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得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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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在地上劇烈地撲騰,鐵索呤呤啷啷地響動著。
淺靈心中急迫,顧不得那麽多,揪著他的衣領道:“十年前,你是不是在渭州殺了一家人?說!”
尹泰蠱毒發作,正苦痛難言,暴躁地咆哮道:“滾!渭州是什麽地方我怎麽知道!休要什麽罪過都推給我……啊!”
尹泰翻著眼,被折騰得口吐白沫,氣息奄奄。
姬殊白看他已經問不出什麽東西來,便道:
“走吧,他應該隻知道這些了。”
他把淺靈拉起來,一道出了牢房。
監牢之外,長空萬裏,滿地晴光,廊簷下一隻白鳥正歪首啄羽,一群飛鳥從空中掠過,它撲棱棱扇動羽翅,與它們匯集,消失在高牆之外。
姬殊白回頭看她,見淺靈雖然恢複了沉靜,但神色難掩落寞,目光空空地不知在盯著什麽,魂不守舍往前走,以致撞到了他身上。
她怔然抬頭,烏黑的眸子裏盛著一片清光。
她困惑不解的時候,就會顯出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之色,頰邊未愈的鞭痕,像故意畫上去的調皮筆觸。
再怎麽樣心思百轉,她也是個才十多歲的姑娘啊。
姬殊白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什麽?”
淺靈有點疑惑。
姬殊白轉過身,與她正臉相對,雙手背到身後,一副討債的架勢。
“不是說,我把事情辦成了,便有重禮相謝?”
淺靈愣了片刻,記了起來:“姬公子出身豪門,缺這點東西?”
姬殊白半閉著眼搖頭:“我不看我缺不缺,隻看我應不應得。是我的,就得給我。”竟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
淺靈瞅他,定定看了一會兒,便點點頭。
“好,你隨我來。”
她往前走,姬殊白從後麵看著她的背影。
她已經換回了漢人的裝束,滿頭烏絲疊成一個單螺,斜插一支木蘭花簪,露出一截纖長潔白的脖子。
身上穿一件水綠色的半臂,潔白輕軟的衣袖自半臂裏伸出來,隱約透著玉臂纖細柔軟的線條。下身用緗色的衣帶係了一條蒼青色的交窬裙,楚腰纖細,腰下並不墜環佩香囊,隻垂著幾綹衣帶。青白暈染的裙裾翻湧擺動,宛若足踏一朵纖雲。
姬殊白心情忽然好了幾分,舉步跟上。
淺靈帶他來到雲來客棧,拿了樣東西給他。
姬殊白看著手裏蒼翠硌手的草編小胖狗眉梢微跳,然後拿眼盯著她。
“看著平實,其實很貴,姬公子不要嫌棄。”
姬殊白嗔笑:“草貴,難道不是因為你?”
淺靈學著他的樣子,也把手背到身後:“送禮的是我,我不看你要什麽,隻看我有什麽。我眼下隻有這個,你不要,便還我罷。”
她伸手去奪,姬殊白抬高了手肘躲過,把小狗放在麵前,用嫌棄的目光挑剔了一圈,卻覺得那吐舌搖尾的憨態活靈活現,竟編得挺好。
他有些意外。
“看你不像是愛這些小玩意兒的,怎也有這手藝?”
淺靈道:“但手熟爾。”
姬殊白忽然想起,她曾經當過童養媳,她那個癡傻的丈夫,心智如頑童,大抵就好這些?
有句話冒出來,在心裏憋了一憋,還是問出口了:
“他人呢?”
淺靈觸及他的目光,明白過來他說的誰,便道:“病好了,他想做什麽就去做了。”
“那你二人的婚約還作數嗎?”
淺靈稍一愣,然後移開眼,才要開口,便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姑娘,南仡王設宴,邀請您和姬公子入宮宴飲。”
劉嬌半躲在門後,小心翼翼地說道。
東家與這位姬公子看起來關係不一般,兩人站在一起,正是珠光璧色,交相輝映,分則風采各綻,合則天下無雙。
劉嬌都不忍破壞此情此景。
她何嚐不知這麽做不受待見,沒看那姬公子瞪她麽?
“知道了。”
到了時辰,宮中派了寶車來接。
南仡王置了一桌席麵,除了南仡風味的山珍佳肴,還有靖地名菜,用彩釉瓷盤子裝盛,漂亮地擺成了花兒,比過節還要豐盛。
楊大人亦在席中,看來應該是被南仡王妥帖安撫過,雖麵有菜色,但精神尚可。
倒是南仡王形容蒼老而憔悴,像是隨時都要倒下,苦澀的麵容努力端著體麵,等他們坐下後,便舉起杯盞,道:
“尹泰不肖,犯下滔天罪過,令各位蒙難受驚,孤教子無方,實感慚愧,歉意都在酒中,孤先飲為敬。”
他一口飲盡,卻被熏辣的酒水嗆了一下,俯身咳嗽起來。
尹祥細心拍撫南仡王的後背,然後同樣舉起酒杯,正色道:“父王早已無力國事,更兼尹泰把持宮苑,父王對他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父王身體抱恙,不宜沾酒,這一杯酒,我替父王喝。”
說罷,他仰頭連飲三杯,幹幹脆脆,年輕的麵頰微微泛紅。
南仡王看著他,老目中隱含一絲欣慰,便又道:
“孤失察,不知放權這幾年竟是養大了他的胃口,但此事是尹泰一人所為,我們對靖朝始終忠心不二,對陛下心懷景仰。等靖使到來,姬公子、楊大人若能替南仡美言幾句,孤必當感激不盡。”
楊大人官位不高,對於上位者這等請求似乎有些難以推卻,便一邊瞅著姬殊白,一邊口稱“應該的應該的”
“南仡王,”姬殊白卻看著南仡王道,“尹泰貪占了幾年,手握資財,我倒是好奇,他把錢財用到了哪裏?”
南仡王苦著臉:“孤以蠱為國醫,已受陛下指令,將害人的蠱廢止了。但這孽障不知何時開始耽於製奇蠱怪毒,那些錢財大部都用在了毒蠱上。”
“但隻是製蠱,就能用掉千萬百姓的口糧?”
南仡王一愣:“可他起居用度並不奢靡,未超出……”
“報!!!”
一名士兵衝了進來,高聲喊道:
“啟稟王上,世子逃出監牢,舉兵逼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