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00 雇工格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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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麗莎本人其實也苦惱。
    對於蘭道夫·泰勒,她一度認為自己服侍不了這小先生太久——從貝羅斯時代就侍奉泰勒的女仆經曆過太多,她原本該在貝羅斯·泰勒離開後離開的。
    歲月會讓人經驗豐富,當然也會格外討人嫌。
    她等待蘭道夫·泰勒的不滿,狡詐的車夫一樣繞著圈子,和她談論職位、身體健康與生活事宜——然後在到仁慈的‘安排’。
    令她驚訝的是,自蘭道夫接手泰勒家的生意,成為真正的主人後,他從未和特麗莎聊過這些。
    他似乎默認這老女仆繼續擔任內宅管家,還提高了她的周薪,當著所有仆人的麵給她比貝羅斯·泰勒時期更好的待遇:這讓她在仆人中暢行無阻。
    沒有人敢得罪她。
    這是特麗莎的幸運,或許在某種程度上說,也是蘭道夫·泰勒的幸運。
    隻是。
    特麗莎常常處理不好與蘭道夫之間的關係——有時話說太多不免僭越,有時太少,又會暗地擔心。
    貝羅斯·泰勒先生並非情種,在風流場上瀟灑自如。
    可兒子怎麽會是這樣呢?
    “恕我多嘴,柯林斯先生,”她低聲道:“您如何看待勃朗特小姐的感情?”
    她十分聰明的避開了蘭道夫·泰勒,轉而談起勃朗特,這就避免了「私下議論主人」的罪名。
    同時。
    她還對羅蘭改了稱呼。
    這就表示她很嚴肅。
    “勃朗特小姐?”羅蘭頓了頓,“她是個天真善良的姑娘。”
    特麗莎垂下嘴角:“沒有比這更無意義的評價了,柯林斯先生。任何人在找不出一絲優點時,都會被評價為‘天真善良’。”
    羅蘭說那不一樣。
    勃朗特的天真與善良和一般意義上的、敷衍性的評論不同。
    “那是什麽意思?”老女仆身體微微傾斜。
    “意思是。”
    羅蘭說:“她的天真中有著善良,同時,從她的善良中,您也能夠看到天真。”
    特麗莎:……
    冷冰冰直起腰,盯著壁爐。
    “這一點都不幽默,柯林斯先生。”
    “‘柯林斯先生’隻能這樣評論一位朋友的女仆。”羅蘭垂眸搓揉著富有彈性的雪茄,翹起腿。
    特麗莎默默翻了個白眼。
    ——她很多年都沒這麽幹過了。
    “好吧,能說會道先生,泰勒家的債主。希望讓一個老人認輸能讓你感到愉快。”
    羅蘭輕笑:“這時候您總明白天真善良的好處了,對不對?”
    特麗莎終於止不住臉上的笑容,仿佛烈焰中失去時光的玫瑰一樣重新著色綻放。
    雖然衰頹的外殼不再漂亮,也不再會被沿途的年青男人摘下來輕嗅——但她的目的地也不再是撕扯心髒的感情或吻中濕潤的讚美。
    每一場大雨都會打顫她的花瓣,讓整座莊園飄起經久不衰的玫瑰香。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羅蘭。我得說,你是個有智慧的人。”
    很少有人看一個見了無數次的東西,還能像第一次見它那樣看的純粹。
    羅蘭使勁仰起頭,像個癱瘓的殘疾人一樣掙紮:“我都不明白我究竟在說什麽,特麗莎。”
    老女仆揚眉:“我懷疑有人把貝蒂帶壞了。”
    “看來泰勒家不僅欠債,還誣陷紳士。”
    “你總有理,”特麗莎抿了抿嘴,歎氣:“可蘭道夫終歸不能娶一個出身不好、死了母親、沒有教養的女人——他該討一位貴族小姐的歡心,贏得她的愛。這對蘭道夫來說非常容易。”當然容易。
    哪怕蘭道夫不必在場,隻要在紙上寫下泰勒家的資產——不,隻要寫「泰勒家的繼承人」就夠了。
    有太多適齡女性樂意。
    蘭道夫可以一邊打牌一邊選,根本不怕分心錯漏誰。
    “那要看蘭道夫。特麗莎,也許我們該給勃朗特小姐一些時間。”羅蘭終於明著為勃朗特說了好話——實際上更多是為他的朋友。
    “您和貝羅斯·泰勒先生,都該給蘭道夫,給勃朗特小姐一些時間。”
    特麗莎垂首:“那些不三不四的下流?就憑她?”
    羅蘭靜靜望著火焰,沒有回答。
    視線裏的白浪平穩而堅定。
    「是的。」
    「就憑她。」
    …………
    ……
    蘭道夫並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在為他的人生大事說些沒頭沒腦的話——他邀請麵前抓耳撓腮的員工坐下,並親自從木盒中拿出一支雪茄遞了過去。
    這讓還未蓄須的年輕男人受寵若驚。
    他幾乎像捧自己夢中所求姑娘那柔軟貼身的襯褲一樣捧那支雪茄,並在蘭道夫的教學(剪雪茄以及如何點燃、抽吸)中,時不時發出牙齒磕碰的咯咯聲。
    他不注意自己抖動的手,反而猩猩般將胸脯挺起來,如同被女王接見一般盡可能抓住機會表現自己。
    如果蘭道夫是個將軍,他恐怕會說‘我能在戰場上消滅一個師!’
    如果蘭道夫是個花院姑娘們的母親,他就要告訴他,‘我能弄一整個晚上!並且,不限人數!’
    可惜蘭道夫隻是個雪茄商人。
    他也隻好圍繞雪茄來奉承——他從未抽吸過雪茄,況且是這種標環用了‘金粉’的高檔貨。
    他配合蘭道夫切開帽子,烘亮茄頭,咬著輕輕吸了一口,在嘴裏漱上幾下。
    然後。
    開始了表演。
    “…不敢置信,泰勒先生!我竟然品嚐到了堅果與奶油的香氣…等等!還有可可與咖啡!還有!還有花香!不少的花香——恕我無能,先生,竟想不起是哪一種花了!”
    蘭道夫溫和地告訴他,每個人嚐到的不同,請慢慢享受這一時刻——
    實際上。
    放在這張桌上,這個木盒裏的‘迎客雪茄’整段並不複雜,雪茄老饕能品出一絲皮革與堅果就算不錯。
    它甚至都不夠資格擺到金煙霧的櫥窗裏,隻用了一些不完整的茄葉零碎卷製。
    這沒有售賣的雪茄被蘭道夫帶回來,特意擺在盒子裏,專門應付一部分人——比如他眼前這樣的人。
    糊弄,並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某種程度上。
    他與羅蘭合拍是有道理的。
    “這一定是限量款,先生,對嗎?我不敢相信自己有天能品嚐到如此滋味的——”
    蘭道夫笑聲爽朗。
    兩個人都很喜歡彼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