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56 從不惹麻煩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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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坍塌。
    這個儀式該如何完整顯化於儀式者手中,詳細早無書冊記載。
    修道院也隻收藏了隻言片語。上麵模糊說,要利用虔誠者的肢與血,用他們的靈和肉,在秘術三角中展現交疊世界的偉大。
    禱詞模糊,儀軌模糊,效果模糊。
    實際上,被遺失的儀式太多,都隻為儀式者們留下這樣殘缺的碎片——或收錄於某個教派不見天日的藏書室,或被哪個幸運兒從密傳中發現。
    重要,卻沒什麽實際作用。
    但唯有一類人,一類博學的、少見的人,能辨認出這些匿於曆史中的力量。
    他收藏它們,研究它們,嚐試從塵封的曆史中領悟過去的奧秘。
    然後,揮舞這絕對強大的力量。
    「偉大之術其三:儀式魔法」
    正是仙德爾·克拉托弗借助自己得天獨厚的出身與聰慧頭腦所研習的知識。
    偉大之術讓她比多數儀式者更了解儀式,了解儀式的由來、曆史,了解材料的應用與那些遺落在曆史中禁忌的、可怕的力量。
    比如牆壁上的這個古老的儀式。
    「坍塌」
    “顧名思義。”
    仙德爾轉了轉匕首,盯著牆壁上的圖案,言語飄忽:“坍塌,即倒塌,塌陷。這儀式並非作用在物質上,而是…”
    “「牆壁本身」。”
    她用匕首在牆壁上劃出一條長長的線。
    然後,用刀尖兒敲了敲它。
    “這是醒時世界與眠時世界的‘牆壁’。”說完,手腕一轉,在線段上留下更多雜亂無序的曲折劃痕:“一旦完成,儀式範圍內的‘牆壁’將被摧毀。”
    牆壁消失。
    世界重疊。
    房間裏的四個人都該知道結果是什麽。
    倘若眠時世界和醒時世界重疊,首要直麵的問題就是異種。
    其次。
    眠時世界那混亂無序的風暴將吹到每個凡人的臉上。
    最後…也是最可怕的一點。
    神靈侍者。
    侍奉長眠之神的侍者。
    “聖者黛麗絲令眾神沉睡,從此,人類得以自由,主宰自己的命運…”費南德斯沉聲講起那羅蘭曾聽過的,連學徒都該清楚的曆史:“可一旦世界交疊…”
    如果把醒時世界比作築起堤壩的陸地,眠時世界比作堤壩之外茫茫無際的海洋。
    那麽「儀式:坍塌」,就相當於強行摧毀這堤壩,讓海水灌入陸地。
    海洋裏的,曾侍奉在神靈之側的「侍者」,那位於不朽者之上的幾近非人的存在,將可以同海水一起登陸。
    即…
    降臨。
    “戴維·克倫威爾為什麽這麽幹?他是父神的孩子,聖十字的主任牧師,五環儀式者…”
    費南德斯疑惑。
    等…
    等等。
    侍者。
    神靈侍者。
    他不禁和仙德爾對視起來,直到少女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聖十字的信徒,不隻審判庭有狂熱者。”
    “我倒很驚訝你現在還能跟我開這樣的玩笑。”費南德斯揉了揉臉,長長籲出一口氣。
    羅蘭和費因斯沒懂他們在說什麽。
    “「黃金修女」,羅蘭。”費南德斯說。
    黃金修女。
    一個曾和仙德爾·克拉托弗走在同樣道路上的「聖徒」,一個不滿足於不朽,乘舟渡過黑湖,赤足穿過小徑,前往萬物之父眼中的女人。
    “你知道不朽者和神靈侍者的區別麽?”
    羅蘭搖頭。
    伊妮德曾和他提到過,卻沒細說。
    “你可以期待一位不朽者的仁慈,能夠同他交易、發生衝突、甚至產生友誼——我的意思是,不朽者,在某種程度上勉強還能算‘人類’。”
    “但神靈侍者不同。”
    “祂們是規則的顯化,擁有部分神靈的偉力。”
    羅蘭疑惑:“…‘部分’?”
    “是‘小部分’。但實際上,祂們對於十環…或者九環以下的儀式者來說,和神靈沒有什麽區別。”
    費南德斯眼中閃過刹那的恐懼,旋即一拳砸在牆上,砸在那被匕首連起來的六芒星上。嘭!
    “這個瘋子!”
