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朱安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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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
    劉進睜開了眼,憐惜看了一眼懷中蜷縮成小貓一樣的王翁須。
    他不由得笑了!
    最終,還是禽獸了。
    不過也算不得禽獸,如果按照虛歲,王翁須已經十八了。
    同齡人裏,很多都做了母親。
    而在原先的曆史當中,王翁須明年也會生下劉病已。
    輕輕掀起了被褥,劉進下地,輕手輕腳走出房間。
    外間,李姝正在打掃。
    見劉進出來,她抿嘴一笑。
    “殿下這算不算是得償所願?”
    “姝姊這話從何說起。”
    “嘻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我能有什麽小心思?”
    “打翁須入宮,你就看上她了。”
    劉進聞聽,老臉一紅。
    不過,他仍猶自倔強道:“姝姊怎可憑空汙人清白?”
    “哼!”
    李姝懶得和他囉嗦,拿起一件外套,幫劉進穿上。
    “對了,幫我給暴大夫送一個拜帖,就說我今晚去他家中吃酒。”
    “好!”
    李姝點頭答應。
    她隨即笑著說道:“暴大夫可是打聽了好幾次,想要和你一起品酒呢。”
    那個老酒鬼!
    劉進嘿嘿的笑了。
    ……
    王翁須害羞了。
    起床之後,就躲著劉進。
    一直到劉進出門之後,她才算是恢複正常。
    李姝,又忍不住取消了她兩句。
    二女打鬧著,卻見李姝突然臉色一變,跑出了房間,嘔了起來。
    王翁須頓時緊張了。
    她連忙找到了郭征卿和仲氏女。
    在詢問了李姝的情況之後,二女心裏便有了判斷。
    “李姑娘,恭喜了!”
    “恭喜什麽?”
    “你這大有可能是有了!”
    “啊?”
    “不過也別擔心,老奴已經命人去請義嫗過來。老天保佑,殿下終於要有後了,若是良娣知曉,一定會非常高興。”
    李姝聞聽,卻蹙起了眉頭。
    “此事,先不要告訴殿下,也莫要打攪良娣。”
    “為何?”
    李姝輕聲道:“殿下如今事務繁忙,莫要讓他分了心。等合適的時候,我自會與他知曉。”
    她看著郭征卿,沉聲道:“郭阿監,記住我的話。”
    仲氏女不太明白。
    但郭征卿,卻若有所思。
    她在太子宮裏許多年,知曉許多宮闈中的內幕。
    雖然她不清楚李姝為什麽不讓她上報,但也隱隱能夠猜出,其中一定隱藏著風險。
    倒是王翁須,聽懂了!
    事實上,從劉進被封為平輿候之後,李姝一直在私下裏,教導王翁須。
    王翁須知道,劉進表麵上雖看著風光,但實際上卻有許多危險。
    以前,劉進不為人所知的時候,還有人試圖刺殺劉進。
    而今,他走到了前台,成為許多人都知曉的皇長孫,平輿候。
    針對他的淒風冷雨一定會變得更加猛烈。
    所以,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李姝覺得還是瞞著劉進為好,莫要讓他分了心……
    “殿下昨日才回來,這一大早便急匆匆出去,又是何事?”
    “他,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
    劉進,的確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此次從奉明回來,是得了馮狸的消息。
    朱安世,可能回長安了!
    劉進輕裝簡行,看上去活脫脫一個公子哥的打扮。
    馮奉世則跟在他身邊,一副書童模樣。
    兩人來到雍門旁邊的孝裏市,在一家名為張記水漿店門外停下腳步。
    這水漿,就是飲料。
    張記水漿店,也算是長安知名品牌,孝裏市這家店算是一家分店。
    “有一位蟲先生,請我來品嚐葡萄漿子。”
    劉進走進店裏,沒有理睬過來招呼的夥計,而是直接找到了掌櫃。
    那掌櫃聞聽,立刻反應過來。
    他連忙招呼夥計去負責其他的客人,他則親自帶著劉進二人,從後門出,走進了一個院子。
    陽光,明媚。
    一棵粗壯的桑樹下,馮狸正坐在那裏。
    見劉進進來,他連忙迎上前。
    “殿下。”
    “子明,你在店裏守著,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幫我盯著點。”
    “喏!”
    馮奉世忙拱手領命,隨著掌櫃離開了。
    “馮狸,找到朱安世了?”
    兩人一進屋,劉進就迫不及待問道。
    “殿下,沒發現朱安世的行蹤,但是卻有了線索。”
    “哦?”
    馮狸其實不太明白,劉進堂堂皇長孫,平輿候,何以對一個遊俠兒,一個劍客如此重視?
    可他不會多嘴詢問。
    既然拜在了劉進門下,他便聽命做事即可。
    兩人落座後,馮狸道:“是這樣,十天前河南郡送來了一個犯人,名叫李信。此人在滎陽殺了鄭家的人,於是逃去了雒陽,主動投案,言他在長安殺了人……”
    “滎陽鄭家?”
