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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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吧。”
    短短三字,她說得雲淡風輕,眉目之間也並沒有很多關切與擔憂,但十分果斷地把袖口網上挽了一挽。
    洛重河道:“嶽姑娘,齊將軍傷不在要害之處,軍中郎中可保他性命無憂,你不必擔心。”
    洛重河被淺靈紮過幾針,雖覺療效甚好,但衛晏洵的傷不比內疾,這種皮肉外傷還是要經驗豐足的軍醫來動手最好。
    淺靈卻搖搖頭:“他不會滿足的。”
    她豈會不知道齊天麟在求什麽?
    她見過他懵懵懂懂、時傻時癲的六年,見過他初初恢複心智時的那種防人於千裏之外,以及千絲萬縷的茫然沉重,也見過他一步一軍功之後,依然時時緊繃沒有一點自滿自得的樣子。
    她不知他是誰,究竟要幹什麽,但卻猜得出他的敵人很強大,他在窮盡一切,用最快最拚命的法子去獲取力量。
    他絕對不甘於隻走到這裏,更不會甘於再也拿不起武器。
    淺靈沒有跟他們解釋更多:“護軍放心,我不會胡來,最壞的結果,也就跟這位郎中預想的一樣罷了。”
    她太鎮定,以至於洛重河有點相信她。
    “你真的有把握。”
    淺靈點頭,無聲而篤定,臉上根本沒有一絲遇到困難的表情。
    洛重河說不準她究竟是因為自信,還是因為無情,猶豫了幾息,還是讓開了路。
    淺靈穿過睽睽眾目來到床前,慢條斯理地淨過手。
    隨從阿東捧出一個針囊,淺靈拔出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一根一根刺到衛晏洵胸腹、手臂還有頭頸的位置。
    軍營的郎中以治療外傷與續骨為長,郎中對針灸並不精通,才要問刺這些穴道有什麽用,忽然靈光一閃,竟覺得似曾相識。
    很多年前,他還是個藥童的時候,見過這一套針法。
    那一年,施展這套針法的,也是一個女子。
    西北的風沙與烈日把女子曬成了麥色,她一張口,便露出一口亮璨的白牙。他看不出她的年紀,也已經記不得她的樣貌,隻記得她高大、富有力量,再棘手的傷痛,都能在她飛轉的手下發生愈合的奇跡。
    她善接筋續骨,也有一手極為精妙的針法作為輔助,針紮得好,拔箭的時候傷兵不會大量出血,危及性命。
    郎中腦中浮想聯翩,回過神來時,淺靈已經施好了針,正盯看著自己。
    “嗯?”
    “請郎中取箭鏃。”
    “啊?”郎中還沒反應過來,指著自己,“我?”
    淺靈點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衛晏洵。
    “我沒拔過箭,這是郎中的專長。”
    郎中還有點懵然,搔著頭問:“那,那該怎麽拔呀?”
    “按以往手法便是。”
    “哦,哦。”
    郎中把袖子挽起,用小刀割開箭傷,伸入其中,以鑷子推弄片刻,便把箭鏃挖了出來。
    血淋淋的箭鏃帶著丁點皮肉落入水中,看到那帶了倒刺的鐵鏃,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淺靈麵不改色地把衛晏洵胸膛的血擦過,敷上提前備好的藥粉,然後以桑皮線給他縫上了數針,最後敷上一層厚厚的止血生肌藥泥包紮傷口。
    他們眼睜睜看著那帶了倒刺的箭鏃被挖出來,衛晏洵卻沒有血流不止,反而在一睜眼一閉眼的工夫裏,傷口就處置好了,大家不禁暗暗驚訝。
    郎中翕動了一下鼻翼,問道:“這用的是什麽金瘡藥?我好像沒見過。”
    提到這個,淺靈不禁暗瞪了一眼衛晏洵,道:“裏麵加了雲崖仙草,是特製的生肌愈合藥。”
    “雲崖仙草!那可是貢品,你如何有這個?”
    淺靈一邊收著針,淡淡道:“在南仡國偶然得到的。”
    他賠罪給她的好藥,最後還是用到他身上去,淺靈怎麽想都覺得不得勁。
    洛重河觀察了一下衛晏洵的臉色,問郎中道:“現在情況如何?”
    郎中大讚道:“護軍不必擔心,嶽姑娘用的都是好療法,這套針法我以前看人用過,是從前的名醫用過的,療效極好,我本以為失傳了,沒想到嶽姑娘會,這便添了三成把握;再加上有雲崖仙草這等好藥,可以再添兩成。隻要齊將軍熬過前幾日,不發燒不惡化,恢複如初也不是不可能!”
    洛重河懸在心頭的石頭總算落回了肚子裏,歎道:“大善!”
    崔澎崔湃也大鬆了口氣,崔湃讚美之情溢於言表:“嶽姑娘,原來隻知你內能掌家業,外能與奸賊斡旋,沒想到,你竟還會醫術!崔湃佩服!佩服!”
    淺靈道:“小崔將軍過獎,我會的不過是雕蟲小技。”
    崔澎笑道:“姑娘不必謙遜,怪不得你不發愁,有你在,齊將軍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淺靈一頓,才要說話,洛重河的巴掌就拍在了崔澎崔湃身上,道:“知道是這樣,還不識趣點出去?你們兩個臭烘烘的,難不成覺得齊天麟需要你們在這看護?”
    “是,聽護軍的。”
    崔湃還不太請願,崔澎已拽上弟弟溜出去了。
    淺靈沒來得及說自己不打算留下,轉眼營帳裏空蕩蕩的,隻剩下了她和衛晏洵。
    阿東卡在帳籠邊,要進不進,要出不出的。
    “姑娘……”
    他在等候指令。
    淺靈微歎:“你去打水來,給他擦一擦身子吧。”
    “好的姑娘!”
    他一溜煙兒跑了,不多時就在士兵的幫助下,打了一木盆溫熱的水。
    淺靈背過身去,阿東在她身後給衛晏洵脫衣擦拭,一邊擦一邊念叨著:“這才一年,少爺到底吃了多少苦啊,從前他蹭破點皮,老爺都要心疼半天,現在身上新傷舊傷這麽多,我都快認不得他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隻要他願意就好。”淺靈提醒道,“出門在外,少提天麟的從前,不管是什麽。”
    阿東連連點頭:“我記得的。少爺的病,少爺的痣,少爺的來曆,都不能提。阿東不多嘴了!”
    他捏住自己的嘴,以示決心,然後繼續給衛晏洵擦身體。
    擦到手臂的時候,衛晏洵右手緊緊握著拳頭,好像還是很不安穩。
    阿東執著要擦他凝結在手掌裏的血和泥土,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忽然有物件一滑,從他手心掉了出去,在地上彈出了幾聲玎玲,然後落在淺靈足邊。
    淺靈撿拾起來,見是一枚水滴狀的透紫翡翠,上麵隱約刻了字。
    淺靈對光看了一眼。
    雲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