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油炒山筍，蔥爆羊肉，魚香肉絲，宮保雞丁，回鍋三肉，四季鮮……
    一道道鮮香、熱辣的菜肴出鍋，勾的一眾鬼聻忍不住朝於晚那處聚攏，不過旋即便被秦莫盡責地趕了回去。
    秦莫用手中法寶壓製著一眾鬼聻，他的鼻頭卻不斷抽動，眼神不住往於晚的大黑鍋裏瞟，雙腳甚至都化作霧狀，貌似無意地慢慢靠近已經做好的那些菜品上。
    然而壞鬼好事，鬼自然也不會讓壞事的鬼好過。
    見秦莫的鬼身已經要飄到那紅白相間，冒著鹹香味道的菜肴上，被趕回原地的鬼聻紛紛不滿呼喊。
    這呼喊聲如呼嘯的風聲，嗚嗚嗚地飄到了於晚的耳中。
    對於他們之間的這類交鋒已經有過不下十次，於晚懶得再摻和，隻輕咳一聲，提醒秦莫注意分寸，而後便又專心翻炒鍋內菜肴。
    秦莫在這聲清咳下收斂動作，然而沒一會兒，他和那群鬼聻又開始新一輪的交鋒。
    直到每隻鬼、聻都擁有一盤菜，交鋒才結束，他們都開始默默飄到菜品上空，專心享用起來。
    “恩…嗝~恩人，您這手藝沒得說啊！”
    秦莫一麵扶著撐到爆的肚子，一麵抬手伸出大拇指，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饒是於晚曾經有葉夏桑嘰嘰喳喳在身邊鬧騰，也沒聽過她如此稱讚自己。因此在聽到秦莫這一頓讚美後，即便當下環境不對，她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然而心情僅是好了一瞬，她便又皺起眉頭，抬眸看向那些肚皮同樣吃得渾圓的鬼魂們。
    “你既然吃飽了，那便幫我想想，為何這些聻已經都重新變為鬼身，卻依舊不見黃泉路開啟？”於晚道。
    “這個…”秦莫撓撓頭，沉思許久卻始終沒有給出答複。
    見此，於晚也知道是問不出什麽了。
    她趁著秦莫思考的時間，掃視四周，飛身來回幾趟，收走了所有被“吃”的精光的靈食。
    這些靈食雖說還保持著菜品原樣，然實則食物內所含靈氣都已被吸食一空，如今隻剩一副黯淡無香的“軀殼”罷了。
    這些被“吃光”的菜品都被她堆在秦莫身前，壓住他吃完的靈食，很快便壘砌成一座小山坡。
    於晚抱手在胸前，右手扶著下巴，雙眼微眯，盯著這吃食堆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片刻，隻見她抬手，指尖飛出一縷帶著暗紅血線的空焰，丟入這吃食堆中。
    下一刻，所有黯淡的吃食表麵變得扭曲，隨即顏色越來越深。
    離得不遠的秦莫雖看不到火苗，可身體感受到的熱度並不是開玩笑的，他急忙向後飄了一段距離。
    四周所有的鬼魂雖說離得不近，卻也被這熱度熏得逼人，紛紛不由向後退去。
    於晚沒有理會他們的一舉一動，她雙眸盯了片刻便緊閉起來，隻留金光閃閃的目蓮依舊在額間，睜得大大的。
    目蓮內，熊熊火焰逐漸吞噬吃食堆，火焰內的血線在吃食堆間遊走，隨即變成一縷青煙飄向上空。
    沒過多久，青煙繚繞，有著祭祀意味的香火出現了。
    於晚心有所感，盤坐於地，雙手持蓮花狀，口中再次念起往生經。
    “阿彌唎都婆毗”
    ……
    “毗迦蘭多”
    快念到結尾，於晚感到一陣難言的阻力出現在四周，阻擋著自己繼續念下去。
    然而她僅是輕輕皺眉，額間的目蓮旋即散發一片柔和金光。
    金光包裹著於晚，她的聲音一出便化為萬物之聲，仿若有上萬人在此誦讀一般，將那股阻力直接擋了回去。
    “伽伽那”
    “枳多迦唎”
    “娑婆訶”
    隨著最後三句念完，早已縈繞於四周的青煙瞬間被一股力道吸引，如一條灰青長練般直衝地麵。
    灰青長練穿過熾熱無色的空焰，遁入這片墨黑的草地之下。
    於晚隱約聽到了河水奔騰的聲音，沒有片刻停留，開始再一次念起往生經文。
    一遍又一遍，經文的誦讀聲越來越慢，耳邊的河水聲越發明顯。
