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47 梅森·萊爾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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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森·萊爾不能繼續待在倫敦了。
    他用光了‘機會’和‘時間’。
    他親手毀了自己數年來的心血。
    他當然知道自己沒瘋。
    隻是命運沒有站在他的這一邊。
    夕陽下的馬戲團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血霧裏。
    灰卷發的男人戴著禮帽,夾著皮箱,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常年有人修剪的草皮上。
    身後是熊熊燃起的烈焰。
    很快,泥球馬戲團‘失火’的消息將傳遍大街小巷——作為一個死在火場裏的主人,梅森·萊爾這個身份從此將成為曆史。
    他可以給自己起一個新的名字,花點錢買通小官員,搖身一變,成為萊爾·梅森或者什麽約翰·萊爾。
    倫敦的一切無疑是失敗的。
    但…
    隻要有它。
    梅森·萊爾抹了把臉上的灰燼,夾緊胳肢窩下的皮箱。
    那裏麵裝著它的希望。
    ‘你應該多嚐試幾次,梅森·萊爾。’皮箱裏的聲音是那麽的歡樂:“沒有人能隻用一次成功。如果超凡的界限那麽好跨越,這世上到處都是儀式者了。”
    ‘我沒有辦法了!’梅森·萊爾低吼著,惡狠狠錘擊了一下皮箱,‘你教我殺光了他們!是你的問題!我本來可以不這麽幹的!’
    ‘哦,我可沒說過讓你殺了他們。’
    錘擊的震蕩並不能讓一隻快樂的妖精感到害怕,相反,它開始有點厭惡這個所剩無幾的靈魂了。
    ‘我隻是讓你「製造」一些「瘋狂的靈魂」,梅森·萊爾,方式由你選擇。’
    沒錯。
    但梅森·萊爾認為,能使一個人瘋狂的事並不多。
    他在哈莉妲身上失了手,還被那婊子養的逃了個沒影。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揮霍了——就在昨天,一夥黑皮找上了門,詢問那位女士是否來過馬戲團。
    梅森·萊爾清楚這些人的辦事效率。
    但再蠢的,也很快能通過銀行記錄發現自己在說謊:他們隻要篩選一下可能的範圍,搜查馬戲團的帳篷,審問那些畸形的怪物…
    他就徹底完了。
    他不得已,也隻好將這些‘孩子’當成了材料…
    實在可惜。
    他還挺喜歡他們的。
    ‘這不是很好嗎?’
    妖精尖笑。
    ‘沒有人知道你還活著了,梅森·萊爾。那把火會將帳篷群燒個精光,什麽都剩不下。你可以改頭換麵,在我的指引——’
    梅森·萊爾陰著臉:‘不是指引。’
    ‘啊,當然,是憑借你自己的聰明才智。’妖精順從改口:‘那麽,你打算帶我去哪呢?回到你最初成立馬戲團的地方?’
    梅森·萊爾沒說話,低著頭,腳步匆忙。
    他邊走邊撣自己身上留下的灰塵,用小刀切掉那些焦痕,盡量讓大衣更多接觸鼓蕩它的冬風,散去刺鼻的氣味。
    他灑了半瓶香水,為了遮掩身上的血腥。
    現在聞起來…
    ‘我要一個出城的機會。’
    梅森·萊爾毫不客氣地開口。
    他現在敢命令這隻妖精,正因為發現了它的‘弱點’——是啊,它渴望自己的魂魄,並且迫不及待,無比貪婪地渴望著。
    但讓人發笑的是。
    它沒什麽辦法從瓶子裏跳出來,隻要他自己不擰開瓶塞。
    就隻能交易。
    一次次的交易。
    無能的小怪物。
    ‘當然,你總會獲得你想要的。’妖精果然願意:‘穿過右側小徑,到小路等上五分鍾,你就擁有這樣的機會了,梅森·萊爾。’
    右側的小徑?
    男人蹙了下眉。
    左側的是大道,遠處就是公共馬車站。雖然走過去要半個小時,可絕對能得到一輛馬車。
    右邊的小路…
    馬車可不多。
    ‘我要離開倫敦。’
    他強調。
    ‘哎呀,我怎麽不知道你要離開倫敦呢。’妖精嬉笑:‘我說的就是能讓你離開倫敦的路。梅森·萊爾,你要聽我的,還是,遵從自己的想法?’
    梅森·萊爾腳步微頓。
    也許…
    不。
    他明白妖精的意思了。
    大路上的車站的確可以任他挑一輛最便宜、最老道的車夫——可這也無疑暴露了他還活著的消息。
    一旦黑皮找上門,那些嘴巴比伎女裙帶還要鬆的貨色必然會把自己的行跡透露給他們——少不得落個‘頭發蒼白’、‘夾著皮箱’、‘神色慌張’的形容。
    再不靈光的人也能根據描述猜出是他了。
    那麽…再晚一點?等太陽落…
    不行。
    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重要。
    梅森·萊爾聽著皮箱裏陰惻惻地笑聲,勾了勾嘴角。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聰明,已經能夠猜出這小怪物的想法了——沒錯,他得選擇那條小路,也唯有小路上罕見的車馬才能更好的隱藏自己的行跡。
    最好隻有一輛車。
    等那個幸運兒真正被查出來,自己早改頭換麵,不知在哪逍遙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可能的少讓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盡可能推遲自己被通緝的時間…
    ‘我當然會選小路。’
    梅森·萊爾仰了仰下巴,腳尖一轉。
    小路比起正路更要陰森許多。這裏少有人來往,那些有錢的吝嗇鬼也不願意花自己的錢,給其他人提供方便。
    於是,這條路日益荒蕪。
    當人類被自然排除在家庭之外,眼見的一切都將變得更加遵守另一種冷酷的絕對秩序:生命力頑強的到處亂長,沒腦子的蠢蛋吃生命力頑強到處亂長的,貪婪殘忍的吃沒腦子的蠢蛋。
    鳥兒似乎在這裏脫離了整個循環,厚密的枯枝成網狀交錯,它們隻需要緊盯那些攀著樹幹而來的偷蛋賊,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天敵。
    梅森·萊爾凍得哆嗦,在一棵樹下不停跺著腳。
    嘴裏咒罵著妖精。
    ‘已經快六分鍾了!’
    ‘如果你能給修表匠一個正確的價碼,我想,現在你的時間也該是正確的。’妖精嘲諷:‘他沒有把汗毛當成表針嗎?這更便宜。’
    梅森·萊爾錘了下皮箱。
    咚。
    噠噠。
    噠噠噠…
    這是馬蹄聲。
    他借著熹微的光線望去:小路盡頭,一輛馬車正緩緩而來。
    坐在車頭的是個年輕男孩:他戴著常見的灰格呢帽,蜂黃色的寬鬆帆布褲,一件不知多久沒洗的粗布外套被塞得鼓鼓囊囊。
    他倚著車廂,手邊放了一支煤油燈。
    “孩子!停下!”
    梅森·萊爾壓低帽簷,強行把那平日裏滑膩的腔調擠成了種尖銳的、需要兩條腿能死死並攏的人才可以喊的出來的怪聲。
    “你有活了!”他嚷。
    咯吱咯吱…
    車輪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