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寧一直都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上輩子哪怕過得再苦，也沒怨恨過舅舅一家。
    深知是他們給了自己二次生命。
    這輩子綁定暴富係統，有錢了也隻是想逃離這種非打即罵的生活，劃清界限。
    她甚至荒唐的想過，等自己到了滬城，轉一筆錢給他們，當做報恩。
    現在想想，若向寧科技真是自己父母的，那舅舅說的就是謊言。
    這麽多年的委屈生活，或許隻是他們對自己的ua，目的是讓自己永遠活在孤獨、孤僻、沒有自我的生活裏。
    人一旦自卑，不亞於困在一座密不透氣的圍城裏，不敢接觸陽光，不肯窺探外麵世界。
    勞斯萊斯一路向前，寂靜無聲。
    三十分鍾後，達到明真律師事務所。
    這是容城最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最擅長處理遺產糾紛的官司，網上搜到的勝率是99。
    裴寧法律知識單薄，隻知道一些皮毛，未免讓自己擔上莫須有的名頭，她選擇找律師谘詢好再做決定。
    進入大廈，乘電梯上樓。
    銀灰色的電梯門即將合上的刹那，一道悅耳的聲音鑽了進來：“麻煩等一下。”
    聞言，裴寧按下開門鍵。
    未幾。
    電梯門打開。
    一位穿著時尚的漂亮佳人抱著一大摞文件站在電梯前，令裴寧眼前一亮。
    那人看著重新開啟的電梯門，鬆了口氣，大步邁進電梯轎廂。
    “謝謝你。”
    她朝裴寧微笑，唇角溢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不客氣。”
    裴寧報以笑容應道。
    退後一步，讓出位置給對方按樓層鍵。
    誰知對方看了一眼亮起的樓層鍵，繼而轉頭和裴寧說話：“你也是去二十四樓？”
    二十四樓隻有明真律師事務所一家公司，聽對方的口氣，好像也是去那。
    裴寧點頭：“是的。”
    悄悄打量了一眼女生。
    二十三四的年紀，五官端秀，皮膚白裏透紅，很健康的玉色，一雙杏眸澄澈明亮，撲閃撲閃，好似會說話。
    頭發盤在腦後，粉頸秀長優雅，耳垂上戴了一對造型誇張的流蘇耳環，流蘇擺動時，添了幾分明豔的俏皮。
    “真巧，我也是。”
    女生抬起一條腿，把文件放在上麵，從包裏翻出實習證戴上，自我介紹道：“我叫喬佳人，明真律師事務所的實習律師，今天第三天上班，你呢？”
    裴寧笑道：“我叫裴寧，來找律師谘詢法律問題。”
    “什麽類型的法律問題？”
    喬佳人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重新抱起文件，繼續問道。
    裴寧答：“遺產繼承。”
    喬佳人是個自來熟，性格活潑開朗，聽完對著裴寧眨了下眼睛，笑容越發燦爛：“這個我師父擅長，待會兒介紹給你，絕對讓你滿意。別看我們律所對外寫著勝率99，他老人家勝率可是100，隻是有規定，不能這樣宣傳，所以才填99。”
    “是嗎？那真是謝謝你了。”
    “別客氣，我還要謝謝你幫我按住電梯門呢，不然遲到又要扣錢。”
    兩人說著，電梯已經到達二十四樓。
    喬佳人站在前麵，先一步出去，裴寧緊隨其後。
    “跟我來。”
    喬佳人熟門熟路的為裴寧引路。
    裴寧也不推辭，跟著她走。
    明真律師事務所占了兩層樓，裝修豪華，布置卻簡約，以簡馭繁，大氣而明亮，給人一種很舒適的鬆弛感。
    事務所裏，來谘詢法律問題的人不在少數。
    差不多每個工位上都圍著人，七嘴八舌的說自己的法律訴求，家鄉話、普通話摻雜在一起，聽得工位上的谘詢律師眉頭緊鎖，不斷確定對方的用詞。
    喬佳人帶著裴寧往律師事務所最裏麵走。
