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姐姐,我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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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過分的少年壓在蒼白的女子身上,黑發與白發交織纏繞在一起,無端生了幾分旖旎。
墨色包裹純白,好似豔鬼糾纏神明。
……怎麽這樣,
怎麽能這樣?
他說不清自己心中所想,卻總覺得這一幕好像利刃刺在了胸口。
心跳恍若靜止,直至聞驚目光看來的那一瞬才緩緩回溫。
“徒兒?”聞驚看著謝別塵愣愣的目光,覺得這一幕有些尷尬,起身將壓在身上的裴憫輕輕推至一旁。
“你的傷怎麽樣了?”她理了理被壓出褶皺的衣袍,坐在榻上衝他招手。
裴憫乖巧的退到聞驚身後,一雙黑眸流連在二人之間。
謝別塵垂眸上前,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醫師處理過了,沒什麽大礙。”
聞驚執起謝別塵的手,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上至額頭,下至腰腹,多處都紮起了紗布。
少年掌心冰冷,麵色蒼白,垂著眸像是疲憊至極。
聞驚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通體雪白的脂玉塞進他手裏。
“劍塚快開了,你帶著這個傷口會好的快些。”
手心石頭細膩溫軟,帶著絲絲暖意,謝別塵緩緩抬眸,昏暗的光線裏,眼尾隱忍的勾紅隱沒下去:“謝師尊。”
聞驚點點頭,還想再說些什麽,身後卻傳來輕微的拉扯感。
回頭,裴憫抬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謝別塵手中的羊脂玉,有些欲言又止,但聞驚還是從那希冀的眸光裏看出幾分渴望。
想來他從小到大也是沒有什麽玩具或者飾品的,喜歡也很正常。
聞驚思索一番,她還真有適合裴憫的小物件。
謝別塵看著聞驚將一塊冰藍的海螺狀水晶掛在裴憫脖子上,驟然握緊了手中脂玉。
這是聞驚前幾年從南海得來的小玩意,有助於靜氣凝神,給裴憫正好。
得了小海螺,少年麵上掛上欣喜的笑意。
好似是他的錯覺,謝別塵覺得那目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隻那一刹,又恢複原先單純的模樣。
“謝謝姐姐,我好喜歡。”
這一聲甜膩至極,叫人心生歡喜。
嗓子幹澀起來,謝別塵忽的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師尊,弟子先行告退。”他悶悶出聲。
“好。”女子音色清寒的聲音傳至耳畔,他垂頭退出房門。
哢噠一聲,房門被再度關上。
謝別塵靠在門口,隱約能聽到門內少年說著些稚童般討喜的話語,忽而想起方才回來路上聽到的言論。
醫藥房裏,各色目光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憐憫的,有看笑話的。
“……老祖又帶了個孩子回來。”
“謝別塵當時不也是這樣嗎…”
“看樣子又要多一位小師叔咯。”
不會的,師尊說過,她一脈單傳,自己會是天衍峰唯一的弟子。
……
但是萬一呢?
青燈的回憶裏,師尊是有師兄弟的……
他告訴自己,求心問道,要寬容隱忍,可一想到那人身旁會站上旁人,心髒卻宛如被一張大手捏緊。
燈光暗沉。
淡漠的眼眶暈上了一抹殷紅,負麵的情緒被咬碎一同吞進了肚子裏。
恍惚間好似又回到三年前的那個下午,他站在宗主堂內,接受眾人審視,被所有人不看好。
這三年來他夜以繼日的修煉,三年結丹,十七歲金丹中期,也稱得上一句天之驕子。
可為什麽,還是這樣?
入夜。
聞驚將裴憫安排在了隔壁房間。
誰知半夜房門又被扣響,打開門,赫然是眼眸帶著些許淚意的裴憫。
少年身姿消瘦,穿著她寬大的衣袍愈發顯得人像紙片一樣薄。
“姐姐,我做噩夢了。”他麵色在夜色暗沉裏是異樣的蒼白,聲音有些微顫。
彼時聞驚忽然被吵醒難免有些怨念,可看著他這可憐的模樣竟是生不出氣來。
約莫是看到了她眼裏的動搖,裴憫扯住聞驚的袖口,輕輕搖了搖。
“我想和你一起睡…”他聲音輕輕的,頗有幾分哀求的意味。
……
小孩子什麽都不懂,講話怎麽這麽曖昧。
聞驚麵上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進來吧。”良久,她無奈的歎息了一聲,側身讓開。
裴憫閃著淚花的眼一亮,擦了擦眼痕,跟在聞驚後頭跑了進去,還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房間內部很大,布置雖比不上天衍山素雅,卻也看得出掌門他們花了功夫。
聞驚再度躺在床上,裴憫乖乖的躺在她身邊,安穩的很。
她怎麽說也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怎麽著也不可能畜生到對一個小孩動什麽心思,所以在察覺到身旁緩緩靠近的體溫時也就隨他去了。
直到纖瘦的臂膀環上她的腰腹。
聞驚睜眼。
側躺著的少年額頭親昵的抵在她肩膀,眼睛輕輕閉著,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好似有些緊張。
…緊張什麽?
害怕被推開嗎?
她這般想。
聞驚沒有和人同床共枕的經曆,以為今夜再難入眠,困意卻比想象中來的要快。
入睡前,聞驚迷迷糊糊的想了很多。
曆經苦難的孩子在轉移到安穩環境後還是會害怕流淚,她不禁想起謝別塵小時候。
他很乖巧,幾乎沒讓她操過什麽心。
這樣乖的孩子會不會也在深夜裏做噩夢,偷偷流淚?
……
以後還是要對他多上心一些。
夜深了,聞驚再度沉入夢鄉。
……
“妖怪!妖怪啊!!”
天色陰沉,好似蒙了一層灰煙。
數不盡的尖叫謾罵包裹在周身。
裴憫低頭,地上水坑泥濘,隱約映照出自己此時的模樣。
頭上矚目的黑色的犄角在日光下泛著隱隱寒光。
啊……又出來了。
這般想著,他平靜的低頭,去撿地上被扯壞的布老虎。
這樣的犄角和蝠翼伴隨著他的童年,好不容易能夠收放自如,卻偶爾還是會冒出來。
滿身髒汙的小孩趴在地上,指著他哭嚎。
“妖子!”
下一秒,手中的布老虎被人大力拍在地上,手背火辣辣的疼,裴憫不以為意,再次低頭去撿。
碰的一聲,他被小孩的父親一腳踹在泥坑裏,沾了滿身泥水。
“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