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信得過程夫人的人品，但信不過程霖那桀驁不馴的混世魔王。
    他也就這兩年做了禦林軍統領才像個人樣，之前哪有半點世家公子的謙遜與守禮？
    一匹馬，一把劍，四處遊曆奔走，就連安國公都管不住他。
    她就不信他會乖乖按照懿旨與嫣然成婚。
    而作為皇帝的左膀右臂心腹重臣，即便他抗旨不遵，她這個太後也拿他沒轍。
    “國公夫人這麽說的話，哀家倒不好下這個旨了，免得你們母子因此反目成仇，
    原本好好的一樁婚事，最後要是處成了怨偶，於你家小子於哀家的侄女都不利。”
    國公夫人抿了抿唇，心底將自己那混賬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嘴上依舊在為他爭取。
    “要不娘娘宣郭姑娘進宮，咱們問問她的想法，若她願意應下這門婚事，您再成全這兩個孩子？”
    太後想了想，點頭道：“也隻能這麽辦了。”
    話落，她偏頭吩咐身後立著的綠藥，“你去趟國舅府接嫣然進宮，誰要是敢阻攔，直接命禁軍拿下。”
    綠藥姑姑應了聲‘是’，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太後緩緩靠回引枕，對程夫人道：“這一去一回得個把時辰，你先過來坐吧，與哀家說說話。”
    “臣婦遵旨。”
    …
    國舅府。
    郭老夫人在堂屋裏招待英親王妃。
    得知對方的來意後，老太太哪還不明白外界的傳聞是怎麽回事？
    她厲目橫掃了大兒媳一眼，眸中滿是慍怒之色。
    果真是翅膀硬了，都敢背著她擅自行動了。
    “老太君，我剛才說的這事兒，您意下如何啊？”
    耳邊傳來英親王妃的詢問聲，拉回了老太太的思緒。
    她們都把事情做到了這個份上，還來問她作甚？
    “王妃娘娘可否容老身與我這大兒媳出去商議商議，半盞茶後再給您答複？”
    英親王妃笑了笑，“那是自然，老太君請便。”
    “……”
    婆媳倆到了隔壁暖閣，老太太狠狠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你現在是越發的大膽了啊，竟然瞞著我散布那樣的謠言逼嫣然妥協。”
    大國舅夫人微微頷首，不驕不躁道：“並不是謠言，程世子確實夜闖了嫣然的小院，還在她那裏留宿了幾日。”
    “然後呢，你便給英親王妃出餿主意，讓她將這事散布出去，好滿足她的心願？”老太太言辭犀利的問。
    大國舅夫人含淚看著她，哽咽道：“我這還不是為了國舅府著想麽，攀上了英親王府，以後族中幾個子侄的仕途也會順一些。”
    老太太譏笑出聲，“你是為了你女兒吧，你害怕程世子對嫣然負責，所以著急忙慌的將她送去王府。”
    ‘噗通’一聲，大國舅夫人直接跪倒在地。
    “嫣然名聲有損，程家即便想負責，也不會許正妻之位的，
    與其讓她去安國公府做妾，不如騰出這個位置，讓姝兒去做正妻。”
    老太太一聽這話，倏地明白她在盤算什麽。
    “你是想將嫣然打發走，然後請太後為程世子與姝兒賜婚？你這算盤打的，可真夠響亮的。”
    大國舅夫人伸手拽了拽老太太的衣角，淚眼朦朧道：“兒媳不也是為了國舅府的前程著想麽？
    安國公府如日中天，與其讓嫣然去做妾，不如讓姝兒去做妻，這樣才能獲取更大的利益不是麽？”
    她深知老太太的軟肋，所以專往她心窩子上捅。
    郭家女做不了皇後了，總該想盡一切辦法撈個第一世家的宗婦當當。
    老太太撚著佛珠，緩緩閉上了雙眼。
    大國舅夫人見她撥弄珠子的速度不斷加快，便知她起了心思。
    再舍不得大孫女又如何？在家族興衰麵前，所謂的祖孫情壓根就不值一提。
    等太後想明白了，也會支持她這麽做的。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道稟報聲，“老夫人，大夫人，宮裏剛傳來消息，
    稱安國公夫人去慈安宮拜見了太後，兩人在殿內聊了半盞茶的功夫。”
    說此一頓，她又補充道：“太後娘娘遣了綠藥姑姑出宮，她正在來國舅府的路上。”
    大國舅夫人聽後猛地攥緊老太太的衣擺，急聲問：“母親，咱們該怎麽辦？”
    老太太手撚佛珠的動作微微一頓，閉上眼詢問：“現在知道怕了？
    之前做下這等齟齬之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後果？怎麽不考慮太後的感受？”
    “母親……”大國舅夫人哀淒淒的仰視著她。
    “程夫人肯定是進宮求太後同意將嫣然納進國公府的，您真要眼睜睜看著她去程家做妾，斷了姝兒的姻緣麽？”
    老太君猛地睜開雙眼，眸光犀利如刃。
    婆媳倆就這麽對視了片刻後，老太太無奈一歎，緩緩收斂了身上的強勢。
    “綠藥應該是來府上宣嫣然進宮的，我去敲打敲打那丫頭，你留下來招待王妃，與她一塊等消息吧。”
    大國舅夫人聽罷，徹底鬆了口氣。
    她知道老太太認可了她的做法，並與她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多謝母親。”
    …
    鳳儀宮。
    晌午花房送了幾盆精心培育的四季海棠過來，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雲卿靠在窗前的軟榻上，看著靈染仔細檢查那幾盆花。
    青蘭立在一旁，壓低聲音問：“娘娘，您說郭姑娘會同意與程世子的婚事麽？”
    前不久帝王來了一趟鳳儀宮，將慈安宮發生的事與她們簡單說了一下。
    雲卿從窗外收回視線，輕飄飄的道：“如果她深愛著程霖，那極有可能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啊？”青蘭有些詫異的看著她，“不應該是不愛才不同意麽？怎麽深愛還不同意？您是不是睡傻了？”
    雲卿撈起團扇在她腦門上輕拍了兩下，“我沒傻，也沒說錯，像你這種不懂情愛的人啊，永遠也理解不了。”
    “……”
    靈染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泥土，走到窗前對雲卿道：“娘娘，檢查過了，沒什麽問題。”
    沒問題？
    皇後娘娘眯眼看著那幾盆開得茂盛的海棠花，眸中幽光閃閃。
    “搬去內殿，悄悄將花盆騰出來洗幹淨裝水，然後放幾條金魚進去養著。”
    靈染微愣，順著她的視線望向那精美的花盆，隱隱明白了什麽。
    “是。”
    雲卿挪到榻邊，命青蘭伺候她穿戴。
    “咱們去慈安宮瞧瞧。”
    “……”
    …
    慈安宮。
    郭嫣然跪在殿內，太後將程夫人的意思轉述給了她。
    “孩子，你若願意嫁去安國公府，姑母就為你做主，賜下這樁婚事。”
    嫣然深深叩首，也沒急著回話，而是偏頭望向立在一旁的程夫人。
    “夫人，請恕嫣然冒昧問一句，這是程世子的意思，還是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