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泉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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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上經過了二十幾天的漂泊,終於在這一天的傍晚,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條灰色的海岸線,這場漫長的海上之旅終於走過了尾聲,伏夏的陸地就在眼前。
    泉港是現如今伏夏境內最大的海上港口,有著“海上絲路”的讚譽,所有與海洋有關的故事,都發生在這裏。
    走下碼頭,辭別了船長,青崖帶著江凝走進了這座悠久的古城。
    “師姐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飯好不好,你知道嗎,泉港不僅是伏夏最大的港口,更是聞名遐邇的美食之城,青兒她就一直想來這裏玩。”
    “你決定就好。”
    暮色下的泉港萬家燈火點亮了長街,晝夜交替之時,有人乘著漁船收網而歸,也有人趁著夜色出海捕魚,不同魚群的生活習性也造就了人們不同的生活習慣。
    生活在同一座城中的人們,過著時間交錯的生活,隻有在這人間煙火升起的時候,他們才會停下來,也許這就是泉港這座城誕生了如此豐富食物的原因吧。
    要說泉港不愧是靠海的城市,一碗普通的海鮮麵當中裝著滿滿當當的食材,以至於青崖必須用筷子翻到碗底才能夾起下方的麵條。
    入口之時,青崖隻覺得這碗麵的麵湯鮮甜得有些過分,由蠔肉,魷魚,蝦仁,魚丸複合而成帶來的味道隻需一勺便可洗去一身的疲勞,海上漂泊的風塵之感,就被這一碗普通的海鮮麵衝淡了。
    泉港還有一味非常有名的小吃叫做山海粽,當地的人們大多會蘸一些甜辣醬或者花生醬吃,還會放上一些蒜碎,青崖和江凝的口味都比較清淡,所以二人麵前的粽子上沒放什麽醬料。
    這粽子個頭雖小卻是內有乾坤,青崖將粽子輕輕扒開之後,鵪鶉蛋,風幹的螺肉,蓮子。扇貝肉,香菇,五花肉一一呈現在青崖的麵前,這山海粽,當真無愧其名。
    江凝拿筷子扒拉著盤中的粽子,把裏麵的五花肉一小塊一小塊地全部挑了出來放進了青崖的盤中,看她的樣子,怕是盤中隻要有一丁點肥的,她就不會善罷甘休。
    “師姐,挑食可不是好習慣。”
    “你吃就是了,哪呢麽多廢話。”
    江凝一句話就把青崖嗆了回去,青崖隻能低頭把她不要的全部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自從那一晚後,在青崖的麵前,江凝一直都表現得不冷不熱,青崖似乎也能感覺到她有意在回避自己,可是該怎麽做呢,青崖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了一陣打鬧聲,還伴隨著幾聲碗盆摔碎的聲音,青崖好奇地向下張望著看清,似乎是有人在這鬧事。
    泉港中有很多人年輕的時候跟隨船隊出海經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定居在了海外,隨著年歲漸長他們的思鄉之情也愈發濃厚,所以有不少人會選擇回到泉港養老定居,連帶著他們在海外賺到的財富也一同回到了故土。
    陳海僑在十七歲那年第一次出海經商,在南郡結識了他的妻子,便一直在那裏定居了下來,開始了四十多年的海外生活。
    就在去年,陳海僑帶著一家老小回到了泉港,買下了一棟宅子,準備在這裏安度晚年。
    他回來的那天,據說萬貫家財裝了滿滿一船,前來歡迎的人擠滿了碼頭,甭管認識的不認識的,那天都分到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再過幾天,便是陳海僑的孫女成親的日子,一向樂善好施的他這幾日更是走到哪裏紅包便發到哪裏,一聲聲的恭喜就沒再耳邊停下來過。
    今日,陳海僑途徑這家小飯館,大手一揮買下了所有人的單,湊熱鬧的食客們更是上前一口一個“恭喜陳老爺”,誇得陳海僑的嘴巴就沒合攏過。
    “誰家的老爺這麽大譜啊,這麽有錢的話,不如接濟接濟弟兄們啊。”
    一聲極為粗獷切突兀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這一聲大吼帶著渾厚的力道,一聽便知此人便是練家子。
    “哎呦,海老大,海老大,您千萬別生氣,陳老爺不是在您麵前擺譜,他沒聽過您的威名,不知者無罪,不知者無罪啊。”