    窗明幾淨的走廊盡頭，一扇玻璃門正由外往內拉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婆婆從裏麵走了出來，手裏攥著幾張皺巴巴的類似於發票的紙條，一邊抹淚，一邊戀戀不舍的回頭：“齊律師，真的不行嗎？我花了好長時間才走到這裏，我隻是想拿回自己的東西，這是我的全部，如果被他們拿走，我就無家可歸了……”
    老婆婆說到最後，聲音都在顫抖。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到地上，濺出密密匝匝的水痕，在光潔如鏡的瓷磚上尤為明顯。
    辦公室裏麵的人卻不為所動，沙沙的聲音提不起任何精神：“抱歉，您的錢不夠，我幫不了你，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話說的極其冷漠，裴寧下意識地顰了一下眉，目光掃向老婆婆滿是皸裂的手，心裏有了打算。
    她走向老婆婆，還沒開口，身邊的喬佳人已經氣衝衝地衝進辦公室，對著裏麵的人一頓嗬斥：“齊銘，你聽聽你剛才說得是人話嗎？說得好每周一善呢？你的善良就是這麽用的？連最基本的尊老愛幼都沒有，你太令我失望了，虧我還在別人麵前說你好話，我看你就是一個跌進錢眼裏的葛朗台！”
    “免費谘詢半小時，夠善了。”
    齊銘麵對嗬斥，完全無所謂，甚至笑了一聲，慢悠悠地道：“說完了嗎？說完去給我泡杯咖啡，我還有一個案子要跟進，得加班。”
    喬佳人“切”了一聲：“要泡你自己泡！”
    說完就走了出來，扶住老婆婆的手，親昵道：“婆婆，我們這裏的律師很多，也不一定要找齊律師，我給您推薦另外一個律師，她人很好，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齊銘也跟了出來，站在門口，身子倚著門框，擺出一副浪蕩不羈的公子哥模樣，斜了喬佳人一眼：“喬佳人，菲菲也是個見錢眼開的，你覺得她會接嗎？”
    喬佳人瞪著他：“不要你管。”
    扶著老婆婆的手臂就要往另一個方向走。
    老婆婆八十有餘，人有些呆滯，沒有及時理解喬佳人的話，見她拉著自己走，又見齊律師站在門口，以為是對方在趕人，渾濁的眼珠不消片刻就被水光浸滿，眼淚越流越多。
    “別趕我走，別趕我走，我隻是想拿回自己的東西，我有錢，我可以把房子給你們，我死了以後，留給你們。我不想無家可歸啊，我住了大半輩子，我兒子也住了小半輩子，怎麽到最後，房子成了媳婦的，不能啊，那是我家的，我和我老伴的。”
    她膝蓋一屈，竟然想跪下來求人。
    裴寧眼疾手快，扶住老婆婆的另外一條胳膊，鼻尖泛起酸楚，柔聲寬慰道：“婆婆，你放心，沒有人要趕你走，大家都會幫你。”
    她眸光一動，看向一旁無動於衷的齊銘。
    之前聽喬佳人介紹，裴寧還以為她的師父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律師，現在一見，竟是個相貌出眾，身量高挑的年輕律師。
    頭發一絲不苟，皮膚幹淨潔白，眉眼稍顯冷淡，眸光卻深邃有神，薄唇微微勾著，顯出幾分漫不經心。
    身著西裝三件套，因為剪裁合體，襯得他身姿如玉，挺拔修長。
    很符合人們對高層精英的想象。
    模樣倒是能入裴寧的眼，但他的話裴寧著實不喜歡，冷冷問道：“齊律師是吧，你的律師費多少？我替這位婆婆出了。”
    “你出？”
    齊銘眉頭動了下，見說話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穿衣打扮都很一般，隻是模樣漂亮，以為她和喬佳人一樣，是個不分輕重，熱愛打抱不平的人，不免生出幾分玩味，語氣散漫道：“我的谘詢費一小時五萬，代書費一封十萬，民事訴訟二十萬起步，刑事訴訟五十萬起步，再加20經濟浮動。”
    齊銘笑眯眯地看向裴寧：“你能出多少？”
    裴寧迎著他的目光，笑意盈盈：“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