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們到了，下車吧。”
    把車停進車位後，渡邊秋惠解開了安全帶，拿起了放在副駕駛的自己的提包，接著抬起眉借著車內的後視鏡，招呼起了坐在後排的兩個女生。
    以前她是很想要一個女兒的，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最後，這個想法也就停留在了想法階段。
    不過時隔多年，她這個願望倒是實現了，甚至還超額完成了。
    當然，前提是一切順利。
    “嗯呢。”
    雨宮綾奈和早川由紀異口同聲的應了一聲，打開車門下了車。
    在把車門鎖好後，一行人就這樣朝著餐廳的正門口走了過去。
    “來之前我在網上查了查，這家餐廳的風評還不錯，他們說主廚的手藝相當棒。”
    在登上了西餐廳門口的台階後，是以早川由紀主動打開了話題。
    因為很重視今天這頓飯的緣故，所以她早早的就查過了餐廳的相關資料。
    隻是嘛，她眼下的話也隻是選擇性的說了一部分。
    在那個中肯的評價後麵，還有一段話
    ——與主廚廚藝成正比的，便是餐廳的價格，整體來講是稍貴那一檔的，如果想要吃飽的話，價格可能不太美麗，但如果隻是喝下午茶，或者說衝著用餐氛圍去的話，那這家店是不錯的。
    “就沒有說別的了？”
    渡邊秋惠轉過了頭來，笑著問出了這句話來。
    她是很了解這家餐廳的風評的，基本是每隔半個月就會看看。
    畢竟，人對屬於自己的東西，總是在意的。
    “呃……”
    聞言，早川由紀的表情複雜了起來。
    “有的。”
    猶豫了兩三秒，她還是道出了這兩個字來。
    盡管她已經在很努力的改了，但很遺憾，在麵對渡邊秋惠的時候，她確實不擅長說謊，更不擅長掩飾。
    “是價格方麵的吧？”
    渡邊秋惠眨了眨眼。
    那段高分評價是她知會餐廳的負責人不要刪的。
    在她看來，這種很是真實的評價比起那種虛假的評價，更能讓餐廳的生意紅火，也更能讓一些喜歡探店的年輕人量力而行。
    畢竟在她最初的預期裏，這家餐廳隻要不虧本就行，至於掙不掙錢，她是不在意的，再多又能多到哪兒去呢？
    更別說家裏也不差這點。
    “是。”
    早川由紀誠實的點了點頭。
    “他們說這家餐廳的價格不太美麗，單算下午茶都是稍貴的那一檔了，更別說如果想要追求吃飽的話，價格就更……”
    斟酌了一下詞句後，她又補上了這麽一句。
    不過她並沒有把話說完。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種話說不說完都是一樣的。
    “商務，對嗎？”
    ‘商務’這個詞，渡邊秋惠是跟自家兒子學的。
    最開始的時候她覺得這樣的形容很不貼切，但隨著她見過的相關評價越來越多，她也就越來越覺得悠的這個說法相當精確。
    比起單純的‘貴’，和傳統的‘價格不美麗’，‘價格比較商務’明顯更有意思一些，也更能讓人有印象。
    “對。”
    早川由紀微微頷首，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總之，今天不需要擔心價格，敞開了肚子，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至於之後……也一樣。”
    渡邊秋惠收回了視線，看向了正門口的迎賓小姐。
    “您，您……”
    往昔總會露出禮貌笑容的迎賓小姐愣住了，連發言都變得磕巴了起來。
    她怎麽都沒想過，剛換班的自己上來接待的第一位客人，就是餐廳的真正老板。
    “幫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渡邊秋惠沒有責怪她，溫和一笑，柔聲道出了這句話來。
    “好、好的！請您跟我來。”
    迎賓小姐磕磕絆絆的給出了回答，在禮貌的鞠了一躬後，她走在前麵帶起了路。
    ‘這是？’
    早川由紀向雨宮綾奈遞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眼下的情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是，在去過了悠的老家一趟之後，她感覺的出來，悠的家庭條件是不差的，可衝繩和東京畢竟隔了這麽遠。
    在衝繩有產業她能理解，但這是在東京啊。
    ‘不出意外的話，這家店應該是伯母的。’
