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定計入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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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陰沉,下著毛毛細雨。
    “躲開,都躲開點!”
    “有啥子好看的嘛!”
    碼頭上,豐都縣的衙役們吆喝著推開人群,隨後從船上抬下一具具屍體。
    所有屍體,全都蓋著草席。
    “娃兒他老漢兒!”
    “兄弟夥!讓開些,裏頭是我兄弟!”
    人群中,苦主爭相往裏擠。
    有帶著娃娃的婦人,也有衣衫襤褸的漢子,皆神情慌張,臉色蒼白。
    旁邊百姓看到,都報以同情的目光,紛紛讓開。
    “哎,你別亂動!”
    眼見婦人要去掀草席子,衙役連忙阻攔。
    “這是我老漢兒,這是我老漢兒!”
    婦人尖叫掙紮,孩子哇哇大哭。
    周圍百姓也紛紛勸說道:
    “人家苦主認屍,你攔著做啥子嘛!”
    “就是,難不成見不得人。”
    “你們懂啥子!”
    衙役班頭頓時橫眉瞪眼。
    就在這時,那衣衫襤褸的漢子突然上前,一把掀開草席子。
    眾人看到,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我的媽呀!”
    有人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倒在地。
    他們總算知道,衙役為何不讓看。
    那些屍體就像煙熏風幹的豬肉,烏漆抹黑還縮成一團,麵孔猙獰扭曲,嘴巴大張。
    圍觀之人心中無不升起寒意。
    “這…這是被妖魔害了!”
    有人一聲尖叫,恐懼在人群中蔓延。
    那婦女更是兩眼翻白,暈了過去,留下旁邊尚不懂事的娃娃,嚎啕大哭。
    “我就說別看嘛!”
    衙役班頭也是惱火,一把將那漢子推開,在手下抬著屍體往城門趕。
    “為啥子還往城裏搬?!”
    有百姓看到,頓時不滿,高聲道:“那是橫死之人,不能亂來,否則會招來災禍!”
    “已經請了青牛觀的道長!”
    衙役班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訓斥道:“縣令大人說了,誰要敢妖言惑眾,胡說八道,小心把你們關進大牢!”
    說罷,帶著手下匆匆離開。
    人群之中,李衍轉身往城中走去。
    聽著身後孩童哭喊聲,他麵色陰沉,看了看天空,在名山上得到寶物的喜悅,蕩然無存。
    並非後悔。
    當時那種情況,他們隻能先逃走。
    還有,本以為兵馬俑陣法,能將那邪物困住,況且還在巫山密洞中,相隔如此之遠,怎麽還能追上來?
    李衍心中滿是疑問。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也引起他注意。
    青牛觀的人要來。
    如果沒記錯,當時在神農架,那個叫吳法洛巴蜀術士,說青牛觀的人有些不對勁…
    ……
    剛回到客棧,就看沙裏飛在大堂與人吹牛。
    “咋樣,沒事吧?”
    見李衍回來,他連忙迎上前來。
    “回去再說。”
    李衍不動聲色看了看周圍。
    得了那兩塊古怪玉石,勾牒確實不一樣,同樣能提示周圍勾牒,但卻隻在一片區域,隨著李衍移動,還會變化方位。
    李衍知道,這多半就是對方位置。
    嘭!
    剛上樓梯,就見一人飛出,直接從二樓摔下,將大廳桌椅砸爛。
    隻見武巴露出腦袋,嘿嘿傻笑。
    李衍一看,就知道原因。
    他們來的人不少,客棧二樓全被包下,加上那麽多女子,雖然都白紗蒙麵,但體態婀娜,自然吸引了城中潑皮。
    這些爛人沒啥見識,上趕著就想湊來。
    李衍也懶得理會,直接上樓。
    回到樓上,眾人紛紛圍來。
    李衍找了個房間,先是大口喝了幾杯茶水,隨後便將山上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因涉及陰長生,所以隻說順利通過。
    更關鍵的,還是碼頭上的發現。
    “竟還有此事?”
    王道玄揪著胡子,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妖眚之氣,大多在固定區域。”
    “就如那‘霧中客’,隻在巴山附近作祟,即便被鎮壓,也還是要返回。”
    “這種事,還是第一回見。”
    旁邊的白浣聽到,則搖頭道:“當時‘水虎’已全被絞殺,聽那些人死狀,更像是被抽幹精血陽氣,妖眚多半又生變化。”
    說著,歎了口氣,“因為我們的事,這一路傷及不少無辜,小友,此事便由老身解決吧。可能要耽擱些時間…”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外麵又有動靜。
    “哎呦~”
    樓下,前來滋擾的潑皮終於緩過來,捂著腰爬起,跌跌撞撞就往外跑,臨走還轉身放狠話:
    “你們這幫瓜娃子等著,老子馬上喊…”
    嘭!
