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華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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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白日那個林燁。
    長公主一看,立即彎了眉眼,“你可是中意這個?母親也覺得,他在這三人中最為出挑。”
    “沒有,”華笙將畫卷合上,放在了桌案上,“隻是白日有過一些交集,才多看兩眼罷了。”
    長公主對她這種態度很是無奈不解,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為何自己女兒說起婚事就懨懨的。
    “華笙,你老實告訴母親,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華笙心裏咯噔一下,微微垂下了頭,“我…沒有。”
    “真的?華笙我是你母親,你若當真心中有旁人,可以告訴母親,沒準母親可以幫你呢。”
    華笙沉默了一會兒,依舊搖了搖頭。
    她愛的人太遙不可及,誰都幫不了她。
    “若如此,那就定這位林家公子了,明日母親便讓媒人去林家透了口風。”
    “母親…”華笙緊緊抿著唇,“能否再等一等,女兒當真不想嫁人。”
    長公主歎口氣,輕輕撫摸著華笙的秀發,“聽話,如今上頭就盯著咱們呢,你哥哥的婚事兒好說,主要是你,一日不定下來,母親就無法安心。”
    “……”華笙微微閉了閉眼,始終不吭一聲。
    長公主就讓她先回院子了,剩下的事情由她做主。
    華笙知曉,這門婚事怕是很快就要定下,心裏更是憋悶,接下來幾日都困在閨房中,從不曾出院子,任丫鬟如何相勸都毫不動容。
    她抱著那副她繼予思念的畫卷,蜷縮在榻上發著呆。
    “郡主。”小丫鬟歎口氣,緩步上前遞上了一個小玩意給華笙,“還是前院那位做的,他說希望郡主見了,可以開懷。”
    申允白手很巧,可以做出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華笙的窗欞上已經擺放了很多。
    她看著那小泥人,緩緩放下了畫卷,從小丫鬟手中接過。
    那是一條化為了人形的魚,那張臉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笑的很陽光,很豔麗。
    “郡主,您再這樣下去會憋出病來的,要不出去走走吧。”
    華笙端詳著小泥人,緩緩點了點頭。
    她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湖水亭,那裏安靜,有自由自在的魚兒,看著它們,她就可以疏解不快。
    “多帶些魚食吧,有些日子不曾喂他們了。”
    丫鬟輕笑,“咱們不用帶,那個書生日日都有去替郡主喂養呢,如今水裏的魚隻要一瞧見他,就直往上躥呢。”
    華笙微微發愣。
    “郡主。”小丫鬟壓低聲音道,“您說,那書生該不是喜歡你吧?”
    其實隻要他能高中,長公主也許是可以接受的。
    “胡說什麽。”華笙瞪了丫鬟一眼,耳根子卻還是泛了紅。
    她有心上人,卻和男子很少接觸。
    小丫鬟不怕郡主,繼續說道,“郡主難道沒有看過那些因為恩情就一見鍾情,癡心不改的話本子嗎,和您和那書生最像了。”
    就算是個書生,那也要比妄想不可能的事情要強太多。
    “不要再說了。”華笙蹙著眉,明顯不怎麽高興了,丫鬟才住了嘴。
    主仆二人來到湖水亭的時候,那抹高大的身影已經在那了,隻是他一直關注的盯著水中的魚,許是定沒有發現。
    華笙輕手輕腳的來到他身後,朝湖水中亂竄的魚看了一眼,突然開口,“好像被你養胖了。”
    申允白勾了勾唇,故作被嚇到,驚懼道,“郡主何時來的,嚇了在下好大一跳。”
    華笙看著他誇張的表演,竟是牽唇笑了起來。
    丫鬟擦拭幹淨椅子,華笙在一旁坐下,“這些日子,有勞你了。”
    “在下甘為郡主效犬馬之勞。”
    華笙眼睫微顫,在申允白抬眸朝她看來時,立即轉移開視線。
    申允白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狀若無意的道,“郡主今日,沒有抱那副畫卷?”
    華笙麵上的笑一滯,沉默不語。
    申允白卻並沒有就此停住這個話題,“容在下說句僭越的話,也許郡主對那位公子,並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孺慕之思呢?”
    “是不是男女之情,我還是分得清的。”華笙麵色突然有些冷,申允白笑笑,便不再做聲。
    湖水中的魚很歡快,用盡全力的往上跳躍,華笙看著,心裏有些癢癢,“你是怎麽養的,它們為何突然如此有活力?”
    “郡主想學?”
    華笙微微點頭,申允白便站起身,主動讓出了位置,華笙猶豫一會兒,才走了過去,在申允白方才的位置坐下。
    那魚兒一竄一竄的,好幾次都打到了華笙的掌心。
    她終於露出了笑容,身側男子突然彎下腰,輕聲道,“在下不告訴郡主,但在下願意為郡主養一輩子的魚。”
    男子聲音低沉悅耳,又距離太近,華笙驚得猛然收回了手,慌張的站起身。
    “我…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郡主慢走。”申允白行了個禮,深邃的眸光凝視著華笙的身影,隱忍的情緒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不配,可齊錦平,也不配。
    接下來得日子,二人總會在湖水亭相遇,申允白是個博學多才的人,尤其是對風土人情上,很是在行,且風趣幽默。
    華笙一個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自然是聽的津津有味,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小半個月,二人甚至有發展成朋友和知己的意思。
    而長公主那邊,就也得到了消息。
    “母親聽說,你和前院收留的那個書生走的很近?”
