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擁有能讓屍體‘便於攜帶’的儀式？”
    “她上一任丈夫留下的財產。”
    老湯姆說。
    詹姆斯·雪萊曾和伯恩斯夫人的第二任丈夫相識，那是一位無望抵達高環的儀式者。
    「烈焰」之路。
    “…能夠帶來‘燃燒’的力量，隻可惜並非冠神的道路——接觸過神秘，名下擁有一座糖果場。這位不缺錢、也不缺力量的先生究竟為何選擇了一個不體麵的寡婦結婚…”
    “老爺也曾對此表示過疑惑。”
    這位‘二號丈夫’留下了許多有關神秘側的物品，生前曾出售給雪萊不少。
    等等。
    一個儀式者，死於街頭爭鬥？
    “報紙上那麽講，誰知道呢？”老湯姆笑了笑：“就算‘街頭爭鬥’吧。”
    總之，那「通用儀式」就在伯恩斯女士的收藏裏。
    “我不得不提醒您，小姐。”
    老管家欠了欠身，將蘿絲引到餐桌前，替她拉開椅子。
    “伯恩斯並不是個好打交道的女人——許多男人為了各式各樣的目的接觸她，最終卻一無所獲。她遊走於體麵的圈子裏，私下行著不體麵的事…”
    “這女人的名聲不好，雖然沒什麽人當眾表達過這一點…可所有人心知肚明。”
    “許多夫人都不喜歡她，警惕她。您說，這是為什麽呢？”
    今日的餐品是香草羊排，白葡萄煮魚片和蘋果撻。
    不要問這些餐品源自哪裏。
    蘿絲這麽幹過，老湯姆十分生氣，發了大火。
    “更何況，我並不建議您為了一個奴隸…”他看蘿絲略有不滿，改口：“不建議您為了一個‘並不太親密’的‘朋友’，教伯恩斯汙了名聲…”
    蘿絲說自己難道真有什麽‘名聲’？
    “等您正式回歸家族，小姐，您就有名聲了。”
    老人笑出皺紋：“雖然雪萊家的血脈並不高貴，可老爺絕算實打實的重要人物。您是她的女兒，說不定也是雪萊家唯一的繼承人了——沒幾個人需要您低下頭講話。”
    少女翠綠色的眸子在燭光中變得活躍，打趣：“女王也不行？”
    老湯姆：……
    “那是我們的君主，小姐。您得對她抱有一定程度的尊敬。就這件事，我忽然想起來。您是不是此前和老師說了什麽‘不好’的話？他可朝我發了脾氣，講您總是——”
    蘿絲兩手拿著刀叉，一左一右分出食指，堵住耳朵，眼巴巴瞧他。
    ‘我什麽都聽不見了。’
    老湯姆無奈，送了送手掌，示意她快點吃吧。
    “好的，先生。”
    老湯姆：……
    這孩子身上總有一種‘我非要氣死你’的氣質，也不知跟誰學的…
    蘿絲挺直腰，肩膀像兩條釘死的木架般穩定，用專門切蛋撻的餐刀切下蘋果撻的一角，再用專門盛它的小薄鏟盛到盤子裏，放下餐具，拿起手旁專用的銀匙。
    “我不會因為哈莉妲損傷雪萊家的利益，湯姆。”
    她挖了一勺，送進嘴裏，甜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老湯姆卻不讚同蘿絲的話：“您不該這樣說，小姐。您是雪萊家的半個主人，老爺也講過，您有權動用他交給您的…”
    “那不是我的。”
    蘿絲打斷。
    “是雪萊的。”
    “我和雪萊先生講好。我隻是幫忙，幫忙，湯姆。吃穿就算了，我可不會損傷雪萊的利益，那太無恥了。”
    蘿絲認為自己已經得到夠多了，但在伯恩斯這件事上，她不能讓雪萊的‘新繼承人’背上這樣的名聲，以至連累了姓氏。
    老湯姆看著一勺勺挖蛋撻的姑娘，眼中不乏滿意。
    也有歎息。
    她終究不是雪萊家的後代。
    一旦他找到了老爺要的‘那件東西’，驗證了莉莉安·蘿絲·範西塔特非詹姆斯·雪萊所生，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老爺不該把她接回雪萊家，像養育女兒一樣養她。
    人與人之間，一旦有了感情，就會產生痛苦。
    他不願意再見老爺失望，也不願意讓這孤苦、整日活在危險中的孩子重新回到那樣的生活裏。
    甚至有一瞬間，老湯姆想要‘叛逆’一回。
    他想假裝尋找，卻永永遠遠都找不到、買不回那能辨認血脈的奇物——如此一來，老爺也許能更快活一點。
    可這念頭剛一出現就被老湯姆打消了。
    血脈不能開玩笑。
    一旦他這樣做，雪萊家財富就要落到外人的手裏。
    愚蠢的想法。
    老湯姆想著，卻聽見蘿絲自言自語：
    “我倒是問過雪萊先生，為什麽不再找些女人生孩子，會不會是他哪兒有了問題——”
    一瞬間。
    管家那張老臉仿佛被兩隻無形的大手擰毛巾一樣反方向擰了又擰。
    他抖著嘴角，一時間不知該用什麽表情。
    “…淑女不該這樣講話，莉莉安小姐。”
    “我們私底下閑談嘛，湯姆。”
    老人感覺腦袋又被氣大了一圈。自從蘿絲住進雪萊，他的頭圍就與日俱增：“…老爺的年齡，小姐，我隻能說這麽多。”
    “那可不對，”蘿絲舉著叉子比劃，又在管家‘你再這樣做我就喊人’的逼視中，訕訕放下了那隻不識閑的手：“我可知道，六十歲的男人也能讓——”
    “小姐！”老湯姆驚道：“您永遠不許在任何地方說這樣的話！”
    蘿絲撅了撅嘴，往後靠，讓仆人換走她用過的餐盤。
    “你應該給我找個這方麵的老師，”少女嘟嘟囔囔：“否則我肯定要到處問…早知道，小時候就多學學了…”
    管家氣極反笑：“您倒威脅起我來了？”
    蘿絲眨巴著翠綠的大眼睛，轉過頭：“那有用嗎？”
    老湯姆冷笑：“很遺憾，小姐，一點用處都不會有。我絕不會、絕不會、絕對不會讓您接觸那些下流的女人…您以為她們是什麽樣的人？都是群該死在教養所裏的東西…”
    蘿絲見狀，故作歎息：“可我需要一些應對男人的知識…”
    “您不必‘應對’任何男人，”老管家挺胸昂首：“等您姓了雪萊——”
    蘿絲嘻笑：“可我想應對。”
    老管家用一種‘你不能想’的嚴厲眼神狠狠剜了下這外殼淑女、裏麵卻還是亂七八糟的姑娘，提示道：
    “您的升環儀式已經準備好了。”
    這句話讓銀叉驟然懸停在切割齊整的羊排塊上。
    攥著刀叉的雙手抵在桌上，蘿絲沒了笑容，沉默片刻：“…人選有了？”
    “當然，隻等您。”
    “我以為「密卷」和邪教徒不一樣。”
    老湯姆搖搖頭，話裏話外告誡這有些‘天真’的姑娘：“任何神秘都需要代價，小姐。和社會的運行法則一樣。您難道不清楚，一個想要向上攀登的人，需要踩著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