    話未說完,便被人一巴掌打飛。
    這漢子也是倒黴,飛出後撞在酒壇子上,還把脊背劃出一道口子,疼得齜牙咧嘴。
    他剛想叫罵,但看到來人,頓時渾身哆嗦,將身子蜷成一團裝死,不敢發出聲音。
    隻見門口,赫然來了三名都尉司漢子,為首之人是名百戶,皮膚焦黑,三角眼,山羊胡。
    他一對招子如同鷹隼,掃視一圈後,大堂內原本吵鬧的氣氛,頓時陰冷似冰。
    李衍等人,自然也已察覺,從房中走出,站在二樓向下觀望。
    那都尉司漢子同時抬頭,看著眾人,麵無表情道:“本官重慶府都尉司百戶劉乾,諸位瞧著眼生,不知打哪裏來?又往何處去?”
    李衍一看此人,便心生厭惡,懶得搭話。
    沙裏飛則笑著拱手道:“這位大人,我們從鄂州來,要往青城山去。”
    “青城山?”
    這劉百戶斜眼一瞥,冷聲道:“碼頭出了命案,本官奉命調查,沒有弄清楚前,任何人不得離開,否則便是畏罪潛逃!”
    說罷,轉身就走。
    “哎哎哎!”
    沙裏飛一急,連忙在後麵呼喊。
    他們可是有道牒、兵部文書,哪能被當成嫌疑人,況且還知道是什麽東西作祟。
    然而,那百戶卻充耳不聞,直接離開。
    “賊慫的,這人…”
    沙裏飛先是罵了一句,隨後就摸著下巴,眯起了眼睛,“衍小哥,這家夥有點不對勁啊。”
    “確實。”
    李衍也若有所思,“回去再說。”
    “此人在下套!”
    回到客房後,李衍直接開口道:“若是都尉司查案,怎麽都要弄清楚咱們來頭吧,但他卻根本不問。”
    沙裏飛頓時了然,“他知道咱們是誰,一旦拿出道牒和兵部文書,有些事就不好再做。”
    “還有,既然說咱們有嫌疑,卻不派人盯著,明顯是在耍鬼。”
    “恐怕咱們一走,明天通緝令就會出現!”
    說到這兒,沙裏飛更加懷疑,“咱們剛到豐都,就被人堵住,衍小哥剛下山,就出了命案,也太巧了吧…”
    論江湖上的手段,眾人中屬他最明白。
    “瞧著像‘拴馬樁’,不過是硬來,如果沒猜錯,還有狠刀子在後頭!”
    話音未落,李衍便抬手,示意他別說話。
    咚咚咚!
    窗戶上傳來聲響。
    沙裏飛連忙摁住火器,李衍則微微搖頭,上前拉開窗戶,當即便有一人縱身而入。
    其身穿捕快服,赫然是之前碼頭上衙役班頭。
    “見過前輩。”
    李衍直接拱手見禮。
    此人,正是昨晚和他說話的黑袍人。
    誰能想到,黃泉組織的人,竟是衙役。
    但這身份也恰到好處。
    既能來回走動,也不太顯眼。
    “我叫孟長貴。”
    這衙役班頭,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他也是武道術法皆精,才留守豐都城,成為“黃泉”的聯絡人。
    方才碼頭上,已察覺到李衍目光。
    他坐下後,也不看其他人,隻是對著李衍點頭道:“恭喜道友,雖說費了些時間,但也算勉強通過。”
    李衍麵色不變,“僥幸而已。”
    這孟長貴也不知道,昨晚李衍竟觸動了陰長生留下千年的遺藏,隻是沉思了一下,點頭道:“既然通過考驗,無論如何,都已是‘黃泉’兄弟,受組織庇護。”
    “尤其是那幫巫山散修,會有人前去警告他們,此事無需再擔憂。但正式加入,還要等臘月。”
    “多謝。”
    李衍微微抱拳。
    “黃泉”非常神秘,眼前這孟長貴也算高手,但隻是負責聯絡,其底蘊深厚,年代久遠,有不少神州高手暗中加入。
    就連當年“魏征”和“包拯”,也是組織成員,這也是吸引李衍的地方。
    無論將來什麽樣,至少是真正的活陰差組織,進入其中,應該能得知不少隱秘。
    而孟長貴說著,臉色也變得嚴肅,“我此行現身,還有另外一件事,你們是不是得罪了鹽幫?”
