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謝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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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蒙蒙亮。
    整個武川城內都是嬉笑聲一片。
    家家戶戶上頭升起了炊煙,能聽到從裏頭傳出豪爽的笑聲。
    官署變了模樣,幹幹淨淨,地麵上再也沒有那稀疏的雜草,牆壁上也沒有了不知名的汙痕,騎士們分別站在諸多的入口處,來回的巡視,真正有些官署的味道了。
    而在內屋裏,一人站在劉桃子的身邊,滿臉堆笑,正在說著什麽。
    此人,便是剛剛領取了賞賜和軍棍的那位騎士。
    他喚作王傳之,可從相貌上看,他不像漢人,甚至也不像鮮卑。
    在這好武的邊塞,也很少有人能說得出自己到底是什麽人。
    對於這裏的情況,崔剛講得再齊全,周人的資料給的再多,也不如當地人的一次稱述。
    這位騎士前來,就是來告訴劉桃子,讓他當心些。
    “將軍有所不知啊,我們這邊塞諸地,已經許久不安了,設了州,覺得不妥,設了郡,又裁掉了,設了縣,又覺得不成,先分朔州,又是北恒州,又改恒州.”
    “隻是,變來變去,這些人還是這些人,依靠著城牆,跟邊塞與西賊對峙的,一直都是我們。”
    “這邊塞內的諸多戍,關,城,寨,彼此都是老相識,不少戍主幾乎都是一姓之家。”
    “就說那賀賴幹,這賀賴,賀蘭本一家.他的親戚可不少,他的父親過去是賀拔太保麾下的親兵,曾經作戰時力保主將而死您這麽一殺,可是將太保給得罪死了。”
    “太保遠在鄴城,或許也不會在意此處的情況,但是,那些戍主,也不好招惹,他們的諸多親友分布在周圍,不少都是有些官爵在身的。”
    “等他們得知了此處的情況,非要來向將軍問罪不可。”
    “此處距離鄴城太遠,若是起了爭執,出了惡果,也沒人說的清楚。”
    “故而將軍往後少出門,倘若出門,定要攜帶親兵.”
    “不過,將軍也不必太擔心,我們尚且在此處,無人敢來為難將軍。”
    這人偷偷說了許多事,又再次感謝了劉桃子的恩德,轉身離去。
    田子禮站在一旁,冷冷的打量著此人,直到這人離開,方才開口說道:“看似好心好意,實際上便是領了好處,便想以諸事恐嚇,作為依仗,索要更多.”
    他又看向了劉桃子,“兄長,真要外出作戰嗎?”
    “奚人是主動出現在境內,出兵擊破,倒也無礙,隻是這長城外,若無軍令,私自出兵,那便違背了軍法,怕是要被追究。”
    “要出兵。”
    田子禮一愣,問道:“那若是廟堂來問罪呢?”
    “且等他們問罪了再說。”
    一行人馬忽然出現在了前往武川的道路上,為首者揮舞著鞭子,狂奔而來,他身後跟著近百位騎士,一路卷起滾滾塵土,朝著武川的方向狂奔而去。
    這為首者頗為年輕,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
    他的穿著極為奢華,頭戴武冠,那冠上插著長長的羽毛,色澤也極為罕見。
    他胯下的戰馬,通體血紅,幾乎比劉桃子的青獅還要大出一號來,飛奔之時,泥土四濺,他身後的騎士們,也是極有氣勢,哪怕是在這般速度的狂奔之下,還能保持陣型。
    他們就這麽一路靠近了武川。
    哨塔上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諸多的弩車忽對準了此處,那人趕忙勒馬,憤怒的抬起頭來。
    有騎士領著人迅速衝過來,擋在了他們的麵前,“來者何人?!”
    這後生勃然大怒,手持馬鞭,他那馬鞭都是與眾不同的,把柄處閃爍著金光,他指著麵前攔路的騎士,“連乃公都敢阻攔?!”
    他氣急敗壞,“來人啊,將這廝給我捉了!!”
    “打五十軍棍!!”
    那騎士臉色大變,趕忙下了馬,朝著後生行禮,“屬下沒能認出貴人來,還望恕罪.”
