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想死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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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丞相府。
    議事堂。
    高演人高馬大的坐在上位,勳貴在左,重臣位右。
    整個廟堂的核心力量,此刻都圍繞在他的周邊。
    整個大堂之內,氣氛格外的壓抑,眾人都沒有開口,雙方看向彼此的眼神大多不善,隱約能聽到從外頭傳來的急促腳步聲。
    “大丞相!!”
    賀拔仁快步走上前,朝著高演猛地行了大禮。
    “鎮將軍賀拔呈率領邊兵作亂,我願領私兵前往,將他的首級奉至大丞相前,再行領罪!!”
    高演不動聲色,坐在上頭,一言不發。
    “不過是進了城,取了些糧食而已,這如何能算得上是作亂呢?要我說,在邊塞囤積能養活大軍糧草的,那才算得上是作亂.”
    王晞緩緩從左側走出來,麵帶笑容。
    賀拔仁依舊是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沒有回話。
    “倒也算不上是什麽囤積糧草,堂堂諸侯王,府內有些糧食,算不得大事,倒是領著邊兵衝擊州衙,這是大事。”
    平秦王高歸彥緩緩從另一方走出來,他直勾勾的盯著王晞,“重要的是,當下這是開了個極差的先例,往後,邊兵隻要對軍令不滿,就會效仿他,衝擊官府這豈能容忍?”
    “要我來說,從賀拔呈到他的諸多副將,一個都不能放過”
    “哈哈,此言差矣!!”
    婁睿大笑著走出來,“平秦王,這並非是邊兵對軍令不服從,而是因為糧草不濟,糧草為何不濟?隻怕是有人對糧草下手.就是因為您所擔心的事情,故而應當獎賞鎮將軍,另外,還要整頓邊兵,讓他們服從命令,再開屯田,鼓勵邊塞農桑畜牧,減少糧食周轉。”
    “當下所商談的,難道是這兩件事嗎?州別駕都死了一個,還不算作亂?!非要等到州刺史死了才成嗎?”
    “這按糧不發,死人也正常啊,您現在追究又有什麽用呢?若是真的要治他們的罪,殺個鎮將軍示威?邊兵可不在意這個,倒不如將參與者全部誅殺!”
    “能行嗎?!”
    婁睿步步緊逼,麵對這位大權在握的郡王,他也是絲毫不讓。
    高歸彥笑了起來,“婁君莫不是受了誰家的賄賂?便是連自己的位置都忘卻了,何不站到右邊去呢?”
    “哈哈,無論是站在哪邊,皆是站在大丞相的周圍,有何不同?”
    高歸彥此刻語塞。
    而又有勳貴大聲言語了起來,原先寂靜的大堂再次變得混亂。
    就在此刻,陸杳走上前來,朝著高演猛地行了大禮。
    “大丞相!”
    “當下群臣不和,地方混亂,皆是因為天子年少,不能理政的緣故,當下邊塞出了這般大事,這已經是上天所降下的預示了。”
    “我夜觀天象,發覺紫薇黯淡,使群星分離,找了善占卜的人來為我推測,說是因天子年幼,無法承擔祭祀的重任,故而使國內失和。”
    “臣請大丞相進皇帝位,大治天下,使天下黎民脫離苦難,繼承先帝大誌,以天下為己任!!”
    陸杳這麽一番說辭,使得整個嘈雜的大堂頓時寂靜了下來。
    便是高歸彥,此刻也是一臉的茫然。
    下一刻,從兩旁的隊伍裏紛紛走出了眾人,朝著高演行禮,勸進。
    其餘人滿臉的驚懼,看著其餘人都跪了上去,也不敢留在原來的位置上,紛紛上前行禮。
    高湛忽抬頭,大聲的說道:“兄長!!當初文宣皇帝還在的時候,就曾勸說您,言語太子年少,讓您繼承他的誌向,治理好天下,請您看在天下蒼生,乃至文宣皇帝對您的厚愛份上,且答應了我們,繼承大統吧!!”
    高湛說的很是激動,他身後的勳貴們有些愕然,高湛猛地回頭,看向了他們,臉色變得凶狠,“諸君以為呢?!”