    戴維·克倫威爾想幹什麽很清楚了。
    一個聖十字的教徒,極陽力量的掌控者,總不會和黑甕、和血肉搖籃的邪教徒混在一起。
    他布置「坍塌」,還能幹什麽?
    倘若仙德爾·克拉托弗說的是真的,那麽,除了那不可能的,想要喚醒萬物之父外,就是迎接其下最接近神靈的生物了。
    「黃金修女」。
    他要讓聖十字的侍者降臨。
    隻要祂成功抵達醒時世界,絕對能頃刻碾碎一切異教徒。
    接著,布裏斯托爾將成為真正的…
    地上神國。
    “從來沒有執行官試圖幹這樣的蠢事。”
    費南德斯罵了句髒話。
    “但也不得不說,戴維·克倫威爾的方法如果成功,的確能讓父神得以在這片大地上彰顯真正的偉大。”仙德爾笑眯眯擺弄著手裏的匕首,煽風點火,絲毫不在意即將會發生什麽。
    費南德斯斜了她一眼。
    “克拉托弗,伱別忘了,不是隻有萬物之父擁有侍者。”
    一旦海水瘋湧,可並非「黃金修女」這一條鯊魚了。
    “是啊,會有許多人死,德溫森隊長。”雖然少女盡其所能用悲傷的語調說出這句話…
    可怎麽看她都要繃不住那上翹的嘴角了。
    不。
    不是‘許多人’死去。
    是會發生一場毫無意義的、涉及多數教派的戰爭。
    費南德斯想。
    “仙德爾·克拉托弗。”
    “隊長?”
    “羅蘭·柯林斯。”
    羅蘭抬頭。
    “我們信仰神靈,行祂所言,為祂刀劍…”費南德斯看著兩個一環的菜鳥,眼中隻餘平靜:“但這不意味著,人類需要一個高高在上的、一個竊取真神偉力的‘代行者’。”
    “聖者黛麗絲和聖十字付出了無比沉重的代價,才得以令眾神沉睡…”
    他麵色淡淡,‘不經意’地詢問起灰發少女:“克拉托弗。重要的已經並非侍者,而是醒時世界和眠時世界,絕對不能重疊…你認為呢?”
    仙德爾和費南德斯對視了幾秒,緩緩收起明晃晃的短刀,邊歎著氣,邊雙手合十,一臉悲憫:
    “…願布裏斯托爾的市民們能在死後於天國相見…”
    費南德斯審視她半晌,緩緩轉向一旁的費因斯——這就是他不喜歡這‘天賦非凡’的女孩的理由。
    她不夠穩定,稍不注意,就會像夏天廚房裏的食物一樣悄無聲息地腐爛。
    等你真正需要她時才發現…
    為時已晚。
    比起仙德爾·克拉托弗,費南德斯認為,羅蘭要好得多。
    他穩定,富有正義感。
    純粹,真誠。
    甚至可以說,除了缺少「審判」必要的資質‘憐憫’外,他幾乎是一個天生的執行官。
    他可不會像仙德爾·克拉托弗一樣惹出什麽亂子,行那惡毒的‘聖事’。
    羅蘭從不惹麻煩。
    就在費南德斯沉思時,一旁的費因斯準備開溜了。
    因為再蠢的人也聽出來要出大事。
    “我得先…”
    他一彎腰就要拉門,卻被仙德爾伸腿拌了個踉蹌,緊接著,左臉就勇敢地接了一記從不惹麻煩的右勾拳。
    搖搖晃晃的,成功被費南德斯拽住了後領。
    “你是執行官,費因斯先生,審判庭的執行官。”
    他掉了顆牙,訕笑著,麵對近在咫尺的臉,頭搖的比暴風中的三角旗還要快:“前,大人,‘前’執行官!我…我帶上女兒,馬上就離開布裏斯托爾…行行好,我什麽都幹不了,我,我已經許多年沒揍過誰了…”
    費南德斯也不說話,就這麽盯著他看。
    “…我,我妻子死了,隻剩個女兒!求您了!求求您!小姐,先生,您三位放了我吧!我…對了,我可以為您送信!我立馬買一張去倫敦的車票,隻要您再給我十五鎊…我為您傳信,好不好?”
    “我的牙齒掉了…”
    “十鎊也行…給我十鎊…”
    他掙紮著,此時的滑稽卻一點都不引人發笑了。
    費南德斯將一把短刀強行塞進他手裏,默默看他手足無措地‘捏’著它,哭喪著臉,一會求羅蘭,一會求仙德爾,幾乎要哭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