    掌櫃的一聽這聲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個大漢的麵前,頭如搗蒜一個勁兒地說好話。
    “去他的不知者無罪,還沒有誰敢在我的麵前自稱老爺。”
    一名足有九尺之高,穿著一身無袖的粗麻短褂,看起來像是漁夫般的漢子拍掌而起,桌上的盤碗應聲碎裂,那海老大揮起一掌,掌櫃的便被甩出了一丈多遠,摔在了桌上,疼地直打滾。
    “這什麽人啊,這麽囂張,沒王法了嗎”
    “哎呦這位小哥你可小點聲,別被人家聽見了。”
    青崖剛說完這句話,隔壁桌的可以立馬過來拉住了青崖,不住地做著禁聲的手勢。
    “二位是外地來的吧,我告訴,那人名叫海老大,是這一帶有名的惡霸,他帶著一幫地痞成立了一個叫海神幫的幫會,盤踞在海岸線上,專門打劫商船,幹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
    “哦,如此惡霸,難道你們這兒的官府就不管嗎?”
    “嗐,還管得了嗎,你也看到了,此人天生神力,一掌就能把人拍死,官差們拿錢辦事,誰犯得著拚命啊。其實那海神幫其他人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可架不住這海老大以一敵百啊。
    想不到伏夏境內還有此等黑惡勢力的存在,看來先皇的確是給謹顏師姐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那什麽陳老爺是吧,聽說你很有錢,不如這樣,你趕緊準備十萬兩黃金送到港口以南二十裏的海神島上,那兄弟們便認你這個陳老爺,不然的話,你也不想紅事變白事吧。”
    那海老大翹著二郎腿剔著牙,儼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青崖看了看他,也不禁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此人雖然沒有修煉過,但他的天資異於常人,若是能在開陽峰好好修煉,將來定有一番作為。
    可惜他心術不正,越高的天資隻會給社會帶來更多的障礙。
    下方大廳裏,就算陳老爺家財萬貫,聽到十萬兩黃金的時候也不禁愣住了,十萬兩黃金,那得用好幾艘船來裝。
    “海……海老大,老朽哪裏來的十萬兩黃金啊。”
    “沒有?沒有你在我麵前擺什麽譜,今天打斷你一條腿,免得你日後見著爺們不知道下跪。”
    說罷,那海老大目露凶光,掌心之中煞氣騰騰,莫說那陳老爺年事已高,就是個壯年小夥子挨上這一掌怕是也得丟了半條命。
    飯館裏的眾人紛紛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陳老爺喋血當場,可就在海老大一掌對著陳老爺拍下去的時候,他卻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倒在地。
    “老大,老大,你怎麽了?”
    “我的手,我的腿,斷了,都斷了,叫人,快叫人。”
    海老大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跟在他身後的小弟立刻跑到了外麵,掏出一個煙火,一拉引信,一道火光衝上天去,頓時在夜空中炸開了一片斧頭形狀的煙花。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放完了信號之後,那地痞惡狠狠地指著在場的所有人,口氣十分狂妄,
    “你,你,還有你,等死吧你們,買棺材吧你。”
    要說這海神幫都是酒囊飯袋倒也小看了他們,至少他們的行動力還是很快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飯館的周圍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大圈人。
    可就在他們一股腦地圍上來的時候,從飯館中輕輕地刮起了一陣冷風,所有的海神幫之人就像是被推到的紙牌一樣,嘩啦啦地到了一地。
    “是天後娘娘,是天後娘娘顯靈了,海神幫被一網打盡了,大家快報官啊。”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在天後娘娘的號召下,大批官府的人匆匆趕來,七手八腳地把倒在地上的海神幫眾人扭走了,這個盤踞在泉港的毒瘤,就這般機緣巧合地被拔除了。
    “呼,總算是清靜了,菜都涼了。”
    “你幹嘛要這麽悄咪咪的,方才你衝下去把他們全收拾了,你不就成大英雄了?”