    勳貴們紛紛低頭,“還請大丞相進位!!”
    高演坐在上位,臉色依舊平靜,看著跪在麵前的眾人,他終於開了口,“勿要多言。”
    “當今陛下聰慧,又不曾犯下什麽過錯,豈能讓我犯下大錯呢?”
    “兄長!!您今日若是不答應,吾等便不再起身!!”
    高湛大聲說著。
    高演大手一揮,“勿做小兒姿態!”
    “今日召集群臣,不是讓你們來勸我犯下大錯,是為了邊塞之事。”
    “朝中群臣尚且是此番做派,爭吵不休,地方上當是何等的場景?”
    “錢糧之事,自天保七年之後,日益危急,軍餉補發不起,糧價極高,邊兵今日衝進州衙,便是告知此事之危,到了如今的地步,治罪有什麽用?治了那鎮將軍的罪行,士卒們就能吃飽飯?就會嚇得不敢再動手?”
    “如今,該解決的是讓士卒們,讓天下的百姓們吃飽飯!而不是說要治誰的罪!!”
    “都說說看,如何解決錢糧之事?!”
    諸多大臣勳貴此刻都跪在高演麵前,哪裏還有方才的氣焰,此刻,崔季舒方才開口說道:“大丞相,屯田開墾,乃是上策,可效仿先製,設立常平倉,控製地方糧價,督促各地開荒田,收納天下亡人,進徹查授田事,增加各地糧食產出,減少運輸耗費”
    其餘幾個人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商談的事情也就從治罪變成了解決錢糧事。
    高演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他當場即下了命令,要求地方多建糧倉,平衡糧價,同時開墾,邊屯,接納亡人。
    在做好了這些事情後,高演方才冷冷的說道:“讓順陽王返回鄴城。”
    “封婁睿為朔州刺史,總領朔州及邊塞軍務。”
    婁睿趕忙起身,朝著高演大拜,“唯!!”
    高演又看向了高湛,“鎮將軍賀拔呈,領兵衝擊州衙,著實不改,即刻罷免他的官職,讓他返回鄴城,這件事,你來負責。”
    高湛低下頭來,“唯。”
    “大丞相!!”
    忽有一人抬起頭來,叫嚷道:“犯下大錯的不隻是賀拔呈,還有武川大戍主劉桃子,理當治他的罪!”
    抬頭的這個人,喚作劉洪徽,敷城縣公,領軍將軍,同樣是勳貴裏的勳貴。
    他是匈奴人,跟回洛一樣都屬於契胡,而朝中的這些契胡勳貴們走的最近。
    高演聽聞,勃然大怒。
    “一個小小的地方戍主,還需要我親自下令責罰不成?!”
    “婁睿,你去了那邊之後,自行責罰!”
    “唯!!”
    劉洪徽抿了抿嘴,滿臉的不悅,卻不敢發作。
    此番議事就這麽草草結束,群臣和勳貴們紛紛離開,王晞和崔季舒本來還想留下來,可看到已經走到了大丞相身邊的高湛,這兩個人也不敢再停留,轉身離開。
    眾人皆散去,隻剩下了高演與高湛兄弟二人。
    “兄長。”
    高湛忽笑了起來,“我今日做的不錯吧?昨晚,我可是跟這些人商談了許久,高歸彥他們幾個都沒有異議,都覺得可行。”
    “其餘那些人,不必太在意,若是他們繼續這般.執迷不悟,我明日就讓他們都再說不出話來。”
    看著麵前自信滿滿的高湛,高演甚是欣慰。
    他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湛,做的不錯,當下有很多事情,我都不好出麵,你也知道,最快也就三個月,還是得你來繼續出麵!”
    高湛看向兄長的眼神熾熱且誠懇。
    “兄長勿要擔心!!”
    “有我在,便沒有一個不長眼的敢來冒犯你!”
    “何況,這錢糧之事,本就不能耽誤,要我說,其實我們可以效仿偽周,他們當下召集了許多的漢人,讓這些漢人也當了兵”
    高演搖搖頭,“勿要著急,事情要慢慢做。”
    “唯!!”