    後生仰起頭來,隨意的揮了揮手,“讓賀賴幹滾過來見我!!”
    那騎士一愣,正要開口,從遠處便又飛來一行騎士,為首的正是姚雄,看到姚雄,那騎士趕忙行了禮,“姚戍主!”
    “這是出了什麽事?!”
    “來了個貴人,我也不認得,說是來找賀賴幹”
    姚雄猛地看向了麵前的後生,又看了看他身後的諸多騎士,眼裏閃爍著光芒,“不知貴人找副大戍主是為了什麽事啊?”
    後生打量著他,“你是何人?”
    “屬下是新任下戍主。”
    後生氣笑了,他一臉痛苦的模樣,“我他媽的怎麽如此不順,如此不順.”
    他再次抬起頭,整個人都在爆發的邊緣,他瞪圓了雙眼,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說,讓,賀,賴,幹,來,找我!!”
    姚雄點點頭,“讓路!!”
    姚雄趕忙令人放開了路,又派人前往城內,自己則是縱馬上前,“貴人,副戍主受了傷,想要前來需要些時日,若是您著急,不如先與我入城.”
    那貴人冷笑著,大手一揮,領著騎士們就往城裏走去,姚雄趕忙跟在他們身後。
    有姚雄帶領,他們順利的通過了一個個的關卡,來到了城內。
    姚雄又開口說道:“貴人,您麾下這些勇士,看起來都有些疲憊,不如讓他們先往客堂那邊休息整頓我親自為他宰殺牛羊”
    那後生忽然停住,驚愕的看著姚雄,他又看向了遠處的官署。
    “你是什麽人?”
    “為何不是去賀賴幹的府上,反而要來官署?”
    他身後的諸多騎士,此刻都戒備了起來。
    姚雄臉色如故,“我是新任戍主,是跟隨大戍主上任的。”
    “大戍主跟賀賴公當下就在官署。”
    後生冷哼了一聲,也不多問,領著騎士們一路朝著官署飛奔而去。
    到了官署門口,後生也不下馬,也不進去,大聲吼道:“賀賴幹!!賀賴幹!!”
    片刻之後,劉桃子領著人緩緩走了出來,四麵八方有騎士緩步走來,將這行人堵在了官署門口,跟隨貴人前來的騎士們看向了周圍,紛紛掏出了武器來。
    後生卻是一點都不在乎,他仰起頭來,不屑的看著麵前的劉桃子。
    “你就是新任大戍主?”
    “我就是新任大戍主。”
    後生解下了腰牌,丟給了對方,“既是大戍主,速速前來跪拜!!”
    劉桃子接住官牌,反複看了起來,“戍鎮將軍,賀拔呈。”
    他抬起頭來,隻是隨意拱手行禮道:“拜見將軍。”
    賀拔呈一愣,隨即大笑了起來,“看我這運氣,這都幾天了,處處受氣.誰都可以來欺我.我當真是”
    他笑著,緩緩拔出劍來,跳下了馬,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劉桃子的身邊。
    “你知道我是做什麽的?”
    “執掌北恒朔諸戍鎮軍事。”
    “那你知不知道,在這裏,我有權將你直接誅殺?”
    賀拔呈晃了晃手裏的劍,劉桃子沒有說話,賀拔呈看向了官署內,“去將賀賴幹給我帶過來。”
    “帶不過來。”
    “為何?”
    “我殺了他。”
    賀拔呈臉色一變,“你敢謀殺同僚?”
    “他勾結外敵,妄圖起兵作亂,人證物證俱在。”
    賀拔呈皺起了眉頭,“不對,是你栽贓陷害,賀賴幹一心為國,常年在此,怎麽你一來,便扯出什麽勾結外敵?”
    “他勾結奚人來犯,來犯的奚人已被我攻破,首級已送往鄴城。”
    賀拔呈愣在原地,臉色忽變得有些難看。
    他瞥了劉桃子一眼,欲言又止,便轉身準備上馬,劉桃子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劉桃子猛地用力,賀拔呈手裏的劍掉了下來,他疼的齜牙咧嘴,大叫起來,“住手!!住手!!你要做什麽?!”