    重新落座之後,江凝沒有再拿起筷子,青崖招呼小二過來,囑咐他再添幾個菜來。
    “幫人解決一些小麻煩罷了,沒必要搞得太過張揚。”
    “幫人?你在這兒還有認識的人嗎?”
    “當今伏夏的掌權者,是我的舊識,她剛繼任皇位不久,還有很多事情忙不過來。”
    除夕的那一天,李謹顏站在雪中與自己告別的身影在青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長安路遠,經年之後不知相逢何年,也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
    念及舊人,青崖的神色不免恍惚,江凝看著他眼中的悵惘,心中不知為何泛起了點點莫名的情緒。
    山中清修之人不會去關心人間政權的交替,但江凝從青崖的神色中看出了,他所說的那位掌權者,應當是一位女子。
    “你在長安發生的事,可以說給我聽聽嗎?”
    江凝突然感到有些懊悔,為什麽在海上的這些天裏自己沒有問他,如今故土將近,兩人隻怕是沒有多少時間能和他這樣相處了。
    “剛到長安的時候,我和青兒就碰上了一件怪事……”
    青崖剛起了個頭,卻見那陳老爺帶著兩個家丁直徑向自己走了過來。
    “這位小兄弟,方才多謝你出手相助了,這是老朽的一點小小心意,還望二位笑納。”
    陳海僑身後的二人手中各端著一個用紅布蓋著的托盤,掀開一看,正是擺得滿滿的黃金,估摸著得有一百兩的樣子。
    “這位老太爺隻怕是認錯了吧,你應該去天後廟裏感謝天後娘娘,這些黃金還是以天後娘娘的名義捐出去吧。”
    青崖端著一臉的無辜,隻是他演技實在還需要磨煉,任誰見了都隻能說一句太假。
    “小兄弟,老夫在海上摸爬滾打了四十多年,有沒有天後的存在,我心裏門清著呢。方才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畏懼,隻有二位神色淡然,再看二位氣度不凡,定是世外高人。”
    沒想到這陳老爺人老眼卻不花,既然被識破了,青崖沒必要繼續瞞下去了。
    “我們隻不過是途經此地,明日一早便離去了,你若有心的話,隻需造福鄉裏,我等山野之人,不必掛懷。”
    “好吧,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但老夫還是鬥膽請二位多留幾日,三日後是老夫孫女成親的日子,請二位務必賞光來喝一杯喜酒。”
    若說這天下家最難推脫的,成親的喜事肯定名列前茅,麵對如此盛情邀請,誰都不好意思拒絕。
    “我們去吧,反正也不差這幾天。”
    出乎青崖的意料,江凝主動答應了這番邀請。
    “如此,便叨擾老太爺了。”
    約定好了時間,陳海僑便帶著隨從離去了,店小二前來撤下了涼了的碗筷,又添加上了幾道青崖沒有點的大菜,畢恭畢敬地退下了,想來定是那陳老爺特點叮囑過了。
    “我們晚兩天回去吧,我還沒有在山下玩過呢,你陪陪我,好不好?”
    江凝搖晃著手中的杯盞,杯中裝著的是由杭白菊和蜂蜜調製的飲品,泉港地區的人們鍾愛飲茶,這種茶飲喝起來甜甜的又不膩,十分受到女子的喜愛。
    姑娘的心泉如酒,漣漪泛之時是,即便是一杯清茶也能醉人,杯盞中,江凝看到了自己的盈盈目光和微微泛紅的臉頰。
    “剛才你的故事才開了個頭呢,這幾日的功夫,你多與我講講吧。”
    不知不覺,窗外的明月躍上了柳梢枝頭,灑下片片銀光在二人麵前,江凝雙臂交叉著趴在桌子上,將自己的臉蛋埋在臂彎當中,隻露出一雙眉目笑意盈盈地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少年。
    窗外是月色下的銀霜,屋內是燈火下的餘暉,一寸秋水映在佳人的眉間,星眸流轉,花月也作羞。
    “師姐,你累了嗎?”
    “沒有,你說道哪兒了,你和青兒在酒樓裏偷偷喝酒是吧,出門在外,不守門規,我記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