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08 夜談與觸摸

字數:5151   加入書籤

A+A-




    後來雅姆額外付了兩個便士——額外給酒保。
    因為玻璃瓶不允許帶走。
    可老柯林斯非要帶走。
    他非要。
    所以…
    羅蘭這頓打還沒挨上,先和蘿絲笑了一路——邊走邊瞄那維持笑容和雅姆攀談的柯林斯,瞄他那隻塞在玻璃瓶裏,像尾巴一樣背在身後的胖手指。
    夜色下,四個人踏著昏黃熹微的燈火,繞過反光的水窪。
    像從來就沒分開過的一家人。
    然後回到住處,羅蘭就被雅姆擰耳朵了——敲碎玻璃瓶花了好大功夫,她得確保不要碎玻璃劃傷柯林斯先生的手指。
    同時,還得立刻幹這件事,找布,找錘頭,免得這大先生忽然來一句什麽‘我是男人’或‘我自己就行’,然後掄圓了胳膊,在門框上砸碎玻璃瓶。
    讓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我還沒決定好要不要離開,羅蘭。”
    收拾好床鋪,雅姆忽然說了這樣一句。
    到了離開關頭,她卻退縮了。
    因為她和老柯林斯一樣有顧慮,稍顯不同的顧慮。
    倫敦啊,大都市。
    她去了能做什麽?
    ‘我們有一家香水店,還有草藥鋪。’
    是啊,可她什麽都不會,難免成了一個無法甩掉的包袱——自從抱回羅蘭,這些年來,她太清楚‘包袱’會讓周圍人有多為難。
    羅蘭長大了。
    他是個男人。
    而自己老了。
    她將會變成一個施了大恩、沒法惡語相向的、在道德中占據上風的無形包袱。
    雅姆·瓊斯想和羅蘭離開,恨不得立刻。
    可她又有些猶豫。
    因為羅蘭處於正該和姑娘們約會的年齡,就像今天這位範西塔特。
    他該每天忙碌,和人飲酒作樂,花錢買獵犬、香煙和昂貴的表。
    該到酒館罵人,展示自己胸口的厚度,聊些下流的笑話。
    該和那些大人物攀談,衣著筆挺,出席各式各樣的宴會。
    憑他的長相,絕不缺愛他的人,甚至,他自己就能過的比任何人要好。
    他漸漸在倫敦站穩腳,也讓那不堪的過去隨時間如夜霧消弭。
    他該在太陽下閃光。
    可一旦雅姆·瓊斯,一旦自己出現。
    那麽,就該有人打聽了。
    ‘這女人是誰?’
    ‘哦,她在濟貧院照顧過你?’
    ‘所以你出生在濟貧院?’
    ‘你竟是從濟貧院走出來的?’
    ‘太遺憾了。’
    羅蘭絕不會隱瞞自己的出身,雅姆·瓊斯清楚。
    同時,她也曾略略掀開過那繁花盛開之地的一角,嗅到過一絲其中的紙醉金迷,當然清楚人性在窮困時多麽凶狠,富足時多麽惡毒。
    所以,她的到來不會給羅蘭帶去任何好事,反而會給他增添負擔——
    比起金錢上的負擔,她更加擔憂這會不會讓一位傑出的、前途廣大的青年的未來變得黯淡。
    這不是爭吵,沒有調停人。
    在雅姆租賃的房間裏,三個遠道而來的人麵麵相覷。
    坦白說,相較雅姆和羅蘭的關係,老柯林斯自己清楚他和這女士不夠親密,有些勸誡不能從他嘴裏說出來。
    最後,也隻是長籲短歎,借著沒燒完的半根蠟燭吸了根煙,蹣跚著回了雅姆為他準備的房間。
    “早點休息,羅蘭。也許,我們能再想想別的辦法。”
    他離開狹窄的客廳,留下換了便裝的姑娘和侄子。
    “你‘媽媽’到底在想什麽?”