    當又念完一邊後，於晚體內靈力不支吐了口血出來，誦讀聲中斷，她雙手支撐在地，周身金光也收斂回去，目蓮緊緊閉了起來。
    口中混著精血的鮮血噴出，一部分滴滴灑落在草地，一部分落入空焰，滴在長練之上。
    隻見下一刻，灰青長練驟然變得更加寬大而又虛無縹緲，然後一條墨黑的河流自下而上順著長練衝出地表，湧入頭頂無盡的暗夜中。
    於晚身下的草地在那條墨河出現的一刻便猛烈震動起來，自草地圍繞的河流中心向外出現道道裂縫。
    裂縫之下陰風陣陣，裂紋溝壑不斷擴大，於晚身子一偏趁勢倒在右側，恰好避過了直穿身下的地縫。
    奔湧的流水聲響徹耳邊，於晚勉力撐起身子抬頭看去，隻見一道黑瀑自頭頂落下，落入這地麵之中。
    隻是這黑瀑並非由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衝天而起。
    水瀑衝勢迅猛，卻沒有一點水花飛濺出來，隻是將那青煙長練、空焰以及被當做香點燃的吃食堆都衝了個幹幹淨淨。
    身下地裂繼續向遠處延伸，沒有多久，已經遍布整個暗氈，此刻正穿過於晚布下的七星防禦陣，向外擴散而去。
    原本向外躲避空焰的鬼魂們此刻紛紛飄了回來，頗為愜意地懸在地縫之上，吸收其中的陰氣。
    秦莫倒是抵住了陰氣的誘惑，徑直飄到於晚身邊，一連佩服地看著於晚。
    不愧是救了他的恩人，竟連真憑自己的力量召出了冥河——黃泉。
    隻要稍等不久，水流退去，黃泉路便會出現……
    也不知道這裏是黑白無常來管，還是屬於牛頭馬麵的活……
    秦莫腦中思索的很快，兩眼珠咕嚕嚕轉著，一看就知道在打什麽壞心思。
    “恩人，日後有緣……不，日後等小弟修出人身便去修仙界尋你，到時可不能忘了小弟。”
    說完塞給於晚一把東西，秦莫便匆忙飄走了。
    於晚抱住被塞到懷中的一堆東西來不及詢問，注意力便被那處黑瀑吸引去了。
    方才黑瀑達到橫貫天地的程度時，水流便開始變緩，接著很快消失，露出略顯透明的灰撲撲的黃土地。
    隨著這土地長道逐漸趨於實質，這塊草地震動的愈發猛烈，於晚在吞了丹藥後，一邊尋找落腳之地，一邊看著已經有鬼魂走了上去。
    灰黃的長道垂直於此處草地，然而當這些鬼魂靠近之後，於晚卻能夠清楚看到它們的確是站在黃土地麵之上。
    她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投出神識的同時，揉揉雙眼再度看了過去。
    “嘶~”
    可惜下一刻，於晚雙目被刺得緊緊閉上，流出了一行清淚。她的神識也被彈了回來，絲毫沒有看清長道之上的情形。
    “道友，眼不如心。用心看，方能觀得萬象。”
    一清冷女聲傳到耳中，於晚三隻眼閉得緊緊的，看不見，也不知道如何去用心看。
    “唉，道友，且悟且悟。”
    說完，清冷女聲再也不曾出現。
    二人這一短暫交鋒期間，全數鬼魂已經紛紛落到黃泉道上。
    下一刻，黃泉道側一白色衣袖飄過，黃泉道再度轉向透明狀態，開始漸漸隱去。
    於晚先前被迫閉上雙目後，便一直憑感覺在調整身形，以防墜入地縫之中。
    然而在黃泉道即將隱沒的那刻，她腳下不查，竟然一個踉蹌，朝著黃泉道的方向直直撲了過去。
    這一動作發生的突然，就連黃泉道上那女子都不曾反應過來。
    隨即下一刻，於晚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歎和低聲喃語。
    “唉，在此相遇，也不知道是你的緣還是我的劫……罷了，我便助你一把。至於往後生死…便端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話落，於晚感到身子一輕，竟是完全失重，落入了地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