
    三個人站在村頭的老槐樹下翹首以待,看到麵包車停下,忙迎了上來。
    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自我介紹是村子裏的大知賓,他旁邊的兩個中年人,一個是死者的父親,一個是死者的二叔。
    “雷老哥,各位兄弟,辛苦了!”
    大知賓掏出一包煙來給大家散煙,點頭哈腰地道。
    爺爺接過煙來夾在耳朵上,點上了自己的旱煙袋。
    “老哥,先幹活吧,幹完活再嘮!”
    “墳地多遠?看過時辰沒有?”
    大知賓點了點頭,指向村子外麵的一個山坡:“墳地就在村外一裏多地,不遠!”
    “風水先生看的時辰,必須在酉時三刻下葬!”
    “現在已經四點半了,還有一個半小時,幾位辛苦……”
    爺爺大手一揮:“走,幹活去!”
    我們跟著大知賓來到事主家,院子裏已搭起了靈棚,一口漆黑的大棺停在堂屋中間,院子外麵零零星星地圍著一些人,院子裏卻空無一人,既沒有吹鼓手,也沒有來隨禮吊唁的親友。
    見我們扛著龍杠、提著麻繩過來,本來站在牆角的幾個人也匆忙離開了。
    回頭再看,隻見大知賓和死者的父親二叔都躲得遠遠地,擺手示意我們進院子,卻並不靠近。
    “叔,這趟活不好幹呀!”
    胡三歪縮了縮脖子,小聲對爺爺道。
    爺爺在鞋底上磕了磕冒煙袋,甩在肩上:“不好幹也得幹!”
    他是杠頭,隻要出門所有杠夫都要聽他的,就算是讓他們跳墳坑,背死人,他們的眉頭也不能皺一下。
    這是規矩,也是信任!
    眾人穿過靈棚,來到堂屋裏。
    爺爺點頭往棺材前一看,不由眉頭一皺。
    在出殯之前,棺材前要擺一碗插著筷子的倒頭飯,點一盞長明燈,放三樣供品。
    倒頭飯必須是夾生的,長明燈一定不能滅,供品必須是新鮮的。
    但是眼前的長明燈早就滅了,倒頭飯和供品都已發黴,看起來好像已經在這裏放了半個月,顯然不正常。
    爺爺掃了大家一眼,用眼神示意大家小心一些,眾人都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他拿著旱煙袋,輕輕在棺材板上敲了一下:“亡人小心,我們上路了!”
    隨著爺爺的叫聲,胡三歪用麻繩將棺材捆上,龍杠也伸進了繩套裏。
    眾人站在龍杠旁,前四後四,雙手握杠,隻待爺爺一聲令下,便將龍杠上肩。
    我站在爺爺的身邊,隨時準備搭上一把手。
    這時,一陣陰風平地而生,卷起地上的紙灰,盤旋不已,竟然鑽進了我的褲腿。
    我頓時感覺全身冰冷,呼吸凝窒,血液也似乎瞬間結冰了!
    我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下意識地抖了抖腿。
    爺爺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亂動亂叫,再次舉起了旱煙袋。
    “嗒嗒嗒!”
    三聲輕響。
    “起!”
    八個杠夫同聲大叫,雙手托住龍杠,就要送到肩頭。
    這時,我突然看到一道紅褐色的液體從棺材縫裏滲了出來,眼看就要滴到地上!
    “爺爺!血!血!”
    我大叫一聲,猛地抓住爺爺的胳臂,用力搖晃了一下。
    “嘭!”
    本來已經離地的棺材,重重落回到了木架上。
    爺爺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道液體被震得脫離了棺材,眼看就要落到地上。
    他急得雙眼一瞪:“不好!”
    我早有準備,忙伸出手去,接在木架下麵。
    “噗!”
    液體滴在了我的手心裏,冰冰涼涼,我不由又打了一個冷戰。
    爺爺見我接住了那道液體,鬆了一口氣。
    “三歪,開棺!”
    他指著棺材,冷聲對吳三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