    高湛行禮,高演轉身離開了這裏。
    高湛緩緩抬起頭來,眼神無比的熾熱。
    他相當的賣力。
    隻因為,他還記得兄長在起事對付楊愔前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若事成,讓你做皇太弟。”
    乾明元年,六月。
    武川。
    烈日高照,陽光刺目。
    整個世界頓時變成了沸騰的熱水,四處都能看到那種若隱若現的熱浪。
    劉桃子站在高台上,穿著黑色戎裝,一隻手放在劍柄上,正低著頭,看著他前方的騎士們。
    整個西大校場內格外的熱鬧。
    騎士們騎著駿馬,駿馬幾乎是以全速前進的,騎士壓低了身體,手持短弓,在馬背上忽然拉弓射擊,駿馬繞著最中間的木人,一遍一遍的狂奔,而箭矢不斷的飛奔而來,從四麵八方包圍了那木人,片刻之間,木人就變成了刺蝟,渾身都插滿了倒刺箭。
    又有騎士在操練衝陣,從馬到人,皆是重甲,此刻正來回的飛奔,整個校場都劇烈的顫抖起來。
    士卒們正在熱火朝天的操練。
    距離劫掠州衙,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
    這段時日裏,邊塞格外的太平。
    突厥人沒有派人來質問,偽周人也銷聲匿跡,周圍都找不到食肆了。
    官府內的官員們也是如此乖巧。
    那回洛許久都沒有動靜,無論是朔州還是恒州,此刻都是一片太平。
    至於邊兵這裏,那可就是熱鬧的很。
    邊兵們很久沒有如此富裕過了,當劫掠而來的這些糧食分發到各地之後,賀拔呈與劉桃子的威望在邊兵之中變得極高。
    便是那些軍官們,對他們也是不再有半點的抵觸。
    劉桃子看到姚雄從側門走了進來,便緩緩走下了高台,姚雄一路狂奔而來,走到了劉桃子的麵前,臉上滿是傻笑。
    “哈哈,兄長,回來了,今日沒有!一個都沒有!!”
    姚雄覺得,自己是這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過去劉桃子讓他領著騎士們在各地來回巡查,查看邊兵們是否有外出遊蕩,欺辱百姓的行為。
    最開始,姚雄是天天都能碰到一些畜生不如的狗東西。
    因為打殺了這些人,姚雄也跟諸多邊鎮軍官結了仇,甚至還有人敢襲擊他。
    可這種情況,隨著這次的事件而宣告結束。
    邊兵們不再敢違抗軍令,姚雄外出也找不到那般頻繁的欺民之賊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對姚雄的態度,也開始出現了巨大的改變。
    姚雄走到哪裏,都會受到那裏將士們的示好。
    “兄長如今可是比鎮將軍都有名,我走在路上,那都得仰起頭來,不丟兄長顏麵,邊兵們總算是聽話了!”
    “不隻是在邊兵之中,就是這邊塞諸郡縣,都在說兄長的事情,說兄長治軍有方,那些商道都變得熱鬧了許多,商賈們見到我,也不再丟下東西就跑了”
    “還得是兄長!”
    姚雄大聲說著,言語裏絲毫不掩飾對劉桃子的崇拜。
    劉桃子卻沒有繼續聽他吹,淡定的問道:“那各地的民夫呢?”
    姚雄當即啞然,“這能讓邊兵不出去折騰就很好了,民夫的事情.”
    “繼續巡視。”
    “啊?還要巡視嗎?”
    “對。”
    姚雄隻好再次行禮,“唯!!”
    姚雄轉身離開,劉桃子則是繼續盯著遠處的甲士們。
    當下不隻是武川,邊塞各地,都是在熱火朝天的進行操練,不斷的操練,畢竟他們本來就是職業軍隊,不從事農桑,一年到頭都該不斷的操練。
    如此到了晚上,劉桃子方才離開了校場,朝著官署走去。
    太陽即將落下,落日的餘暉照亮了整個武川城,天邊呈現出金紅色,整個城池都顯得寧靜且柔和。
    “將軍!”