    華笙麵色微頓,垂下頭道,“沒有,他擅長養魚,有幾分興趣相投而已。”
    “可你畢竟是閨閣姑娘,如今婚事兒已定,他繼續留在府中以免對你名聲不好,母親給他一筆銀子,還是讓他離開吧。”
    “母親。”華笙微微睜大眼,她知曉自己所為有些不妥,可聽長公主如此說,心裏竟升出濃濃的不舍來。
    “他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你讓他上哪去,頂多,以後女兒不和他說話就是了,況且我二人喂魚,也是在丫鬟眾目睽睽之下,我坐著,他站著,從無半分逾矩。”
    長公主注視著她,沒有說話。
    華笙抿抿唇,也不再開口。
    好一會兒,長公主才沉聲道,“你老實告訴母親,你是不是中意那書生?”
    “……”華笙心裏有一瞬的慌亂,卻是下意識搖頭,“沒有。”
    “那就好,你和林家長子的婚事兒已經定下了,婚期在下月初六,你準備一下吧。”
    “母親說什麽?”華笙不可思議的站起身,她想到了會給她定親,卻不曾想會那麽快,直接讓她成親。
    “我們兩家已經交換了八字和庚貼,此事兒已定,沒有更改的餘地了,且那林家公子容貌才情都可,也不算委屈了你。”
    華笙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長公主忍住心疼不去看她。
    比起那個書生,林家才是更好的去處,不論二人究竟有沒有什麽,林家的親事都是板上釘釘了。
    “若你不答應,我就即刻將那書生給趕出去。”
    華笙沒有說話,轉身就離開了長公主的院子。
    等來到湖水亭時,早已哭紅了雙眼,淚流滿麵,申允白瞧見她這模樣,一顆心生生揪疼。
    “郡主怎麽了?”
    華笙火氣正在心頭,脫口而出道,“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嫁人。”
    申允白愣住,渾身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不會流通了一般。
    “郡主?”丫鬟也呆住。
    華笙反應過來,立即紅了臉,垂下頭低聲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我想為自己搏一搏,你帶我去邊關,可以嗎?”
    申允白眉眼頃刻間攏上了一層暗沉,沒有說話。
    華笙卻又接著自言自語道,“也不成,你是要參加科考的,我怎麽給忘了,你不能離開京城。”
    說完,她深深看了眼申允白,就離開了。
    那一眼,讓申允白呆立許久,他心中隱忍壓抑的情感甚至要隱藏不住。
    帶她離開,邊關路途遙遠,他有許許多多的機會,可…
    他眼前突然浮現出上一世那鋒利的箭頭射入她胸口的一幕。
    心,被撕裂般的疼,他不配,他連如今都已是上天恩賜,怎麽能癡心妄想呢。
    她是溫室裏的花,就該平安喜樂,安安穩穩的活著,不論是他,還是滿手鮮血的齊錦平,都不配!!!
    回到院子裏的華笙發了很久很久的呆,腦子裏天馬行空,是齊錦平,卻竟也有申允白。
    那一夜,她輾轉反側,噩夢連連。
    第二日,她還不曾睡醒,屋門就被突然推開。
    華笙怔怔坐起身,看著麵若寒霜的長公主款步進來,微微蹙起了眉,“母親,您怎麽來了。”
    長公主盯著她,話卻是對一旁的婆子說的,“搜。”
    一個字落下,婆子立即在她屋子裏翻找起來。
    華笙嚇了一跳,慌忙掀開被子下了床榻,想要去阻止,卻被長公主身旁的大丫鬟攔住。
    “母親,您這是做什麽?”
    長公主不言語,直到一個婆子將許許多多的畫卷搬到了長公主腳邊。
    華笙臉色煞白。
    長公主彎腰拿起一副,打開,然後扔在地上,隨著越來越多嗯畫卷被丟在地上,長公主的臉色也陰沉至極。
    華笙早已渾身顫抖,盯著地上那些畫卷,心痛如絞。
    長公主什麽都沒說,隻是讓人搬來火爐,不顧華笙的嘶吼,將畫卷一個個丟了進去。
    “母親,不要。”華笙用力的掙紮,眼皮子已然紅腫。
    等最後一副畫卷被燒毀,長公主才抬頭看著她,“我已經讓媒人傳信給林家,婚期提前半月,你若是不想永寧侯府滅族,就老老實實的待嫁。”
    她怎麽都沒有想到,女兒心儀的會是皇兄的眼中釘,肉中刺,那個永生都不可能回城之人。
    長公主帶人離開,華笙看著那被火蛇吞噬的畫卷,無力的跌倒在地。
    一抹身影突然映入她的腦海,她猛然爬了起來,朝外衝去。
    湖水亭旁,那個男子還在,隻是換了一身衣袍,不是棉布麻衣,而是錦衣華服。
    “是你,是你告訴我母親的,對嗎?”
    申允白背著身子,聲音卻平靜無瀾,“郡主見諒,長公主要趕在下走,在下無處可去,為了留下來,便隻能出賣郡主。”
    華笙身子搖搖欲墜,被憤怒充斥紅了眼,“是為了留下來,還是你以此做了什麽交易!”
    否則,錦衣華服又從何而來。
    “是我救的你,她尋你,你大可以告訴我,我來……”
    “郡主連自己婚事兒都做不得主,又能給在下帶來什麽?”申允白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話,讓華笙渾身發冷。
    她看著眼前溫和有禮的男子,陌生的仿佛從不曾認識他。
    此時,她最難過的不是要出嫁,而是他背叛的失望,她心湖上一直飄蕩的小船徹底翻沉。
    “嗬,好,你很好。”華笙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