    跟隨賀拔丞前來的騎士們紛紛拔出刀來,可四周的騎士們卻已經舉起了弓,對準了他們。
    賀拔呈惱怒的看著劉桃子,“你想作甚?”
    劉桃子開口說道:“隻是想知道,將軍急匆匆的來找賀賴幹,是為了什麽事?”
    賀拔呈一臉的驚愕,“這與你何幹?你這廝是瘋了嗎?速速放開我!你可知襲擊上官是什麽罪行?!要誅你族!!”
    劉桃子平靜的問道:“請將軍告訴我,你如此急匆匆來武川找賀賴幹,是為了什麽事?”
    “你他媽的,你等著,我非誅你族!非誅你族!”
    賀拔呈破口大罵,劉桃子再次用力,他卻是痛苦的慘叫了起來。
    “我麾下發現,賀賴幹幾次收取外賊的好處,倒賣軍械等物重,可奚人帶來的東西極多,所俘虜的奚人都說是跟以往一樣,所帶來的東西跟賀賴幹的賬本,與他府裏的積蓄都對不上,缺失了很大一部分。”
    “我麾下人認為是賀賴幹私藏了起來,應當四處搜尋。”
    “可我覺得,這缺失的大部分,或許是給了將軍?”
    “血口噴人!!你且看我怎麽啊!!!”
    劉桃子將這家夥反過來抓著,冷冷看向了麵前的諸多騎士,“放下武器,滾落下馬。”
    騎士們對視了幾眼,有人縱馬出來,“劉將軍莫非是要造反嗎?!”
    “襲擊主將,挾持主將,這都是重罪,是要斬首的!”
    他又看向了周圍,“爾等都想要跟著劉桃子送命不成?!你們都是老兵!!莫非不知道這是什麽罪行嗎?!”
    他大聲質問。
    周圍那些騎士們,紛紛看向了劉桃子,兵器略微放下來了一些。
    劉桃子平靜的說道:“我不知道挾持主將是什麽罪行,我隻知道私通外敵是死罪,另外,克扣發放的糧草物資,拿出來跟外敵販賣通商,也是死罪。”
    聽到這句話,那些騎士們又再次舉起了武器來。
    那副將很是生氣,“你有什麽證據,便敢指定主將犯罪,便是真的犯下了事,那也是你能管的嗎?!”
    “放下武器,滾落下馬。”
    劉桃子再次開口,這次,他的一隻手已經放在了賀拔呈的脖頸處,開始緩緩用力,賀拔呈當即窒息,開始瘋狂的哆嗦,眼睛都幾乎要蹦出來,看到這一幕,那副將也慌了,趕忙丟下武器,“勿要行凶!!勿要行凶!!”
    那些騎士們看到副將丟下武器,也紛紛丟下了武器,跟著副將一同下了馬,姚雄急忙上前,領著人將他們紛紛捆綁了起來。
    一時間,官署門口格外的熱鬧。
    劉桃子這才鬆開了手,賀拔呈大口喘著氣,他此刻是連咒罵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軟趴趴的,毫無力氣。
    劉桃子將他推到在地,姚雄即刻將他也給捆綁了起來。
    武川的騎士們此刻看向劉桃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他們平日裏再凶狠,也就是欺負欺負沒有兵權的官員,誰敢招惹這種實職將軍啊
    姚雄領著那些俘虜前往了南城,而劉桃子則是帶著賀拔呈走進了內屋。
    被五花大綁的賀拔呈躺在地上,看著坐在一旁的劉桃子等人,眼裏是說不出的憤怒。
    他躺在那裏,咬著牙,一言不發。
    “將軍勿要如此看我。”
    “此處距離鄴城太遠,常常有將領不小心從馬背上摔落,硬生生摔死,便是沒摔死,出門時遇到外敵,被襲擊了也很正常。”
    賀拔呈這才開口說道:“有能耐的就殺了我!!勿要廢話!!”
    “不成,殺害主將是違背律法的行為,我是學過律的。”
    賀拔呈愣了一下,隨即滿臉的絕望,這是落在了個瘋子的手裏啊!!
    早知道就多帶些人,不跟他靠的那麽近。
    廟堂怎麽會派個瘋子來這邊當大戍主!!