    相較於小由紀，雨宮綾奈則顯得要淡然的多。
    不開玩笑的說，就算渡邊秋惠現在跟她說，這一條街都是渡邊家的，她都不會驚訝。
    畢竟悠之前的那些事跡擺在那呢。
    能讓她那個跟狐狸似得父親忌憚的人，要沒有兩把刷子，那才是奇了怪了。
    ‘啊？’
    早川由紀瞪大了眼睛。
    ‘好啦，走吧。’
    雨宮綾奈主動牽起了她的手，緊跟在了走在前麵的渡邊秋惠的身後。
    “那個卡座沒有被預約吧？”
    渡邊秋惠同帶路的迎賓小姐搭起了話。
    “沒有。”
    迎賓小姐想也沒想的就給出了回答。
    就算生意再好，位置再空不過來，專門給老板留的私人位置，那也是不能給出去的。
    哪怕有實力雄厚的客人願意出3~5倍的錢也一樣。
    “那就好。”
    聞言，渡邊秋惠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
    要是對方給她的回答是‘預約出去’了的話，那她待會兒就會找店長好好的聊一下了。
    “就在前麵了。”
    迎賓小姐低聲說了一句。
    其實按理來講，引客人去卡座這事兒不是她的工作，但這種時候，她肯定不會那麽不識趣。
    之前在一家會社工作的時候，和她同期的一位男同事，就是因為在一次飯局上給社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到半年，就從最基礎的業務員，搖身一變進到了秘書處。
    至今她都記得對方在飯局上的那句問話。
    ‘社長，我不是很懂該怎麽品茗紅酒，您能教我一下嗎？’
    當時社長先是一愣，隨即笑著跟那位男同事聊了很多。
    可實際上呢。
    那位男同事家裏就是賣酒的，不僅僅是傳統的日本清酒，還賣高品質的紅酒，甚至於在大學那段時間，他還客串過一段時間的名酒品茗員。
    後來，每次會社內部的飯局，大家都能聽到社長點名要那位男同事過去。
    她要沒記錯的話，上周聯係的時候，那位男同事已經混成了行政秘書。
    老實說，她也很想進步。
    談話間，四人來到了三樓，視線和環境都最好的那個卡座。
    相較於別的卡座，這個卡座的隔音效果也要更好。
    “那麽您先坐一會兒，我這邊馬上為您點單。”
    迎賓小姐讓開了身子，微微躬身，示意三人坐進去。
    “嗯。”
    渡邊秋惠點了點頭。
    “說起來，那個卡座我們真不能坐嗎？”
    就在她打算坐進去的當兒，一道略顯年輕的男聲忽的響了起來。
    因為卡座視野的關係，那邊的人是看不到這邊的卡座有沒有人的。
    “抱歉，客人，那個卡座是屬於老板的位置。”
    “可我們是老客戶誒，而且來了這麽多次了，那個位置都沒見有人用。”
    爭辯的仍在繼續，但渡邊秋惠卻是沒管，一邊坐下，一邊饒有興致的側耳細聽了起來。
    “客人，請允許我再強調一次，那個卡座是屬於老板的，不對外開放。”
    “這樣吧，要是這個卡座今天沒人，你就給我們，可以嗎？再說了，我們有的是錢，五倍不夠，那就十倍，行不行？”
    “抱歉，不……”
    沒等侍者把話講完，腳步聲便搶先一步的響了起來。
    下一秒。
    一道雨宮綾奈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
    雨宮哲平望著眼前的雨宮綾奈，一時間直接愣住了。
    他是拍著胸脯跟雨宮千代說了的，表示自己肯定能拿下這個卡座，讓後者瞧好了，可結果卻是……
    下意識的。
    他轉過了頭去，看向了那位坐在卡座裏的中年婦女。
    然後。
    他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對了起來。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個婦人是渡邊悠的母親，也是父親再三強調了不要招惹的人。
    再結合剛才侍者的話。
    幾乎是頃刻間，他就懂了這位婦人的身份。
    “哲平，你那邊是……”
    見雨宮哲平這麽久沒反應，本來在位置上坐著的雨宮千代也找了過來。
    下一秒。
    她的表情微微一變。
    她也認出了渡邊秋惠，更認出了站在渡邊秋惠身邊的繼女。
    如果可以的話，她是不想在雨宮綾奈麵前低頭的。
    但奈何……
    雨宮昌雄三令五申，他們必須得和渡邊家的人保持距離，絕對不能去主動冒犯、得罪他們。
    且雨宮昌雄也說了，他們能查渡邊家外露的那些資料，渡邊家也能查他們的資料。
