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607 貝羅斯·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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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勞迪婭·哈揚·卡文迪什小姐把羅蘭提及的‘筆記’送來了。
    親自上門,並且隻停留了半杯茶的時間。
    她臉色不大好,看起來也沒什麽精神——大概因為最近卡文迪什家族正在和泰勒交接財產,以及,失望於那枚被竊走的秘術器官。
    蘭道夫帶著巴頓依次詢問了老宅裏的仆人。
    說實話,這問不出什麽來。
    而羅蘭這邊,則驚訝於借來的‘筆記’——上麵的文字是那麽熟悉。
    由於「萬物璀璨」,羅蘭可以讀懂任何一門語言,但眼前的這些跳躍的文字,顯然不是因為秘術器官的能力而清晰。
    他老早就學會過這門語言。
    富奇諾語(幹渴之語)。
    一門需要通過鮮血潤喉後,發出罕見複雜音節的語言。
    也是他在那座血色夢境裏通行的鑰匙,讓人不知不覺上癮、胃袋隆隆作響的聲音。
    羅蘭把湊上來拱肚子的貝蒂交給特麗莎,並告訴蘭道夫,在自己出來前,不要讓任何人進房間打攪他。
    然後。
    點燃油燈。
    在桌麵上攤開這被稱為‘筆記’,實則算得上半本‘書’的羊皮卷。
    這是喬瑟琳·卡文迪什的記錄本。
    其中的文字多由富奇諾語書寫,同時還夾雜了一些他看得懂、卻不清楚名字的語言。
    「儀式」。
    羊皮卷上的確提到了儀式。
    羅蘭有點佩服克勞迪婭·哈揚·卡文迪什了。
    她顯然沒有學會富奇諾語,卻硬生生靠搜羅來的零星字符解讀出了部分儀式信息。
    當然。
    多半是錯誤的。
    羅蘭注意到,喬瑟琳的筆記上提到了一個特殊的詞。
    「懸匙密會」——
    密會。
    羅蘭輕聲念著,一束濃白的霧氣從皮卷中湧出,在房間裏彌散氤氳。
    ‘密會…’
    聲音斷斷續續遠去。
    在迷霧填滿視線後,羅蘭聽見了敲擊岸崖的海浪聲。
    它從耳畔飛掠著路過,又被撲撲地拍打聲取代。
    “我父親當年可沒我這麽能幹。”
    迷霧碎成漫天白色粉塵,洋洋灑灑落在蓬鬆的卷發上。侃侃而談的男人迎著舊陽光坐在高凳上,用錐形鳥嘴麵具擋著臉,這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沉悶而有力得多。
    “是的,是的,若說姓氏,從您這一代可就不凡了。”理發師拍打著粉撲,像個指揮家一樣在男人周圍‘翩翩起舞’:一層層粉塵飛揚又飄飄灑灑的雪花一樣下落。
    落在假發上。
    嗆的厲害。
    理發師腳步輕盈,路過一側時將窗戶推開了條縫。
    “我可忍受不了那些人把豬油抹在腦袋上,萬物之父,竟然還有用漿糊的?”
    鳥嘴男人嘟囔著,扶手上的五根手指依次翹起落下,那些個戒麵比陽光還要晃眼。
    “咳咳…您可說對了。我就見過用漿糊的。”理發師呼吸不暢,沒忍住咳了幾聲,“黏在假發上,像頭沒主人管理的白毛豬。”
    “他們也的確是。”鳥嘴男人悶聲悶氣說了個‘笑話’。
    理發師跟著邊咳邊笑。
    “看來你的生意不怎麽好做啦。”鳥嘴男人換了個姿勢,翹起腿,“多數人可不在意這點體麵,他們腦袋不靈光,腦袋下的東西又懶,還想要什麽體麵。”
    聽到這兒,理發師也不免埋怨上:“我是弄不懂議會最近五花八門的法案,非要成立什麽聯合會,不要我們再看病救人。我猜那些個會員還不如我:知識精光,刀子也不夠鋒利。”
    “和理發有什麽區別,也都是手藝嘛。”
    鳥嘴男人打了個嗬欠。
    他不關心那些對自己沒用的法案,不過今天心情算好,他勉為其難點撥了理發師幾句:“我看你不要在幹這行了,投資點什麽,總比你整天東奔西跑強。”
    “投資?”
    理發師頓了一刹,又繼續向空中撲粉:“我那點錢算什麽投資,可不及您的萬一。”
    鳥嘴男人大笑。
    他那雙眼睛在粉塵中眯著,淺藍和精明混合成一道居高臨下的審視。
    “有時候,選擇比努力重要。”
    “您說的對。”理發師腳尖勾在另一條腿後,怪裏怪氣地行了個俏皮的謝幕禮,“您還有一位家室優良的妻子。”
    “啊,那是再準確不過的形容了。”談及自己婚姻的選擇,鳥嘴男人顯得比被稱讚事業還要高興,“不過,我更願意人們稱讚她的美貌和智慧——比起家室,她的美貌和智慧才出眾…卡文迪什?卡文迪什能生出這麽個姑娘,是他們全家的好運氣。”
    鳥嘴男人談興大起,說個沒完。
    特別是在理發師的問題騷到他癢處後。
    “我看您今天心情格外好。”
    “哈哈!雖說他們說我此前事業離不開婚姻奧援,哪怕明知我有一顆精明的頭腦——你不是第一個向我打探秘訣的人。”泰勒先生高興地顛起腿,“他們說,‘老泰勒,你有什麽秘訣?’”
    “‘是勇敢,是冒險?’”
    “都不是。”
    “我告訴他們:隻要一顆聰慧、精明的頭腦。”泰勒挺了挺胸脯,自矜道,“除此之外,不需他物。”
    理發師輕輕拍打掌根,繞到男士背後,為他打理假發。
    “您說的對,先生,您的頭腦就是最大的財富了。”理發師將假發在男人腦後係好結,修飾好形狀,“就可憐我們這些腦袋不靈光的人了,活的艱難。”
    “當窮人可比富人要貴的多。”泰勒笑得頗有深意。
    理發師沒明白:“您這又是什麽意思?”
    “當你有了錢,他們會把東西免費送給你的…迫不及待地送,”泰勒抖落幾下卷發,放下鳥嘴形的卷紙麵罩,隨口說道:“結賬。”
    他扶著站起身,就要去門口摸他的大衣。
    理發師趕忙攔下來。
    “哎呀!我的先生!您能來我這裏就已經是我的榮幸了!何必在意那點小錢呢?”理發師把大衣幫泰勒披上,又極為精準的鞠了兩個麵朝土地的躬,“願您和您美麗智慧的夫人身體健康——少爺和小姐也是。”
    泰勒先生臉色有一瞬間的凝滯,旋即堆出笑,拍拍他的肩膀,大方回祝:“換個行當吧,願你也一切順利。”
    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