    劉桃子再次開了口,“將軍,我要你如實回答,你是否真的要了賀賴幹的賄賂呢?”
    賀拔呈再也忍不住了,“要了,要了,我拿的,來,將我砍殺了!!”
    “我說了,殺害主將是謀反的行為。”
    “將軍為何要拿他的賄賂呢?”
    “我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我想賄賂將軍。”
    “你說什麽?”
    劉桃子認真的說道:“周圍幾個戍鎮,都歸將軍管轄,我也是如此,若是有將軍照應,我無論做什麽,也都方便許多。”
    賀拔呈目瞪口呆。
    “不知將軍要多少?”
    “你,你瘋了嗎?你.”
    “子禮,去把東西拿來。”
    劉桃子開了口,很快,田子禮就帶著幾個人,抱著厚厚的包裹,走到了賀拔呈的麵前,放在了一旁,田子禮等人將蓋著的苫布拿下,露出了那光燦燦的黃金。
    “夠嗎?”
    賀拔呈的眼睛都要被這些東西給晃瞎了,他看了看這些,又抬頭看了看劉桃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你到底想幹什麽?”
    田子禮笑著上前,將他的韁繩解開,將他扶了起來,“賀拔將軍勿要動怒,我家將軍隻是不太懂得人情來往,其實他還是很願意跟將軍結下交情的。”
    賀拔呈一頭霧水的被請到了一旁,坐在劉桃子的身邊,看著周圍這些凶神惡煞,各不相同的麵孔。
    他實在是搞不清楚當下的情況,“這些都是孝敬我的?”
    田子禮點著頭,“都是獻給將軍的。”
    “不隻是這些,往後還有更多,我家將軍不像那賀賴幹那般的吝嗇,頗有些家資,況且,賀賴幹這件事,著實凶險,將軍當下要了好處,若是哪天被識破,將軍豈不是要一同被治罪??到時候,就是將軍的長輩,又如何能護的住將軍呢?”
    “我家將軍就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我家將軍所想的,乃在外擊賊,在內治民,這有了軍功政績,您臉上也有光啊,到時候說不得也能得到提拔!”
    “你看看我家將軍手裏的佩劍,大丞相此番派我家將軍前來此處,是為了什麽呢?就是聽聞邊塞勳貴多有不法者,讓我家將軍前來調查的”
    賀拔呈看向了劉桃子腰間的佩劍,瞳孔突然放大,渾身顫了一下。
    他這才注意到對方的佩劍。
    田子禮則是溫柔的說道:“我家將軍之所以敢對您動手,就是因為大丞相的吩咐啊,隻是,看將軍的姓,也是建有大功之家,不像那賀賴幹,若是鬧到鄴城,實在不好.”
    “倒不如將軍全力相助我們,讓我們徹查內賊,外擊賊寇,平定了諸多戍鎮,往後向大丞相上表之時,您也能露個臉啊!”
    賀拔呈眼神茫然,他沉思了許久,又看了眼佩劍,隨即看向了劉桃子。
    “你真的是來此徹查的?”
    劉桃子臉色平靜,冷漠的說道:“大丞相需要軍功。”
    這一刻,賀拔呈的瞳孔再次顫抖了一下,他猛地反應過來,從權臣再走一步,是需要軍功的,而若是要開戰,那大丞相就必定來前來此處,諸戍鎮將軍也定然會隨同出兵。
    忽然間,他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他匆忙站起身來,“原來如此!!是我錯怪將軍了,劉將軍,勿要再說什麽孝敬,大丞相要來,我們豈能不做好準備呢?”
    “劉將軍且說吧,需要我如何相助啊?!實不相瞞,我叔父乃是當今賀拔太保,正是大丞相的親近!!”
    “你我二人,說不得還是有親嘞!”
    “先前我叔父就派人來告知我,讓我收斂些,好好操練軍隊,我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今卻懂了,劉將軍,多謝提點!”
    “多謝指點!!!”
    p:是月,帝親戎北討庫莫奚,出長城,虜奔遁,分兵致討,大獲牛馬,括總入晉陽宮。——《北齊書·孝昭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