    不出意外的話，渡邊秋惠應該也是認出了他們的。
    所以。
    為了雨宮家的家主之位，這時候的低頭是必要的。
    這樣想著，她在心底深吸了口氣，接著麵不改色的低下了頭，道起了歉。
    “實在抱歉，我兒子給您添麻煩了，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他。”
    雨宮千代沉聲道出了這句話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素來明白。
    “這個的話，我說了是不算的。”
    渡邊秋惠玩味的看了雨宮千代一眼，接著轉過了頭來，言笑晏晏的看向了雨宮綾奈。
    “綾奈你覺得呢？”
    對自己這個兒媳婦的家庭狀況，她是很了解的。
    包括但不限於那微妙的父女關係，以及那明顯不對勁的繼母。
    “老實講，光聽聲音的話，人家還挺有誠意的，不是麽？”
    雨宮綾奈一語雙關的給出了回答。
    她知道，這是渡邊秋惠在給她站台。
    “所以？”
    渡邊秋惠歪了歪頭。
    “就算了吧。”
    雨宮綾奈看了一眼低著頭的雨宮千代，又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雨宮哲平，莫名的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理論上來講，複仇應該是甜蜜的才對。
    但是，僅僅這樣就算複仇的話，就太便宜雨宮哲平和雨宮千代了。
    至於再為難一下他們，她沒有這個想法，也覺得沒什麽意思。
    因為這樣隻能口頭惡心一下他們，實際上的效果也就那樣，遠不如把他們踹回深淵來的舒服。
    “我兒媳婦說算了，那就到此為止吧。”
    渡邊秋惠輕笑了一聲，轉過頭來言笑晏晏的看向了雨宮千代。
    此刻，後者仍舊沒有把頭抬起來。
    “不過……”渡邊秋惠頓了頓，“之後您可得好好管教一下您的兒子，在家裏無法無天也就算了，在外麵也這樣的話，說不定別人就替您教育咯。
    “甚至於稍不注意，您也得碰個釘子，吃個悶虧。
    “您說呢？”
    是，綾奈是說算了，但她覺得吧，必要的敲打還是需要有的。
    以她在資料上看到的內容來講，雨宮昌雄對雨宮千代和雨宮哲平的重視程度，遠低於正常的丈夫、父親對其的重視程度。
    換而言之。
    就算她過分，那隻突然偃旗息鼓了的老狐狸也會當烏龜。
    “……您教育的是。”
    雨宮千代咬緊了牙關。
    換做以前，誰敢這麽跟她說話。
    但現在。
    形勢沒人強，她隻能咬碎了牙往肚裏咽。
    “伱們走吧，記得下次別這樣了，或者說就算要這樣，也最好看看對方是誰。”
    渡邊秋惠嗤笑了一聲，擺了擺手。
    她可太懂該怎麽讓這些賤人睡不著覺了。
    “……”
    聽著渡邊秋惠那譏諷的笑聲，雨宮千代咬緊了後槽牙。
    但最終，她還是什麽都沒說。
    直起腰來後，她拽起了兒子，灰溜溜的離開了。
    而等到兩人漸行漸遠後，雨宮綾奈這才看向了渡邊秋惠。
    “謝謝伯母。”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素來平和的渡邊秋惠是不會這麽牙尖嘴利的，甚至於這樣話裏有話的去惡心雨宮千代。
    “這有什麽謝的，我隻是看她不順眼而已。”
    渡邊秋惠聳了聳肩，接著看向了一臉茫然的早川由紀。
    “小由紀，來點餐！”
    她笑了笑，把平板遞了過去。
    比起討論那些惡心的事情，她還是更希望兩位姑娘把注意力放在眼下，能樂嗬嗬地聊起來。
    這樣，她的目的才算是正兒八經的達到了。
    “欸，我嗎？”
    聞言，早川由紀呆住了。
    “嗯。”
    渡邊秋惠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相較於綾奈、涼子，小由紀是稍稍欠缺了一些獨立性的。
    而獨立性這種東西，是需要慢慢培養的，也都是由大到小的。
    譬如說，像是眼下這樣。
    “好吧。”
    早川由紀接過了平板，老老實實地點起了餐。
    她倒是沒想那麽多。
    她的想法很簡單。
    既然渡邊秋惠讓她點餐，那她就不多想的點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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