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是道士？”
    “正是。”
    林鳶見麵前老媼渾濁的眼睛中帶著驚喜。
    “哎呀，道士好哇！這年頭不正常，到處都有邪祟，能有道士在我們百姓心中也踏實一些。”
    老媼又想到剛剛林鳶說的借宿。
    “我家，上我家就能住……！”聲音都帶著喜悅。
    “老嫗姓蔣，這一生向善，最喜款待修行人了……”
    林鳶見蔣媼激動的差點兒沒扔了手中的拐棍，緊忙饞著她。
    “如此，那真是多謝了。”
    林鳶抬抬手，吩咐著眾師弟妹跟著這老媼身後走。
    一路上蔣媼的嘴喋喋不休。
    “你們都是有功德的人，如今這世道啊，跟你們在一起老嫗我安心。”
    “你們打哪來啊？”
    “要不在我家多住幾晚吧，也讓老嫗我多接觸接觸修行之人，下一世好有個慧根……”
    林鳶一路上時不時的應著她的話。
    這蔣媼將眾人引到了一處略微寬敞的院子當中，剛一進來，院中的屋子裏便出來了不少人。
    “娘，這些人是誰？”
    其中一個壯年男子眼神不善的盯著林鳶。
    “這是幾位道長，路過我們這邊，歇歇腳，大強啊，快叫你媳婦兒去準備飯食，我們好好款待道長們……！”
    蔣媼似乎怕中年男子嚇到林鳶，還回頭笑著跟林鳶解釋。
    “道長，這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大兒子。”
    蔣媼說完這話後，屋子中立刻出來三個男人還有幾個女人站在一起。
    “這是老嫗我那四個兒子和兩個女兒。”
    林鳶瞧過去，這還真是一大家子人，兒子長得都差不多，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兩個女兒也是麵大骨粗，倒是幾個兒媳婦看著很熱情。
    不過還有一個兒子和其他人長得都不太一樣，身量很小，文靜書生的感覺。
    “如今這也晚上了，瞧你們也累了吧？我這就再加幾副碗筷。”
    是蔣媼的大兒媳婦李淑芬走了過來，笑盈盈的請了幾人進屋。
    桌子上放著饅頭，鹹菜，還有一種像肉幹似的東西。
    幾人在桌子邊坐下來後，女人們給他們擺弄碗筷，林鳶看到蔣媼並沒有上桌，而是坐到了一旁用土搭起來的炕上，用手擼著一隻黑貓。
    那黑貓很乖順，蹭著老媼的手，眼神異常明亮。
    “哎呀，道長們這是打哪兒來的？”
    李淑芬邊遞給林鳶一個饅頭邊詢問著。
    林鳶想著腦子跟她說師父生前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沒有提明心觀。
    “我們就是一些散修聚到了一起，打算先去投奔親戚，順便找找有沒有道觀願意收留，好混口飯吃罷了。”
    那女人又給林鳶夾來了一筷子肉幹。
    “道士好啊，可以修行，如今這年頭天災不斷，邪祟四起，你們是最有本事的人了。”
    林鳶突然想到小密行寺那邊的慈悲心，所以看到這肉幹有點兒反胃。
    林尾這時卻湊過來偷偷在她的耳邊道。
    “師姐，這是人肉，還是死了很多年的。”
    其實林尾說這話的時候，林鳶已經不是那麽詫異了。
    她應該能想到的，剛死的人一定會被一搶而空。
    瞧著他們這村子的人口也不多，想來也隻能搶搶死了許多年的屍體了。
    林鳶幹巴巴的啃著饅頭，對於麵前女人夾過來的肉幹一口沒動。
    不過林尾倒是吃的蠻香的。
    屋子裏一共放了三張桌子，林鳶所坐的桌子就放在小土炕邊上。
    她們這邊開吃後，老媼的兩個兒子便十分孝心的把碗端到小土炕沿上，還有兩個兒媳婦親自喂老媼吃飯。
    倒是有孝心……
    林鳶心中想著。
    “行了！年紀那麽大了，現如今這光景，還不如把肉幹留給孫子們吃！”
    是蔣媼最小的兒子，飯桌上眾人叫他小六子，也是與其他兄弟姐妹長相不同，最瘦弱的那個。
    “小六子！你說的那是人話嗎？老母把我們兄妹幾人拉扯大不容易，是該享清福的人！”
    大兒子蔣強怒目圓睜。
    “能活幾年？吃了肉也是白吃！”
    說著，蔣小六直接走到土炕沿邊，拿著那碗肉幹過來放到了桌子上，幾個小孩子一搶而空。
    蔣媼眼瞧著自己的兩個兒子要打起來，趕忙安慰著脾氣暴躁的蔣強。
    “行了行了，我也吃不了幾口，吃飽了就給我小孫孫吃吧。”
    對於自己六兒子的所作所為，蔣媼並不是太生氣
    吃完了飯，因著蔣媼對道士很感興趣，拉著林鳶還說了不少的話。
    “我們蔣家裏的人不多，這些年來雖然天災不斷，但是得祖宗們的庇佑也能撐到現在……”
    “蔣家裏？這不叫楊家裏嗎？”
    聽到這話，麵前老媼還沒說什麽，她的大兒子橫眉豎眼
    “什麽楊家裏？我們這是蔣家裏，一村子的人都姓蔣，不姓楊！！”
    可林鳶又不是眼花，剛進村子的時候，那石碑上寫的清清楚楚。
    不過她並沒有再問，瞧著蔣媼有些困倦，他們一行人便由老媼的大兒媳婦兒帶走去睡覺了。
    整個院子坐北朝南，中間的房子是蔣媼在住，左右兩間各有人住，東西廂房也是兒孫的住處。
    不過因為今日老媼要招待林鳶等人，所以大兒媳婦將左側的廂房倒出來了一個房間。
    “道長切莫見怪，我們家房子雖多，但是人口也多，這是我二弟妹一家人住的屋子，如今讓他們跟去我們那邊擠一擠，你們就在這邊委屈休息一下。”
    “應該是我們麻煩你們了，我師兄弟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好，明日一早我們就走。”
    等李淑芬走之後，屋子中隻點了一盞油燈，幾人也在大通鋪上躺下。
    “師姐，想什麽呢？”
    林尾瞧著宋知遙盯著師姐，不禁也望過去。
    “我在想為什麽村口有一個楊家裏的石碑，可蔣媼的大兒子卻說他們這一村的人都姓蔣。”
    “或許是誰扔到那兒的一個石碑也說不準。”
    林尾張大嘴巴。
    “今天那個肉真塞牙！”
    “人家都說了靠祖宗保佑才活到現在，人家把祖宗都挖出來吃了，還招待你，很不錯了，就別嫌棄了。”
    祖宗保佑……
    林鳶隻想著這蔣家裏的祖宗還真是挺好的，生前照顧後輩，死後還保佑後輩在天災不至於被餓死。
    “先睡吧，明天天一亮我們就走。”
    雖然蔣媼的幾個兒媳婦看著都挺麵善的，但是那幾個兒子女兒看樣子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吹滅了屋子中的油燈，院落中一片靜謐。
    林鳶不知什麽時候睜開眼睛，窗外有一片火光，同時耳邊還能聽到一些喇叭吹奏的聲音。
    “外麵是怎麽了？”
    林鳶揉著頭，睜開眼睛向窗外望，宋知遙不知何時早已經起身，她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師姐也剛醒。
    “師姐，蔣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