    蘿絲穿了件男士襯衫,卻沒配上得體的長褲,反而這襯衫像裙子一樣沒過軟腰和大腿,在燭火中隱約藏著一絲讓人窺探的秘密。所以她臉有些紅。
    可能是熱的,畢竟冬天快要過去了。
    “…雅姆大概,擔心我的聲譽。”
    蘿絲完全無法理解:“有了這麽好的機會,能和你在一塊,還能去倫敦享受生活——我不明白她到底猶豫什麽。如果是我,就連這房子的東西都不要,連夜跟你走。”
    她叼著根做夜宵的冷掉的薯條,濕漉漉的短發向兩側卷著,露出左右微翹的耳朵。
    仿佛一隻總在夜裏才上門做客的綠眼睛精靈。
    羅蘭托著腮,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琢磨怎麽才能讓雅姆乖巧坐上馬車——由於房間太暗,兩人又在同一張桌上守著同一簇加班的火苗,臉和臉,誰也避不開誰。
    於是,蘿絲有些無聊了。
    她不說話,卻十分大膽地向後仰了仰,動作緩得像匍匐搖曳的貓兒,將那柔軟的四肢,那被望的發燙的一條,以極令人驚歎的角度翹在桌麵上…展示。
    更細長的白魚讓她能在落地時無聲。
    更嬌小的形狀雖使它耐性不夠,卻多了靈巧。
    筆直上撒了一層火焰的生命,泛著淡淡的金色。
    她比馬戲團裏的那位能把自己折進盒裏的姑娘還要柔軟纖巧,而忽明忽暗的光線動起來,那不知所措的羞怯純真中,竟混濁出一股足以汙染童真的誘惑。
    以舌根、牙齒和清泉央求男人的誘惑。
    這是骨頭縫裏來的,天生就有的本能。
    大腦告訴她,安靜坐著。
    本能告訴她,是時候了。
    貓兒舔了舔唇,腰肢一擰,那白的還不等看個夠就消失在桌麵下。
    她迅速曲起來,反倒向對麵人一樣捧起自己的臉。
    “你要用它碰我嗎?羅蘭。”
    翡翠色的寶石在眼眶裏打著轉,機靈輕盈的野貓可不會輕易被人捉個正著:“幫派裏曾有姑娘談這些…她們說,這東西,許多男人都喜歡。”
    ‘這東西’是什麽,兩個人心知肚明。
    咯吱咯吱的木椅搖著,像她搖一個人的心弦。
    想要試探玻璃杯是否堅固,絕不要一次又一次的砸它。
    比如麵前的這位血脈古怪、正處於旺盛年齡的男人,或者比如,她屁股下麵的、早不經折騰的椅子。
    ——哢嚓。
    反應迅速的姑娘也像貓一般靈巧敏銳,在木椅斷裂之前就翻了肚子,四肢著地,險些讓自己徑直砸在堅硬的泥地上。
    但哢嚓一聲後。
    那混濁鹹腥的氣味也驟然一清。
    老木椅斷成幾節,像明思·克洛伊的骨頭。
    羅蘭想笑又不敢笑。
    “…明天就說是你弄壞的。”
    蘿絲嘟嘟囔囔,扯了扯大號襯衫,一臉不滿。
    她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絲奇妙的感覺,卻被這破爛椅子弄得再也找不著了。
    “蘿絲。”
    羅蘭忽然站起來,掉頭要走。
    “在家裏等我。”
    “羅蘭?”
    “我想到辦法了。”他腳步不停,直接到門口摘下大衣披好,掛上鬥篷,拎起手杖和帽子:“在家等我,大概半個小時——不要睡,知道嗎?”
    “哦…”
    “還有,你的襯衫扣。”
    蘿絲低頭看了看。
    領口嚴嚴實實。
    “我沒說上麵的。”
    嘭。
    襯衫本來就做不了裙子,它沒那麽牢…
    也比裙子要明事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