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夫人輕嗯了一聲，便回到了祠堂裏，繼續跪著誦經。
    尉遲映月收拾好餐具，走到不遠處的井邊打了一些水上來清洗。
    以前，這樣的事情她是不用自己動手的。
    她很小的時候就被爹娘拋棄了，是上宜寺的主持心善，讓她在寺裏討生活。
    說起來，她是幸運的，那一年臘冬，她落了水被出去拜佛的前皇後也就是現如今的皇太後救下。
    皇後當時沒女兒，見她身世可憐，也覺有緣，便將她養在身邊。
    這一養，便是十年。
    那十年的光陰是幸福的，皇家雖薄情，但吃穿用度皆是上乘，有皇後護著她，她的生活過得很好，她也努力的學習宮中禮儀，不給皇後丟臉，兩位哥哥待她也是極好的。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對三哥動了心，更不該在得知三哥有心愛之人後，做出一些錯事。
    到底是這紫禁城裏的繁華迷了她的眼、她的心，她害怕自己將來享受不了這些榮華富貴，又害怕三哥娶妻後會不再疼愛她，便對三嫂嫂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後曦兒出生，她不再是宮裏唯一的公主，她更加害怕了……
    尉遲映月洗碗的動作微頓，垂眸，唇角浮現了一抹苦笑。
    等她懺悔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當時二哥的孩子們一個個隕落在戰場，二哥三哥也上了戰場生死未卜，就連曦兒，後來聽皇額娘說起也是下落不明。
    宮裏隻剩下她了，皇額娘也被曦兒接走了，她也想死了一了百了，就在她準備跳湖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少年，少年告訴她，隻要她日日誦經，便可以贖罪，但她永遠也不能入輪回，隻能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永遠也無法踏出這裏一步。
    她猶豫再三，選擇了贖罪，少年當時手一揮，她就到了，可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皇額娘，皇額娘當時隻是看了她一眼，便跪在了祠堂裏誦經。
    少年對她說，這門是打不開的，但這裏麵種植的農作物，足夠她們存活了。
    她也曾問過少年，她的二哥三哥怎麽樣了？少年隻回她‘那不是她該問的。’
    之後便離開了。
    這院子裏一樣有四季，隻是不再有人服侍她，好在，她幼年時也做過飯，做過粗活，也不至於餓死。
    隻是她發現在這裏，仿佛沒有年月，她沒變老，皇額娘也還是剛進來時的樣子，卻是不知，外邊如今是何年月了？
    二哥三哥……曦兒可還好？
    她想，定是好的，曦兒那般聰慧的孩子，哪怕沒了親人庇護，定也能活得很好。
    尉遲映月收拾好碗筷，擦幹手走到皇太後身邊跪下，隨她一起誦經。
    等到了深夜，老夫人也起來活動活動。
    尉遲映月扶著她，兩人走到院子裏坐下，老夫人看著這小小一方天地上的月亮，滄桑的臉上滿是憂愁。
    她當年離開的時候，嬌嬌兒還下落不明，可少年告訴她，隻要她每日誦經便可以幫嬌嬌兒積累福報，能助嬌嬌兒完成她的大事。
    她不知道嬌嬌兒要做什麽，但若是嬌嬌兒想做的，她定會協助她完成。
    她還記得，嬌嬌兒將她安頓好後，還曾安撫她，“皇祖母，您無需擔心，這裏我留了人手保護您，我也留下了一些銀錢，足夠您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皇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她握住了嬌嬌兒的手，問她，“嬌嬌兒可是要去哪裏？”
    嬌嬌兒衝她笑著，“嗯，我去接他們回家。”
    “回家……回家好啊！那皇祖母便在這裏等著你們回來。”
    她輕輕拍了拍嬌嬌兒的手背，心裏卻明白，嬌嬌兒此番凶險，也不一定能回得了，可她元國兒女從未有過孬種，嬌嬌兒更是繼承她爹的膽識，這種時候，她不該勸她留下，因為她是元國的小公主殿下。
    可她又該勸她留下，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因為她是她的嬌嬌兒。
    千言萬語，最終匯成了一句，“我的嬌嬌兒要好好的。”
    嬌嬌兒握住她捧著她臉的手，“嗯，有皇祖母在背後，我一定好好的。”
    “我要保護你們，像你們保護我一樣。”
    “您放心，我一定會將他們全部帶回來，一個不少。”
    嬌嬌兒最終還是走了，在一個她認為她睡得香甜的夜裏，她站在暗夜裏，目送著嬌嬌兒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融入夜色。
    一如她看著她的兒子們離開時的背影一般。
    但她依舊站得筆直，隻是那淚水卻是噙滿了雙眼，也是在這個時候，她遇到了那個少年。
    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為什麽會相信那個少年呢？因為他認識嬌嬌兒，因為他清楚元國的事，也因為，她已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那就不如搏一搏。
    隻是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映月。
    映月啊，她也曾真心疼愛過，隻是這孩子最後到底是讓她失望了。
    尉遲映月見不得她這般表情，她走到皇太後身邊蹲下身子，抬頭看著她，“娘，對不起。”
    “我錯了。”
    皇太後回過神來，低眸看向她，輕歎了一聲，“這話你若是有機會離開這裏，再去同你三哥說吧！”
    尉遲映月做的最多錯事都是對尉遲溯一家的，她到底不敢對曦兒出手。
    “你為何會在這裏？”
    皇太後之前一直未問，是她覺得這個回答，她不在意。
    但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太過思念孩子們了，她總覺得需要一些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尉遲映月沒有隱瞞，將自己與少年遇見的事說了。
    皇太後喃喃道，“也是他……”
    “就是不知道，我嬌嬌兒想做的事情，成功了嗎？”
    “曦兒想做的事情從未失敗過，娘，我相信曦兒一定成功了。”
    皇太後微微頷首，是了。
    曦兒呀，隻要是想做的事情，從未失敗過。
    ……
    元國。
    尉遲曦隨著送飯宮女到藥田的時候，就看到那些新加入的禦醫們正在對一旁的弟子們說，“來，我告訴你們為何它是靈草！”
    說著，他身後捏了捏靈草的葉子，靈草反‘手’用葉子給了他一巴掌，罵罵咧咧的跑走了。
    弟子們、尉遲曦：！！！
    禦醫卻是滿臉興奮，“看到了嗎！！哦！！我不是讓你們看它跑，雖然藥草能跑也的確是靈草的一個象征，我是讓你們看它打了我一巴掌以後，那葉子還很堅實！！”
    “這種藥草的特征就是葉子很堅實！！”
    “比一般的藥草要堅實！！”
    弟子們：！！
    ！！原來如此，不過您的犧牲是不是有點大？