    “沒錯。”
    李衍也不隱瞞,將巫山之事大致說了一遍。
    “哼!”
    孟長貴冷笑道:“怪不得,有人故意將此事在豐都城泄露,讓我等得知。”
    “還有那劉乾,早被鹽幫收買,昨日便已來到豐都,估計也是專門為你們而來。”
    “看來碼頭命案,也與他們有關…”
    “前輩錯了。”
    話未說完,便被李衍打斷,將巫山遇到妖眚“水虎”,又莫名奇妙跟到此地的事,講述了一番。
    當然,有些關鍵的東西,還是要隱瞞。
    “妖眚?”
    孟長貴聽罷,沉默了一下,搖頭道:“組織之中,有人看不慣你,覺得你行事太過高調,且摻和紅塵俗世太深,遲早惹來災禍。”
    “昨晚考驗,也是他們堅持,否則都是活陰差的兄弟,何必如此麻煩。”
    “這下子,他們又有的說了…”
    “不過放心,我們黃泉雖主要代天行道,不多參與紅塵之事,但也不是什麽軟柿子。”
    “鹽幫所做的,無非是將你們卷入紛爭,借朝廷律法壓人。隻要你們離開,都尉司肯定追殺,衝突之中死掉幾個,這事就說不清了。”
    “鹽幫籠絡了蜀中不少官員,投入蜀王府後,勢力更是飛速膨脹,不可與之正麵衝突。”
    “此事交給我們,青牛觀的人已經前來,我們會將妖眚之事告知,待事情解決後,你們便可離開。”
    “還有一事,青牛觀怕是也有問題。”
    李衍又將青牛觀的事說了一遍。
    “哦!”
    孟長貴聽罷,猛然起身,麵色變得嚴肅,“此事若是真的,那就麻煩了。”
    “此事我們會查個清楚,你們留在客棧,千萬別亂跑!”
    說罷,微微拱手,便轉身從窗戶跳出離開。
    “這鹽幫沒完了是吧…”
    在其走後,沙裏飛抱怨道:“他們得了蜀王撐腰,如此肆無忌憚,咱們這一路,恐怕麻煩少不了。”
    說著,眼軲轆一轉,“衍小哥,此行前往成都,咱們最好換個花樣。”
    “重慶碼頭人多,三教九流匯聚,龍蛇混雜,不如直接來個金蟬脫殼,掩藏身份,從陸路前往成都。”
    “好主意!”
    王道玄也撫須讚同,但隨即就皺眉道:“但還是有些不好辦,咱們這麽多人,有男有女,很是紮眼,要想混過去,不容易啊…”
    “老身倒有個辦法。”
    就在這時,旁邊的老婦人白浣忽然開口,“蜀地之人重界俗,每年成都都會舉行盛大燈會,自唐時便流傳至今,還有花朝會、點天燈、過街棚、燒龍燈…熱鬧的很。”
    “此時已入深秋,巴蜀各地走江湖的大戲班子,都會開始出發,前往成都,咱們弄身行頭,正好裝作戲班子,從陸路離開。”
    沙裏飛樂了,“老前輩,主意倒是不錯,但咱們哪會唱戲,萬一碰到,要我們吼兩聲,不就露餡了麽?”
    “此事不難。”
    老婦人白浣微笑道:“你們可聽過陽戲?”
    李衍也有些好奇,“在下聽過給死人唱陰戲鬼戲,陽戲倒是頭一回聽說。”
    白浣開口解釋道:“陽戲又叫‘舞陽神戲’,起源於儺戲,流行於土家百姓之間。”
    “這‘舞陽神戲’分內壇外壇,內壇做法事,外壇唱戲,關鍵是都要帶著儺麵,而且越神秘越好。”
    “巴蜀之地,少民眾多,舞陽神戲非常流行,若是平時都帶著,不僅不會惹人懷疑,還備受尊敬,無人願意招惹,遮掩身份最合適不過。”
    “不瞞諸位,我等在大昌城,也幫人唱過陽戲,到時道長內壇做法,老身弟子外壇唱戲,和真的陽戲班子也沒什麽差別。”
    “如此甚好!”
    李衍點頭讚同,沉思了一下,對著旁邊“快船張”開口道:“到了重慶碼頭,前輩就直接將船賣掉,喬裝打扮離開,我等由陸路離開。”
    “好說。”
    “快船張”笑道:“這條水道,老夫還是有不少關係,想要回鄂州,輕而易舉…”
    眾人一番商議,便定下計劃。
    但眼下豐都的事還沒解決,隻能先待在客棧。
    而李衍回到房中後,終於有機會取出那裝了玉配件的勾牒,仔細查探……
    第二更要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