    有軍吏喘著氣,出現在了劉桃子的麵前,“廟堂派了人前來,正在官署內稟告相令。”
    劉桃子點點頭,卻也不著急,騎著戰馬,緩緩朝著官署繼續走去。
    那軍吏跟在劉桃子身邊,看著劉桃子這般沉穩的模樣,他漸漸也不著急了,就這麽牽著馬,徒步跟在劉桃子的身後。
    當他們來到了官署的時候,劉桃子方才下馬,有甲士上前牽了馬,劉桃子朝著賀拔呈所在的屋大步走去。
    剛剛走到了門口,就聽到裏頭傳來了熟悉的笑聲。
    劉桃子皺了皺眉頭,他認得這笑聲。
    他推開了門。
    裏頭正坐著兩人。
    一人是賀拔呈。
    而另外一人,也是劉桃子認識的,乃是當初曾來成安問罪的和士開。
    賀拔呈小心翼翼的坐在上位,朝著和士開略略低頭。
    和士開卻是仰起頭來,盡管坐在下位,氣勢卻壓過了麵前的賀拔呈。
    看到劉桃子走進來,賀拔呈趕忙起身,“我來為你介紹,這位”
    “不必介紹了,大名鼎鼎的劉山魈,誰人不知呢?”
    和士開笑了起來,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劉桃子,“劉將軍可還記得我嗎?”
    “記得。”
    “你那兩個弟弟,跟你相貌頗為相似。”
    和士開臉上的笑容當即凝固。
    賀拔呈意識到了氣氛的緊張,趕忙對劉桃子說道:“劉兄,這和兄是大丞相派來的是為了此次的大事而來。”
    “不對,我是長廣王所派。”
    “啊,對,是長廣王所派來的。”
    劉桃子緩緩坐在了對麵。
    和士開繼續看向了賀拔呈,“賀拔將軍,事情就是這樣,此番您犯下大錯,本來是無法饒恕的,好在有長廣王為您求情,這才赦免了你的死罪。”
    “多謝大王,多謝大王”
    和士開仰起頭來,卻沒有理會他。
    賀拔呈也急忙醒悟,低聲說道:“君來往幸苦→辛苦,我備了些禮物”
    和士開這才笑了起來,很是開心的說道:“君何必如此見外呢?您不必擔心,大王對您頗為看重,這次說是罷免了您,其實是大王在保護您呢!等風頭過去了,大王定然還會提拔您的!”
    “您啊,就準備準備,明日就跟著我一同返回鄴城,去見大王。”
    “好,好。”
    和士開站起身來,笑著向賀拔呈告辭,他要休息一天。
    賀拔呈將此人一路送到了門口,笑著看著他離開,等到和士開離開,賀拔呈臉上的笑容方才消失,他關上了門,幾步走到了劉桃子的身邊。
    “這是個小人。”
    賀拔呈板著臉,“從見麵開始,就各種暗示我行賄,早聽聞長廣王英明神武,怎麽會用這樣的人來辦事?”
    他又認真的說道:“我問清楚了,大丞相讓回洛返回廟堂,讓婁睿來擔任朔州刺史還有那兩件事,似乎也是同意了。”
    “我也要跟著一同返回鄴城,倒是你,他沒有多說.”
    “賀拔君,勿要擔心,大丞相既保下了,那便是有大好差事在等著你。”
    賀拔呈搖著頭,“犯下如此大事而不死,我已知足,怎麽說,我也算是揚名天下了,死了也能名列青史,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明日,我就要跟著這位和君前往鄴城了,劉兄你多保重。”
    “往後,若是有什麽能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寫去書信,我定然全力相助!!”
    “將軍也要多保重,往後若是有事,也盡管派人來告知。”
    賀拔呈的心情忽好了不少,他笑著說道:“活了許多年,唯獨與劉兄相處之時,最為舒坦!最為快活!”
    “劉兄是個幹大事的人,往後若能出人頭地,勿要忘卻了我!”
    劉桃子走出賀拔呈屋內,兩人再次告別,劉桃子這才朝著自己屋內走去。
    剛剛走到了門口,就有一人閃身而出,擋在了門前。
    那人正是和士開,此刻,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劉桃子。
    “劉將軍我可等你許久了.”
    “將軍是想死,還是想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