    “前執金吾鄭當時的家人。”
    “鄭家的勢力很大嗎?居然讓他跑去雒陽投案。”
    “我聽人說,鄭家是鄭國後裔,在滎陽頗有威望。鄭當時是先帝為太子時的太子舍人,有從龍之功。其人蛇鼠兩端,但陛下對他頗為看重,屢次委以重任。他死在汝南太守的任上,其子鄭韜,如今是陛下跟前的光祿大夫,也頗有名望。”
    “原來如此。”
    地方豪強唄?
    或者說,是世家大族。
    畢竟,是鄭國的後裔……
    “接著說。”
    “李信其人,我倒是聽說過。”
    馮狸想了想,說道:“這廝本是個混跡長安的無賴,後來靠著朱安世,慢慢有了名氣。他隨朱安世學過劍,造詣頗深。之前朱安世突然失蹤,李信也跟著失蹤了。”
    “他和朱安世一起走的?”
    “那廝被送來京兆獄之後,我曾暗中刺探了他的口風。”
    馮狸吃了一口水漿,接著道:“據他說,他是跟著朱安世一起離開的長安。但什麽原因,朱安世沒說,他並不清楚。到了雒陽之後,朱安世說有事要和他分開,並讓他去滎陽等候……他在滎陽等了兩個月,朱安世又突然派人告訴他,要他返回長安。那廝得了朱安世十鎰金,有些得意忘形,吃多了酒,殺了鄭家的人。”
    “他為何要去雒陽投案?”
    “鄭家不僅是在滎陽有勢力,整個河南郡地區,也頗有勢力。他不投案的話,死路一條。之所以在河南郡投案,也是因為河南太守丞黃霸為人剛正不阿……他找了黃霸投案,並虛報了案情。黃霸隨即派人,把他送來了長安京兆府處置。”
    “所以,他並不清楚朱安世在哪裏?”
    “不,他說他知道。”
    “哦?”
    “朱安世派去找他的人,雖然說是河內人氏,並且一口河內口音。但李信卻聽出,他那河內口音是故意偽裝。且他一些言語,以及行為特點,帶著很重的長安人的特點。所以李信認為,那送信的人來自長安,而朱安世一定返回了長安城。”
    劉進聞聽,忍不住笑了起來。
    “倒是個人才。”
    “哈哈,臣也如此認為。”
    “他有沒有說,朱安世會藏身何處?”
    “我問過,但他口風很嚴。”
    馮狸輕聲道:“其實以我的意思,想讓他吃點苦頭。但後來新任京兆尹提審了他之後,便下令把他送入中阱小圄看護,並且嚴令我等,要保證他的安全……臣就算是想動手,也不敢動了!之後,又有丞相府派人過來詢問,我更不敢輕舉妄動。”
    丞相府?
    那就是公孫賀知道了!
    根據係統提供的線索,漢帝是密令公孫賀抓捕朱安世。
    這關係到公孫敬聲的性命。
    所以公孫賀,一定會非常用心。
    “新任京兆尹?誰?”
    沈武出事之後,京兆尹出缺。
    劉進離開長安之前,京兆尹的人選還沒有確定。
    沒想到出去了一個月,就已經就任了。
    “哦,是按道侯韓說。”
    “韓說?”
    劉進愣住了。
    “怎麽會是他?”
    “據說,此陛下親自任命。”
    劉進感覺有點麻煩了。
    韓說,應該不是老爹的人。
    既然是陛下任命,那就說明,他是漢帝的心腹。
    有這麽一個人盯著,再加上公孫賀。
    劉進還真不容易動手腳。
    “你先盯著他,有什麽動靜,就立刻告訴我。如果我不在家,就讓我府上李姝轉達。”
    “臣明白了!”
    朱安世,回長安了。
    他膽子可真大。
    或者說,他背後的靠山,真硬。
    要不然的話,他哪兒來的膽子返回長安?
    別的不說,就憑他在建章宮衝撞了聖駕,便是死罪。
    可別說什麽遊俠兒不怕死。
    他要是不怕死,也不至於慌慌張張就逃離長安。
    如果馮狸這邊找不到機會的話,那就隻有盯著公孫賀了。
    係統提供的線索裏,朱安世就是被公孫賀拿下。
    “上次江府的事情,做的不錯。”
    馮狸笑了起來。
    “那個養狗的家夥,有點厲害。若非我全力一擊,說不定真要暴露了行蹤。”
    “江充,查不到你吧。”
    “殿下放心,他查不到。”
    “這麽確定?”
    “我又不混遊俠兒,在京兆獄也很少用劍。就算有人知道,最多也就是知道我會用劍,卻不知我擊刺之術的高明。殿下放心吧,我這邊隱藏的很好,不會有事。”
    “那就再多一點小心。”
    “喏!”
    ……
    從張記水漿鋪出來,劉進一路上都在考慮尋找朱安世的辦法。
    馮狸那邊,不太好辦。
    那,不如試試郭乃那邊?
    李信既然是個遊俠兒,混跡市井之中。
    或許,可以從那些狐朋狗友的口中打探到消息。
    而郭乃藏身西市,確是最好接觸那些遊俠兒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